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辉的手稿第六十二部分

　　晚饭不仅仅有米饭，还有火锅——其实火锅里的配菜并不多：白水煮秋葵，虾，豆腐，咸萝卜丝。冬天吃火锅，就是为了让身体暖起来。其实我们的火锅是常备的，有时候人们出去作战，不能到齐一起吃，有一个火锅，可以保证随时用热汤泡饭。

　　我们正在吃饭，狐之助夹着尾巴回来了。他在外面打了好几个喷嚏，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本丸为他准备的房间里。

　　“等一下送杯红糖烈酒给他。”三日月对骨喰说。

　　“理那东西做什么。”骨喰随口道，不过我觉得他这可能不是随口说说的，骨喰对政府的东西一向很反感，响应审神者的召唤也不过是因为鲇尾要去。

　　“听听政府的消息。“三日月说。

　　“政府现在又不管我们。”骨喰说，“你没注意到他们的补助名单里面没我们吗？”

　　“注意到了。”三日月说道。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当然我能想到的事情无非就是吃败仗，不过我觉得吃败仗也不关我们的事情，有能力的审神者够多了，第一个打不赢，第二个总能打赢的。无论怎样拯救世界的责任落不到我头上。当然也不是政府有意开除我另外换一个人……我们这个本丸被外面的审神者们亲切地称呼为蝙蝠洞，谁肯在蝙蝠洞里面呆着呢？

　　饭后我和鲇尾兄弟，以及长谷部二世去找狐之助，他看起来有些颓靡不振，我将红糖烈酒和下酒用的鱼干给他。三日月曾经告诉我，红糖烈酒对寒凉引起的气滞血瘀有疗效，但千万不能将它和任何一种消炎片放在一起给病人吃。否则会中毒的。

　　但我现在不想让狐之助中毒，所以我不想在红糖烈酒里面加任何一种消炎片。

　　狐之助也没注意到我，不过那杯红糖烈酒让他的脸色好了一点。烈酒是我们用红薯干酿造的，入口浓烈，酒劲十足。鹤丸曾经给它起了一个很好的名字，叫做如雷。典故取自‘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之意。

　　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爬起来，一边凝视我，一边高声说：“完了，完啦！”

　　“什么完了？”我问。

　　“您不知道呀，不仅仅是时之政府只能依靠少数几个人支撑了，现世也完啦。”狐之助语无伦次地说。

　　“难道是瘟疫更严重了？”我问。

　　他将一份报纸递给我，尽管那份报纸粗糙不堪，一看就是新手制作。但是头版没有问题，我能看到头版是一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是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天空，天空正中出现了一道深黑的裂隙宛若半睁不闭的眼睛，眼睛的正中……出现了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应该是飞行器，但是比起飞行器来小太多了，它们是人形。

　　在那眼睛的尽头，有条树状的东西一直延伸到地面，渗入地下，它是棕绿色的，有点像扭绞在一起的绳子。它延伸出十条树枝，每一条树枝托着一个黑洞般的团块。

　　“卡巴拉生命之树！”长谷部二世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对狐之助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惹上了那些东西？”

　　人类仿佛是受到了外来种族的侵略。这种侵略完全没有办法抵挡，那个种族就像经典之中所说的恶魔：他们没有军粮可以被烧毁，没有将领可以被暗杀，没有设施可以被破坏。人类现在最先进的时空穿梭武器，也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我们不知道。”狐之助摇头说。

　　“刀剑付丧神对他们的攻击也没有作用？”长谷部问。

　　“没有任何作用。虽然说他们不对付丧神造成伤害，但付丧神也无法攻击他们。”

　　“那么其他的……其他可以保护人类的旧神呢？”长谷部二世说着，脸色越发惨白，“狐之助，我记得中国大陆地区古神很多，他们很强，应该办得到吧？”

　　狐之助又哭了：“亚洲是第一个抵挡，第一个沦陷的啊。现在不仅是日本的高天原诸神，连中国的古神也无能为力了。算了，算了，无论是谁来救，人类都逃不了一死，这些日子死的还不够多吗？”

　　“哼，时之政府恐怕又要将我们拉去做炮灰。”骨喰冷笑着说。

　　“我们不能白天出战。”鲇尾也说，“如果是池田屋什么的，还说得过去。可是若是在这么强的阳光下同那些东西战斗……我想还是算了吧。时之政府有命令吗？”

　　狐之助擦擦眼泪，说：“是连队战的号召：本丸中所有刀剑付丧神组成连队，回到生命之树诞生的那一刻进行破坏。“

　　“那我们和溯行军有什么两样？“鲇尾神色庄严地说，“我们不能做，何况我们这个本丸现在从来不参与演练，所以各个本丸的实力排行榜上又没有我们的名字。”

　　“可是，这是为了人类……”狐之助惊疑不定地说。

　　“对不起，我们却是为了守护历史，我记得霜大人曾经教育我们：在三条大桥上砍一刀，留下刀痕都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因为那可能会改变历史。何况是回到过去砍掉生命之树呢？”鲇尾说着站起来，冷笑着大步走了出去：“另请高明吧，我们不做这种篡改历史的事情。历史就是历史。”

　　我知道鲇尾并非‘坚决不做篡改历史的事情’，只是历史修改者们雇佣的刀剑付丧神太丑，他不喜欢和他们同流合污罢了。他也有必要借着这件事发泄对井上霜，对时之政府心里的怒火，时之政府的号召更是给了他见死不救的理由。人类覆灭之后神也会存在，只不过不会有人类将他们召唤到现世罢了。所以人类的死活，大多数付丧神是不太关心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

　　何况他们再也没有能力去拯救世界了。战场是在白天，他们不适应白昼的光线。狐之助又说全球的大陆都是骄阳一片，海洋上空却涌动着数千万平方公尺的浓云，无时无刻地刮着狂风，下着骤雨。沿海城市几乎都被淹没了。

　　正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摇动，疑心是地震，但片刻之后又不摇了。这时候药研藤四郎急匆匆地走过来，说：

　　“刚收到的消息，太平洋复活节岛发生强震，日本千叶东部海域同时发生强震。”

　　一阵更猛烈的震动打断了他的话，他扶住了桌子，紫罗兰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前方，仿佛要从空间之中截取信息，原本就惨白的脸蒙上了一层灰色。还没有等我们说什么，他颓然坐在地面，眼镜径直跌落在席子上。

　　“海岛……”他轻声说，“我看见海岛……从海里升了起来，不，那是山……一座新的山。”

　　“到底怎么了？”我问。

　　但是他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叹气。长谷部二世也不再说话——仿佛他接受了某种命令，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外面的摇动越发剧烈，等到一切平息下来之后，他才将我一把拉起来，走出门外。

　　“我想。“他对我说，“您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了。现在外面正是乱世，那些污秽的恶魔是白天就敢横行于世的。我们只能在本丸里保护您，无法保护更多的人了。”

　　“压切长谷部大人也不可以吗？”狐之助问。

　　“别叫我那个名字！”他急促而神经质地说，“天父命令我不能去现世干扰人类的一切变化，只能在本丸里做我该做的事情，现在想起，我该做的事情无非就是保护主公和大家，仅此而已。虽然我不理解天父为什么要对我下这个残忍的命令，但我知道那一天已经来了。”

　　“那一天是什么？”

　　我隐约地猜到了一件圣经上多次阐述过的事情，全篇的《启示录》都在讲述这个事情。尽管……尽管和启示录上描写的东西并不相同，没有天火，没有实体化的天启四骑士，但我知道天启四骑士无处不在：饥荒，战争，瘟疫……然后是死。

　　“审判之日。”长谷部二世轻声对我说，“人类的末日。目前时之政府管理层的成员，以及审神者……绝大多数是人类……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吓了一跳：“审判之日？因为什么导致了审判之日？”

　　“我不知道。”长谷部摇头说，“天父没有对我开示，只是吩咐我不要强出头。说来也奇怪，他们的力量足以让无数星系灰飞烟灭，可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漫长残酷的方式作为人类的终结？疾病没有完全杀死人类，造山也没有完全杀死人类，卡巴拉生命树更是无法杀死人类，可这些综合在一起，对人类造成的威胁十分之大，折磨也会更漫长。”

　　“没有办法阻止吗？”狐之助又语无伦次地问。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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