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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六 宝刀金错 2


  荀予佑坐在汗帐中游目四顾。

  这硕大的蒙古包真不啻于一座豪华的宫殿,粗大木柱、雕花穹顶、桌椅阶梯,宽敞阔绰,一应俱全。

  前夜欢宴,酒醉酣眠。今日才吃了午饭,就被马哈木欢请来喝茶,这瓦剌大汗还当真好客。

  荀予佑端起桌上的热茶还未放到唇边,一股浓烈的奶香便沁入肺腑,入喉咸甜滑腻,久远却不陌生的滋味,令他忽然有了儿时的一些记忆痕迹。

  荀予佑今天着了一件寻常衣衫,平添几分儒雅之气。一杯热茶已喝了大半,马哈木欢始终不发一言双目炯炯地望着对面喝茶的人。荀予佑轻咳一声,将茶杯放于桌上。马哈木欢收回视线,一笑开口道:“侯爷觉得这茶如何?”

  “咸中有甜,入口香浓,甚佳。”

  “侯爷昨夜毡帐之中是否睡得习惯?”

  “一夜酣眠。”

  马哈木欢点了点头,“难得侯爷入乡随俗,对我们草原上的起居饮食皆能适应。”

  “本该随遇而安。”荀予佑一笑,别人都以为他显贵骄矜,怎知他儿时流浪府外之际天作穹庐地为席的日子也安然度过。

  马哈木欢望着荀予佑的笑容兀自出神,回过神来忽道:“侯爷的那把金错刀可还带在身边,能否再借来一观。”

  荀予佑点头取出刀来递将过去,心中疑惑马哈木欢为何对这刀颇感兴趣。

  马哈木欢接刀在手,凝神细观。只见刀身半尺,刀柄、刀鞘皆错金细刻嵌有各色宝石。他将那刀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在手中细细摩挲。没错,是它,虽然过了这许多年,当年握刀的小手已阔大坚实,可那熟悉的感觉,他怎么会忘记呢?他闭了眼,更确定它们是同一把刀。

  他心下唏嘘,睁开眼看着荀予佑道:“侯爷如何得此宝刀?”

  “家传之物。”

  “那侯爷定知此刀来历?”

  荀予佑不觉怔愣,虽是家传之物,倒从未细究其来历。

  马哈木欢见荀予佑不语,又道:“请问侯爷贵庚几何?”

  “虚岁二十有六。”

  荀予佑不明白马哈木欢为何连连发问,却听马哈木欢沉吟自语:“这就对了。”

  马哈木欢摩挲着金错刀,低声说:“昔日本汗也见过一把金错宝刀,侯爷若有闲情,本汗想给侯爷说一个与这金错刀有关的故事。”

  “请可汗明示,我愿闻其详。”荀予佑点头道。

  马哈木欢握着金错刀,原本冰凉的金属渐渐有了他的体温。刀上的宝石颗颗散发荧光,五彩夺目。看得太久,眼前的金错宝刀氤氲迷离渐渐模糊,又在模糊中清晰成了那个温柔绝美的容颜。

  马哈木欢缓缓说道:“二十多年前,天/朝皇帝因鞑靼斩杀天/朝使节龙颜大怒,亲征蒙古与之开战。两军对峙,鞑靼虽铁骑彪悍,却终不是天/朝将士的对手,很快就呈败势。接连几次败仗,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汉军大有直捣鞑靼王庭之势。彼时鞑靼向瓦剌求援,因同属蒙古族人,瓦剌可汗不忍看鞑靼就此灭族,遂在一次汉军和鞑靼的大战中施予援手。那天/朝皇帝自与鞑靼开战以来每战必胜,已心生骄矜。不想此次却在大漠之中被鞑靼和瓦剌的兵马前后夹击。经此一役,天/朝军队死伤惨重,大败而回。鞑靼和瓦剌不但收获了大量的战利品,还俘获了不少汉人将士。鞑靼逼他们投降,拒绝投降者就会被当众斩杀。有一位好心的瓦剌的姑娘偷偷救了一个天/朝少年将军,将他暗中藏匿。那少年身负箭伤,情势危急。她喂他饮食,替他疗伤,救他于命悬一线之际。那少年将军心生感激,与那瓦剌姑娘互生情愫,临走之时将身上的一把金错刀送给了她,说以后一定会再回来找她。”

  马哈木欢忽然不语,看了荀予佑一眼,轻叹道:“其实一切都是虚妄,两国交战,南北万里,一朝别后,何时才能相见?可是,那瓦剌姑娘还是决意放走那少年将军,因为他若身在蒙古,便时时刻刻都是危险。所以她情愿每日里摩挲他留下的金刀,夜以继日地思念,也不愿她的心上人为了她以身涉险。只是想不到她的心上人才走月旬,瓦剌姑娘就得知了自己将要嫁于鞑靼可汗的消息。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竟怀了那少年将军的孩子。她的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追问孩子的来历,并且决不允许她留下这个孩子,也铁了心要应约将她送去鞑靼。于是,在一个风雪之夜,她携了一名贴身婢女仓皇出逃。她父亲派了很多人出去寻找,把瓦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她找到,只得向鞑靼可汗撒谎说她病故身亡,两国取消联姻。侯爷,你道她是去了哪里?”马哈木欢瞥了一眼荀予佑。

  “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恰是最安全的地方。莫非……”荀予佑似有所悟。

  “对,她不敢留在瓦剌,也无法进入天/朝关中,竟是逃去了鞑靼。”马哈木欢点头,“那时候,她一个女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地方可去。她是瓦剌有名的美人,鞑靼可汗为了答谢瓦剌的仗义相助,送了很多财物,还点名要娶她为可敦,以此坚实鞑靼和瓦剌的联盟。”

  “那后来又如何了?”荀予佑问。

  马哈木欢继续说:“起初那鞑靼可汗得知此讯息也不过扼腕叹息,不想后来他得知那瓦剌姑娘其实并未身死,而是携了婢女逃婚在外,就叫人画了肖像四处搜寻。终于他得到消息,说在鞑靼和瓦剌边界之地的部落里来了两个陌生流浪的年轻女子,不久其中一个生下了一个婴孩,那容貌艳丽的女子肖似画图中人。鞑靼可汗于是派了一支军队前去搜寻,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他们到了那里,并未见到什么婴孩,只见到一个被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独逃往高山之巅翩然若仙的美丽女子。她不肯随他们回去,就在他们迫近她身边的时候,纵身一跃直坠下谷底的一个寒潭之中。她被捞起的时候,早已气绝身亡,却依旧颜色如新,美艳绝伦。鞑靼最终确认了她的身份,瓦剌闻讯请求归葬,可是鞑靼可汗执意不允,说她生不愿为鞑靼人,死也要做鞑靼鬼。瓦剌终不知那鞑靼可汗将她葬于何处,自此两国嫌隙互生,相交日少。”

  “那个婴孩呢?”荀予佑忍不住再问。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瓦剌和鞑靼都在寻找那个婴孩。鞑靼可汗恨那婴孩令他蒙羞,妄图杀之而后快,而那女子在瓦剌的父兄自然不想自家骨肉流落在外。那个婴孩应该是被那婢女带走,从此音讯全无,生死不知。”

  “真是可怜了那小小的婴孩。”荀予佑轻叹一声。

  “如果鞑靼不苦苦相逼,那瓦剌姑娘就不会死。可如果她没有遇上那天/朝的少年将军,她多半会有一个快乐的人生,也决不会这样死去。”马哈木欢语声哽咽。

  “或许命数如此。”荀予佑不觉长叹。见马哈木欢眼中似有泪光,不禁问道:“可汗为何如此悲伤?”

  “因为她就是本汗的亲姑姑,忽兰郡主。”马哈木欢沉默半晌道。

  荀予佑闻言不觉吃惊,原来马哈木欢所说的女子竟是他的亲人,看他一脸悲戚,想必他与这位姑姑甚是亲厚。

  “侯爷若是能见到那位少年将军,可否代本汗询问一声,问他是否还记得他赠予金错宝刀的那位姑娘。”马哈木欢望着荀予佑忽然说。

  荀予佑闻言怔愣,回过神不觉浑身一凛,望着马哈木欢手里的金错刀无措道:“可汗的意思是说……”

  “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位天/朝的少年将军应该是侯爷的父亲,而侯爷你……便是那个婴孩。”马哈木欢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马哈木欢看着荀予佑的反应,荀予佑心下吃惊,却蹙眉不语。他料知马哈木欢所说故事必有深意,但仅凭这一把小刀就彻底颠覆他现在的身份,岂非又是无稽之谈。即便如他所说,谁能保证这世上没有第二把一模一样的金错宝刀?二十多年前,这年轻的瓦剌可汗自己还是一个幼童,谁又能保证他的记忆没有偏差?

  但吃惊之余,那些最初的记忆还是在他脑海中闪回起来,碎片纷呈,但最终还是愈见清晰和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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