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辉的手稿第六十一部分
现在大家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看到我们。我握住他的手，沉默地听着他心底的真话。他也同样用力握着。这时候鹤丸走过来坐在我们身边，我们分开了一点，三日月慎重地盯着他：
“都办妥了。”鹤丸放心地说，“伽罗那家伙可真难劝，别看他文文静静的，实际上他的心里有自己的一套……原来还不那么明显，现在他明显是要和所有人对着干。“
“这可真是。“小狐丸也走了过来，坐在我们身边说，”伽罗就那么死心眼？“
“他好像认准光忠是那罗延了。“鹤丸说。
“算了吧……“小狐丸疲惫地说，”光忠只是长的有点像那罗延，如果真正的那罗延出现了，他该怎么说呢？“
“这我就不知道啦。那是他自己的事。“
鹤丸说着，疲惫地躺在潮冷的遍布水露的木板上：“我不想管他，你们听见了没有？他从来没有被我吓到过，所以我现在也不想管他。他爱光忠，那是他自己的事，他前世是个女人，也是他自己的事。“
“女人？”我有点兴趣地问。
“是一个地位很高贵的女人。”鹤丸回答说。
“什么样的女人呢？利莫里亚的女祭司？”
刚好我那天读过利莫里亚和七头神那罗延的故事——这个故事是三日月写在一本残破的手稿上的，手稿泛黄，很多地方被血液染成了金红色，那是温暖的夕阳的颜色。他在丰臣秀吉那里受过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不交出这本手稿。人类的阴阳师们认为手稿上一定有什么艰深的咒语，实际上那本手稿只记载了一些诡异的故事，但最终他也没有将这本手稿交出来。
“不是。”鹤丸摇摇头，说：“离人类的生活还要近一些。”
“那罗延……？”可是历史上还有叫那罗延的人类吗？我实在是忘记了。鹤丸国永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记得中国历史上……隋朝的皇帝杨坚的小名就是那罗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啊……”
这么说来我还真被他吓了一跳，我没想到我竟然离历史是如此之近，但在我看向鹤丸的时候，他那如同融化的金珠子般的眼睛闪闪烁烁：
“你忘了吧。”他说，“一般人类都接受不了人类可以转世成付丧神的真相。尤其是你，必定不能接受的，因为你来自中国。”
“我怎么不能接受呢？”我问。
“你听着。”鹤丸一字一句地，仿佛也是在对我下咒：“你来自中国，你热爱自己的国家，所以你接受不了中国的一些古代历史名人转世成我们这群日本刀的付丧神的事实。但真相就是如此，所谓的人魂转世完全是随机的，人类死后可以变成同样的人类，也可以变成付丧神，变成动物，植物，这一切都不完全是遵循佛经的理论运行。你绝对无法接受，这怎么能让你接受呢？”
“我能接受。”我说，“我还知道您不睡在棺材里就睡不着。”
“你真有意思。“小狐丸说着就去房间里将暖手炉抱了过来，他钻进钻出壁柜的时候弄乱了头发，我告诉了他这件事，他显得有点心浮气躁：
“哦，不要碰我，等一会儿我把头发剪掉，您没必要担心这件事。“
“剪成秃子就没有母狐狸要了。”鹤丸对他说。
“无所谓。”他说，“我现在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的生活。”
“别剪了。”石切丸走来对他说：“这样好看。”
“历史上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可能好看呢？”
小狐丸的意思不是在说他的头发是不存在的东西，而是说他本人。我突然发现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一滴露水，一滴碎裂的眼泪。当风吹过来，就要飞走，消散，崩解了。我心中有些惊慌，转头看向三日月——我发现他的表情严肃而坚毅，之前的柔弱仿佛是荡然无存了。
“ epic。”三日月就将身子前倾，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低柔地对他说：“’ ,.,!”
在他说出最后一个单词的时候小狐丸身上的透明化现象骤然消失，但是小狐丸本人却有些愠怒地盯着他：
“三日月宗近，你用了言灵术，对我下咒！“他说。
“这是好的咒语。”三日月答道，“如果我不用咒，恐怕你现在已经从本丸里消失了。可是从本丸里消失有什么用？我们回到神域的时候还是会看到一个陷入自闭状态的你……也许你的故事和本体会被人类否定，可是你的灵魂是真实的啊。”
“怎能因为被人类否定而否定自己呢？”鹤丸说着，就枕在了小狐丸的身上：“你不应该否定自己，因为啊，你这腰，这屁股，这腿，还有嘴唇，舌头，什么地方没有被大家用过啊，如果你不存在，你为什么有发情期呢——去年春天，在你发情的时候，整个本丸都跟你一起兴奋，你还敢说你不应该存在吗？三日月……喂，三日月。”
“啊？叫我？”
虽然三日月这样说着，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反而把我拉得更紧了一点，“义辉公，这里冷呀，暖一暖我？”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的眼里含泪，脸上却微笑着，一副弱不胜衣的神态。原本我疑心他的柔弱是故意做给我看的，他并不柔弱，现在我却打消了疑心。
“我问你小狐丸发情时候的味道是怎么来的？”鹤丸说，“那是上好的勃艮第红葡萄酒味，你给他喝过你私藏的酒？”
“没有。”三日月说，“我可没有私藏过什么葡萄酒。”
关于光忠，伽罗和长谷部的事情已然地告一段落。当然长谷部还是照样热情，尤其是二世，与之相反的是一世有点躲避我。清光也没有继续过来找麻烦。可是我听说伽罗在光忠回去的当天，就把生米做成了熟饭。长谷部一见既定事实，就约伽罗去周围长满青苔和银莲花，门口全是颓败的落叶的手合场里狠狠地打了一架。不过这个我没去看，我也不知道哪一方赢了，我只知道之后就变得风平浪静，仿佛之前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再次见到光忠的时候他的气色好了很多，不像是初见之前的苍白憔悴。虽然他的记忆和心智还是没有完全恢复，但我觉得他仿佛是很平静快乐的样子。当然，他是否真的快乐，那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见到他平静的神色，我终于意识到：我们这个本丸，不需要再去守护历史了——虽然大部分的人认为我们是不负责任和危险的。但我认为，什么国家大义，人类存亡之类，是我们这个已经残旧成为鬼楼废墟的本丸无法承担的，本丸里的人只适合夜间作战，除了京都市中和池田屋之外哪里也去不了，阳光是他们必须回避的东西，它会给他们带来不适。
阳光也不属于我。
之前在国语课上读到那些描写自己家庭幸福生活的范文的时候，我很难想象写下那些文章的同学为什么会这样幸福，我也难以理解他们为什么那样快乐，无忧无虑。而现在我理解了，我的好运就在这里而非在现世，因为不被人类理解的人，被人排挤，伤害的人，也不配得到现世的幸福。
那天我们就在屋檐下面看雨，一直到门口的六盏灯亮了起来，我们才慢慢地挪回房间里。三日月和我走进厨房烧菜，鹤丸帮我们蒸米饭，三日月再三警告他不许将臭卤蛋放进米饭里。毕竟还是有不喜欢吃腌卤蛋的人的，喜欢吃卤蛋本来不是一件让人反感的事情，可是不仅仅自己喜欢吃卤蛋，还让别人吃，否则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就非常可恶了。张飞不也是因为劝酒而丢过城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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