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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犯边


  “与你父亲相处的如何?”

  徐湛顿了一顿,道:“还好。”

  郭淼点头:“听林少卿说,你近来与怀王走得很近?”

  “给怀王作伴,是皇帝的口谕。”徐湛想了想,又轻声补充道:“怀王殿下是正直果敢的人……”已经上了怀王的门,就不用再想太子的店,他自此只能一心一意去辅佐怀王成事,即便希望如此渺茫。

  后面这句,徐湛是怎么也不敢说出口的,但他知道,郭淼能够理解。

  郭淼陷入深思。

  “先生?”徐湛唤回郭淼的思绪,递上一杯温水:“跟您打听个人可好。”

  “你说。”

  “是林氏家塾的塾师,杨先生讳虔。”徐湛说着,观察着郭淼的神情。

  “杨虔……”郭淼一怔:“哪一位?”

  “一位六十高龄的老者,高挑清瘦,面颀须长,有一独子叫杨瑾,常随父亲出门历练。”徐湛都不禁有些吃味了,觉得林知望对杨瑾,比先生对自己还要好。

  徐湛描述着,郭淼却一派不知所云的态度。

  算了,徐湛舒了口气,哪怕有过节,至少不会是什么深仇大恨了。

  从阴暗的大理寺狱走出来,天空又变得乌蒙蒙的,太阳暗淡惨白的挂在天上,让人觉得头晕心悸——监牢可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林少卿等到他出来的时候,见他脸上还挂着泪痕。打趣他道:“你这孩子,还挺重情义。”

  徐湛自嘲道:“您真是看错我了。”

  他看着大舅获罪下狱,看着三个千从卫大汉被活活打死,眼都不眨一下,徐湛非常清楚自己并非什么善类,也不怎么高尚。只是有一点,真心待他的人,他绝不辜负。

  林知恒被他顶了一下,有些意外,也觉得有趣,林家教育子弟要慎微慎独,哪有敢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孩子。又不得不好心提醒他:“你祖母快回来了,老人家身体不好,在家时尽量规矩些。”

  徐湛心不在焉的应了,然后去了怀王府。

  午饭时,荣晋和徐湛去灯市口的春秋楼吃饭,春秋楼的羊排闻名京城,徐湛对羊肉的腥膻味将将能够忍受,只是不忍驳荣晋的面子罢了。

  春秋楼是老馆子了,接待过各色达官显贵,怀王也不是第一次光顾,又有人头前安排过,店老板亲自在店门口迎候他们,径直领他们上楼上一间罗绮满堂的雅间,漱口净手后,各色菜肴依次上桌,最后是一个二尺间房的花钿髹漆托盘,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烤羊排,一块块泛着金黄,观之诱人。

  “嗯,好香!”荣晋毫不吝啬的赞美道,胡言给他夹了一块,又给徐湛夹了一块,徐湛放进口中,果然外焦里嫩,香而不腻,不知这家用了什么方法,去了羊肉的膻味,去了难以下咽的肉膜,果真是难得的美味。

  店老板乐开了花,滔滔不绝的介绍起羊排的腌制秘方来,哪些药材去膻,哪些佐料入味,用什么羊,什么碳,什么火,什么油……

  荣晋兴致勃勃:“有朝一日闲下来,就回安州开个店专烤羊排,澄言给我做掌柜。”

  徐湛嗤嗤的笑:“君子远庖厨,殿下还是自己去吧。”

  荣晋一瞪眼:“放肆,敢说孤是小人!”

  徐湛依然笑,荣晋也笑了。

  胡言早就倒是习惯了两个人没大没小的开玩笑,店老板却有些局促,胡言便请他下去了,偌大的雅间里便只剩了三人。

  荣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用筷子夹起碟子里的羊排骨,问徐湛:“知道为什么带你来吃羊肉?”

  “北漠人又深入内地劫掠了。”徐湛不假思索道。

  荣晋特别满意徐湛敏锐的思维,点点头:“想必你看过邸报了。今天一早我听说,北漠军已经突入平垭口,五万官军损兵折将溃不成军,却没有损害北漠人一分一毫。”

  这些在邸报上不曾出现的,徐湛倒有些意外了,他知道大祁的军队日益衰弱,只是想不到如此不堪一击。

  “内阁是什么态度?”徐湛问。

  “谈,除了谈还是谈。”荣晋愤愤道:“我多希望有朝一日带兵北上,收复河套,打到北漠老巢去!”

  “所以殿下带我拉弓射箭,吃牛羊肉?”徐湛忍着笑,荣晋总是这么任性。

  荣晋就是这么任性,下午有课,却迟迟不愿回府,胡言好说歹说,徐湛也劝了好几句,直到想起下午是林知望的课,这才勉强收住心钻进轿子里。

  他们回来的时候,林知望业已等了好大功夫,照说他等怀王没什么不可以。老尚书快要致仕了,他真的很忙,忙则忙,还要来给荣晋上课,本就不太情愿,这会又被晾在花厅这么许久,下人们不敢说荣晋跑出去玩,只说怀王还在午睡,马上就来。

  太监说了第三个“马上”,荣晋才匆匆从外面回来,没去换衣服就径直来到偏厅见林知望。林知望扫一眼他们的着装和神色,这哪是午睡了。

  他不便上来就责怪荣晋,只能责问徐湛:“带殿下去了哪里?”

  徐湛没想到林知望第一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不禁往后退了半步,噤声不语。

  “先生别怪澄言,是孤贪玩忘了时间,给先生赔不是了。”荣晋言罢,真给林知望作了一揖。

  林知望有些意外,荣晋被皇帝捧在手里长大,骄傲任性的脾气众人皆知,肯为徐湛折腰低头也着实难得了,只是荣晋的礼他哪敢受,忙侧了身子避开,面色稍霁,声音却依旧低沉:“殿下并没有错,若说错,是臣教导无方,有负圣上嘱托;是随侍之人一意阿谀,不能规劝殿下。”

  说着,扫一眼杵在一旁的徐湛,轻声道:“这等人,着实该罚。”

  林知望奇怪的断句阴测测的,令徐湛后脊梁发冷,能言善辩的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先生!澄言劝过,是我一意孤行,怠慢了先生。”对除了皇帝以外的人,荣晋还是头一次这样局促,心里为徐湛默哀了一下,摊上这样厉害的老子,日子一定不好过吧。

  “殿下言重了,臣等殿下是应该的。”林知望又换上一副恭敬态度,声音依旧沉的发冷,让荣晋无所适从,张口结舌的支吾了半天。

  最终,还是林知望负手总结道:“殿下贵为亲王,日后或要执掌兵权,牧守一方,当记得谏者谏之,要从善如流,小人怂诱,要审度慎思。此外,更不可荒疏学业,辜负了圣上期望,万民重托。”

  “是,我记下了。”荣晋赶紧应了,态度端正。

  林知望这才作罢,请他入座。

  荣晋坐下,岔开话题道:“先生,昨日父皇召我入宫,提及北漠犯边一事,阁老们的表态先生想必知道,因此我满腔义愤无从对答,父皇斥责了我,教我回来‘默一遍《中庸》去请教林部堂。’”

  林知望脸色稍霁:“殿下心中所想,尽可以对臣说。”

  到了中秋时节,天黑得早,月落枝头,一家人在前堂用饭,气氛很好,言笑晏晏,说起明天老太太回来,林知望兄弟公事忙,要求子女们全部在家迎候,连林旭白的学堂都告假了。

  徐湛一直没说话,只是有些悻悻的——好大的谱。

  林知望看了他一眼,突然搁下筷子,转身去了后面。

  徐湛正吃到一半,哪敢耽搁,赶紧推说吃饱了,随着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书房,阖上门,到书架上取了戒尺走到林知望身边。

  林知望一愣,随即想起今天在怀王府,沉着脸道:“说你几句还记恨上了,我总不能当面指责怀王的不是。”

  徐湛也沉着脸,转身将戒尺放回原处。

  父子俩心情都不好。边关危急,内阁却认为北漠军常常犯边,阿吉纳没有统一中原的志向,大不了抢点财物、人口,心满意足后自会退去。

  荣晋说:“先生,我只恨自己懦弱。王首辅的下场历历在目,我不敢向父皇提‘复套’。”

  前任首辅王畴曾主张收复河套创立百年功勋,却遭皇帝圣旨申斥,加之冯芥等人的构陷,罢官入狱弃市而死,自此再没有人敢提“复套”,连怀王也不敢对皇帝吐露心声。

  河套这个地方,本就是属于国朝的,起先,北漠人常常串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这个散漫粗鲁的部落,朝廷越发力不从心,最终,河套被北漠人占为己有。久而久之人们发现,放弃河套实在是一个致命错误——河套是通往京畿的咽喉要道,是京畿重地的门户,有了它,北漠人抢夺财产就更为方便,每每侵犯内地,都得将朝廷折腾的死去活来。

  望着烛影摇曳,林知望突然想起:“郭大人还好吗?”

  徐湛小声道:“先生在牢里病的很重。”

  “我会嘱咐你五叔好好照看。”林知望顿了顿又道:“打起精神来,明天祖母回来,别总个苦大仇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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