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剑仙卷

　　之后的工作就变得简单起来。

　　灵气的吸收比感知要容易，而入定需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在洛风能保证修行的时候，老酒鬼又给他安排了一件新的任务就是打铁。

　　和以往的锤炼不同，老酒鬼教他的是所谓的技术，用老酒鬼的话说叫铸造。

　　铁锤在案上叮叮当当一阵敲打，烧红的铁块丢入一旁的池水中淬火时激起一阵浓雾，一只活灵活现的麻雀出现在了洛风眼前。

　　浑然一体恰如天成，若不是洛风亲眼所见，他不可能相信厚重的铁锤竟然能和精致的刻刀起到一样的效果。

　　洛风自己拿起铁锤的时候又是一番感慨，这费力不讨好的任务真的能帮助自己修炼么？

　　一块块原铁在洛风手中变形，最后都成了扁平的铁皮，为了理解老酒鬼所谓的艺术，洛风甚至用手去笔画烧红的铁块，或是烫伤、或是悲惨的被铁锤砸到，可谓吃尽了苦头。

　　找个休息的机会，洛风终于是忍不住和老酒鬼抱怨：“老头子，你自作主张的和人家定下了三年之约，还要我挑出一半的时间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不是害我么？我觉得我应该抓紧修炼，乘着那小子没有突破筑基，同为练气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老酒鬼的表情依旧是戏谑，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精力的集中是对你的一种锻炼，强大的负荷更能迫使身体爆发出潜能。打铁不仅锻炼身体，还能然你明白坚持不懈的道理，更能磨砺你的精神。自从你开始练习锻造，你难道没有发现每次修行吸收灵气的时候，都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么？”

　　狗屁神清气爽！

　　洛风心里暗自诽谤，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那时候累死累活的滋味儿，压根就和老酒鬼说得不一样。

　　不过老酒鬼是过来人，这也让洛风无可奈何的坚持下来。

　　经历过冬去春来，转眼又到炎炎夏日，小院中间的地面多了个浅浅的屁股印，老酒鬼笑话他臀重，可洛风的天赋不开玩笑。

　　仅仅半年，吸收灵气的速度就让老酒鬼觉得匪夷所思，体内精气交汇沉入丹田，和当初的稚嫩不同隐约带上了一股气势，每当洛风闭眼盘膝坐于院中，老酒鬼都能看到一些银灰色的光点从空气中点点浮现，慢慢倒汇进入洛风头顶百会，好像一朵盛开的花儿。

　　此乃人花，练气化精，是三花聚顶之相。

　　一只造型独特的麻雀也终于在洛风锤下成型了，欣喜的洛风拿着老酒鬼的麻雀对比了老半天，最后用集市上购来的刻刀刻上了眼睛、嘴巴和翅膀的纹路。

　　气感满盈可运用的方法却是一无所知，《聚灵诀》中并没有关于招数的记载。

　　老酒鬼将一本手抄的稿子交到洛风手中，狂放的字迹和门前牌匾上的一样，是老酒鬼亲手所著。

　　剑法没有名字，潦草的文字配上古怪的图案，灵气的运转描写的清楚，洛风用来练习的却是屋里的扁担。

　　细长的扁担在洛风手里舞出了厚重的气势，老酒鬼教给他的剑法从姿势上来看更像打铁。

　　图画上的动作异常复杂，洛风经常需要保持一个动作大半天的时间，老酒鬼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锻炼肌肉。

　　剑法确实和打铁有关，每天洛风抡起锤子在炉子旁叮叮当当的敲过一阵后，重新握起扁担时总会发现，原本僵硬生涩的姿势做起来要容易了许多。

　　洛风曾听说剑法讲就融会贯通，老酒鬼让他模拟的姿势却是一个个独立存在的。

　　说到这里少年心中不免又泛起了疑惑，吃饭的时候难以下咽：“老头子，这样的修炼方法真的有效么？我感觉我还是不会剑法。”

　　“技法修炼不可一蹴而就，若是功法还能证明天赋不错，技法有五境，初悟、小成、融汇、贯通、大成，越是深奥的技法境界越难提高。你现在连初悟都算不上，就想着融汇贯通？”老酒鬼放下手中筷子，从侧屋取出一块方形铁块，顺手提起门旁的扁担凭空虚舞，动作恰如打铁剑法中的一样。

　　随后扔掉了手中的扁担，面前的方形铁块哗啦啦的碎了一地，看的洛风目瞪口呆。

　　老酒鬼的表现彻底堵上了洛风的嘴，即便抡动扁担的行为让他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还是每天坚持不懈的去完成。

　　老酒鬼偶尔坐在老屋前的台阶上絮叨几句，大多是指点和叮嘱很少能批评，大概他也没想到洛风的悟性也这么高。

　　“是块难得的玉璞。”老酒鬼的目光转向了远方的天边，“只怪我一时偏执，没能早些把你带上修行之路。”

　　专注于练剑的洛风看不到老酒鬼眼中的失落，半年来接触到的东西比以往十三年都要精彩，全身心投入的少年处于新鲜状态，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他的脚步。

　　老酒鬼提上墙上挂着的钱袋，叮嘱洛风看好屋要出去几天。

　　这对于洛风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老酒鬼嗜酒，洛风每次前往集市的第一件事也是买酒。

　　老酒鬼的嘴很刁，洛风每次买酒都要先尝一口，久而久之便也好上了酒，但平日里老酒鬼不允。

　　乘着老酒鬼外出的日子，洛风独自提一壶好酒饮酌。不用早起练剑也不用辛辛苦苦的打铁造麻雀，夜里喝上一壶睡到天亮，辛苦的修炼过程里总需要一些放纵来调剂。

　　当然，这样的美梦都是做在第二天醒来洛风看到地上那副浸泡在酒水和污渍中的祖师像之前。

　　祖师是个奇怪的老头，头发不长可花白的胡子却垂落到地上，杵着一根竹子，背后悬浮着八柄形态各异的剑，画上没有题字也没有署名。

　　这是老酒鬼最珍视的东西，洛风曾几次偷偷看到老酒鬼跪在祖师像前落泪，每次亲自开炉锻造时，也会焚香沐浴认真的祭拜一番。

　　这一下可就吓坏了洛风，他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一切，把弄脏的祖师像拿到了旁屋贴在炉壁上烘烤。

　　跃动的火焰原本被炉盖压在炉内，当洛风把祖师画像靠近火炉的一瞬间，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导出了炉中的灵火，透过炉盖的槽口飞舞的火星凝聚成一道长蛇违背常理的下窜沾到了洛风手中的画像。

　　惊讶的洛风下意识的松开了手，愣愣的看着升腾的灵火出神。

　　“完了！”

　　他瞪大了眼，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冲出侧屋到后院的井边打起一通凉水，毫不犹豫的泼向屋里那团燃烧的火焰。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洛风呆呆的看着那高高冲起的火柱，若不是亲手打起的水，他甚至怀疑自己浇上去的是一桶油。

　　绝望的少年无力的瘫坐在窜动的火堆前发愣，若是老酒鬼回来看到祖师爷画像不见，这可如何是好？

　　失神之余他丝毫没有察觉眼前红色的火焰渐渐染上了一抹奇异的金色，而焰中燃烧着的祖师像如同风里飞舞的鸿毛一般飘荡着。

　　一阵刺痛从洛风眉心传来，他恍惚之间晕倒过去。

　　老酒鬼回来的时候已是深夜，推开旁屋的房门便看到了晕倒在地上的洛风，当然还有安静的躺在一旁的祖师画像。

　　惊讶的老酒鬼诧异的捡起地上的祖师像，画像中的八柄剑已变得模糊不清，随时都有消失的可能。

　　他蹲下身迅速的挽起洛风的袖子，枯瘦的大手伸出一指点向虚空，一道淡蓝色的光芒没入洛风手背，那里出现了一柄细小的金色剑纹。

　　老酒鬼大惊失色，旋即看向一旁清冷的炉火，估算了一下点燃炉子的时间，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九九玄阳火，灵剑归心时。原来是这个道理，想不到竟让你小子捡了个便宜。”

　　……

　　“天道苍茫，众生寻觅。吾乃神皇剑祖，自孩提修仙，十岁成劫，百岁飞仙，千岁之时已是至仙之境。吾不甘于此，穷毕生之力妄窥天之所云，奈何天道无情，终伤吾根本。于弥留之际拟天道之象书《九剑》秘法，特留于后人。此法有大威能，但未能尽善，望后世有志者竭力尽智以全之。”

　　迷糊的少年仿佛听到了这来自遥远世界的呼唤声，睁看眼的时候看到了蹲在身边的老酒鬼。

　　嘘！洛风正要张口，老酒鬼却将食指竖在嘴边意示他不要出声，随着老酒鬼一起把目光移到了他的右手手背上。

　　绕着手臂旋转的是九柄形态各异的小剑，剑身不过一指长短，其中一柄成金色纹路清晰可见，剑无脊，柄若龙首吞吐云烟，浓稠的血线如丝带般萦绕在剑身左右。

　　另外八柄则隐没在黑暗之中，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好奇的洛风一手将之握住，小剑立刻连同其余八柄黑影一同消失在手中，在洛风脑中响过的声音再次显现出来：“百戎剑，主兵相；掌杀伐，气撼空。”

　　威武而雄壮，高亢且嘹亮！

　　就在这一瞬间，洛风仿佛感觉自己变成了置身沙场的战将，那不可一世的霸道绝伦，那天下无双的狂放不羁，那不灭的火、不屈的魂，那耳边响起的震天呐喊，眼前放映的尸山血海。

　　是交错的兵戈，是弥漫的黄沙，是四溅的鲜血和奔腾的战马，这一刻少年的思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感染，眼前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老屋里的所有铁器都叮叮当当的震荡起来，从做饭用的锅碗瓢盆，到老酒鬼亲手打造的刀枪剑戟，齐刷刷的指向了蹲在器炉旁边的爷孙两人，那感觉就好像是臣子们在朝拜君王，就连遥远的铁剑峰前堂也隐约传来惊呼之声。

　　洛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所有的动静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唯有老酒鬼神情严肃的盯着他，最终淡淡的撇下一句：“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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