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嫉妒与污蔑

　　婉衡和明彩密谈了许久，雪莱在旁边也听了许久，后来雪莱实在忍不住了，插口道：“你们人类真奇怪，要知道在我们迦灵城，天人们最恨的就是沈和，最怕的也是沈和。我们天人族若有哪一位强者能让外族如此忌惮，整个迦灵城里所有的天人都会把他当恩公一样供着。如此的英雄，你们却人人皆欲杀，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想的？你们脑子有病吧！”

　　明彩笑道：“你不知道啦，这就是强和弱的区别，人类长久以来没有外患，只有内患，所以能震慑外敌在众人看来算不得英雄，太过强干反而却会有猜忌，这和你们翼人可不一样。”

　　雪莱正色道：“我们不是翼人，是天人。”

　　明彩笑着说：“对对对，你们是天人。婉衡，你的这位小妹妹挺有意思的。”

　　婉衡说：“那当然，她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也许是因为雪莱打了岔，婉衡和明彩说起水圣者沈和时的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

　　婉衡唏嘘的说：“沈和这个人，虽然我和他有些私怨，不过他虽然蛮横，对我却格外纵容。他若死在宵小之辈手中，我也替他惋惜。何况，方望舒离开他的支持，在中央大陆只怕会步履维艰。”

　　明彩说：“这倒无妨，方望舒若总躲在沈和的庇护之下，怎么也成不了盖世英豪。何况，就算没有沈和，他还有你和我呢。”

　　婉衡说：“只有你，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明彩诧异道：“这可奇了！你怎么忽然这么说？别的我不知道，你对方望舒的心思我还是知道的。莫非你这段时间喜欢上别人了？”

　　婉衡迟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可你知道，菲尔他羽化成龙，替我顶下了必死的宿命，然后我却抛下他去找方望舒。我怎么好意思呢？”

　　明彩撇嘴道：“你总是这么顾虑重重，菲尔愿意替你死，那是他自己愿意，你又没求他，用不着觉得亏欠他什么。你这样只会自寻烦恼罢了。我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方望舒一直都喜欢你。你的名字本来叫‘月’，取得是‘如月之恒’的意思，后来我们的老爹嫌‘月’太俗，所以给你改名叫婉衡。方望舒本来叫方文奎，他知道你改名以后就自己改了名字叫‘望舒’，望舒就是月的意思。你说他是喜欢你，还是喜欢我？我和他不过是相互利用，我瞧他还算顺眼，他暂时也用得着我，你若是想成全我们两个，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婉衡瞪了明彩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就别给我添乱了！我只问你，你想要一个活的沈和，还是想要一个死的沈和？”

　　明彩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沈和的死活完全取决于你似的。你什么时候这么霸气了？他的死活我可不怎么关心，我倒想去会一会传说中的九公主，她若是起兵想必会缺很多东西。这么一位难得的大主顾，我总得和她见一见面才好。”

　　婉衡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和我一起去万帆城倒也可以，不过路上你得穿上外罩和斗篷，带上有面纱帽子，平常尽量不要开口，各种事情我可以帮你办。”

　　明彩怒道：“难道我长得不堪入目吗？非得装到套子里!”

　　婉衡解释说：“我是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明彩哼了一声：“麻烦？你的黑暗魔法加上我的光明魔法，我们姐妹俩出门还怕麻烦？我们不找别人的麻烦，就算他们幸运了，何况我们还有你的那位了不得的小妹妹，是不是？”

　　明彩说完这句话就拉着雪莱的手问东问西，尤其是问了许多迦灵城里的风土习俗。明彩大小姐很健谈，雪莱起初的时候还有些腼腆，时间稍长，她们两个就聊得热火朝天，仿佛情同姐妹，婉衡插不进去话，便伏在床头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明彩把龙崖城里的诸项事宜交给了代理城主霍帕，此时洛克早已经到中央大陆投奔方望舒去了，除了洛克，明彩手下其他的人，只有霍帕堪当此任。

　　婉衡说：“你的人手有些不足了。”

　　明彩答道：“可不是，安排些事情捉襟见肘，你要是总在我身边就好了。霍帕太老了，郑恩不务实事；莉迪娅总想着有朝一日嫁个贵族一步登天，干起活来推三阻四的；凯里和哥特尔倒是任劳任怨，可惜他俩毕竟太死板。”

　　婉衡说：“我这里有一位色迷迷的光头大叔，他对龙崖城一带非常熟悉，你要是不在意他是个邪灵巫妖，就把他留给你吧。”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乌蒙被留在了龙崖城。婉衡和明彩带着雪莱乘着飞车一路疾驰，明彩有龙崖城城主的令牌，婉衡有维多克王室十五公主的腰牌，她们两个在格莱顿城邦和维多克王国里可谓通行无阻。三日后，婉衡一行便到达了志士云集的万帆城。如今的万帆城恰似山雨欲来风满楼，街头巷尾谣言四起。

　　婉衡忧虑的说：“风声这么大，妍茜做事太不小心了。”

　　躲在面纱后面的明彩笑道：“不是她不小心，是她太小心了，大概她也想知道民众们究竟怎么看她。”

　　雪莱说：“不听话的统统杀掉不就可以了？”

　　婉衡和明彩对视了一眼，齐声说：“你的心不要那么狠好不好？”

　　三人在万帆城里找了一家最大的酒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来探听风声。其实，婉衡会魔法“无念天心”，根本用不着这么做，但是大小姐却坚持亲耳听到的才更实在。她们三人，婉衡秀丽典雅，温婉可亲，雪莱明媚清朗，眉目如画，明彩虽然遮住了容颜，但身形妖娆，更显得格外动人。她们三个坐在一起，顿时引来了许多双眼睛的注目。

　　没过多久，一位年轻贵族模样的男士便见猎心喜的凑过来搭讪：“三位年轻的女士，看你们的装束，你们刚刚从外地到万帆城吧？”

　　“猜的不错，”明彩说：“想必你对万帆城非常熟悉啦，不介意给我们讲一讲吗？我很想知道万帆城有哪些特产。”

　　年轻的贵族微笑着拉过一把椅子，颇有些自豪地说：“万帆城的特产当然是古玉、硬骨鲟鱼和金丝缎了。尤其是金丝缎，中央大陆浣纱城的丝绸和南大陆万帆城的金丝缎，名扬天下……”

　　年轻的贵族一边说，一边向明彩的帽兜里瞟了一眼，然后他拖过椅子的手突然抽筋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这位可怜的男士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猛然间爬起来，落荒而逃。

　　明彩莫名其妙的说：“奇怪，他这是见了鬼了吗？”

　　年轻贵族逃跑的时候动静不小，酒馆里的众人见他在美女面前碰了个大钉子，全都嬉笑不止。有位面带轻佻的绅士，摇着酒杯踱过来，他走到婉衡三人的面前，风度翩翩的欠身一礼。正要开口，他腿肚子忽然转筋了，倒霉的绅士跌了大马趴，不及起身就连滚带爬的逃掉了。

　　明彩剜了婉衡一眼说：“你跟我捣鬼？”

　　婉衡连连摆手，捂着嘴笑得说不出话，雪莱也是前仰后合。

　　雪莱说：“我看得出来，他们是怕你。”

　　倾国倾城的明彩杏眼含怒：“胡说！难道我生得惨不忍睹，他们看了我一眼就吓成这样了？我就不信了！”

　　明彩把帽子一甩，款步走到邻桌，妖娆道：“三位……”

　　她话音未落，只听见“噗通”、“噗通”、“噗通”的三声响，这三位全都坐在了地上，他们毫不例外的步了前两位的后尘，抱头鼠窜。

　　这一下连明彩都震惊了，她好气好笑的用目光扫过整个酒馆，顷刻间酒馆里鸦雀无声，紧接着不知是谁最先扑倒在地板上“咚咚”的叩头，酒馆里的众人一阵磕头如捣蒜，手脚拌蒜的逃了。

　　明彩彻底懵了，她扭过头对惊掉了下巴的酒馆老板说：“你们万帆城……这是什么习俗呀？”

　　酒馆老板瞠目结舌，婉衡连忙抓起帽子扣在明彩的头上，生拖硬拽的把她拉走了。

　　到了僻静的地方，婉衡才强忍住笑说：“这下明白我让你戴面纱的苦心了吧？”

　　明彩气呼呼的说：“我明白什么了，你赶紧给我解释明白！”

　　婉衡说：“等你见到妍茜，你就明白了。”

　　明彩惊疑地问：“难道我和她很像？”

　　婉衡回答：“不是很像，是非常像。不但像，而且你的父亲正是她的父亲，你的母亲也正是她的母亲。”

　　“啊！？”明彩惊道：“难道妍茜也是我们的父亲袁士海的女儿？”

　　婉衡说：“你就不能换个方向想一想吗？你和妍茜都是奥西多·维多克·李国王和布兰奇王后的女儿，她是你的亲姐姐。”

　　明彩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在望海城的时候你说什么也不让我露出真容。”

　　格莱顿城邦龙崖城领主袁明彩与维多克王国持国公主妍茜·维多克·李之间的秘密会谈很不成功。会谈的时候，明彩心不在焉，妍茜则心事重重。这次不成功的会谈之后，明彩拉着婉衡在海堤上漫步，雪莱远远地跟在她们的后面以作警戒。

　　明彩说：“婉衡，你不该带我来，她在嫉妒我。”

　　“为什么？”婉衡有些不解。

　　明彩叹道：“她嫉妒我随心所欲，也嫉妒我是那个什么璀璨之子。而且我的身边有你，她就更加嫉妒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婉衡说：“可是她以为我是她的妹妹的时候，明显对我全心全意的坦诚。而且，我看得出来，她在冒险，她希望假如她失败了，还有我能延续维多克·李氏在南大陆的辉煌。”

　　明彩说：“你和我怎么一样？当着你的时候，她心里难免有优越感，当着我的时候，我却与她分庭抗礼。她能容你，却容不下我。你怎么这么傻呢？”

　　婉衡说：“你直接说我长得不如你们俩不就得了，我知道我把事情办砸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明彩说：“我立刻就走，你去拖住她，就说我想从她那里借几艘霸煌空天舰，要说得像真的一样，顺便跟她谈谈在飞龙大裂谷里架设索道的事情。一旦我平安的到达了龙崖城，你就安全了，然后你也快点回龙崖城。别在这里逗留，你虽然是极厉害的先知，可你心太好，算计不过她，也算计不过他们。”

　　婉衡点头，明彩用光明魔法留下了一道极其逼真的幻影，真实的她却悄悄地躲在了隐形法阵之中。婉衡和“明彩”继续散步，许久才回到了留宿的旅馆里，雪莱也跟着婉衡一起回来了。

　　雪莱看婉衡脸色不对，担忧的问：“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您和大小姐吵架了？她怎么一言不发地就去睡了？”

　　婉衡说：“别管她了，我们出去一趟，这次不得不弄出点儿动静了。”

　　十几分钟后，雪莱出现在了万帆城持国公主府邸的门口，公主府戒备森严。雪莱大大方方的往里闯，公主府的护卫们自然不是吃素的，一名护卫立刻就拦住了雪莱。雪莱冲他甜甜一笑，这名倒霉的护卫略感惊疑，紧接着他颈上一凉，鲜血淋漓，雪莱早已经用明晃晃的短剑抵住了他咽喉。

　　“加尔菲德那个混蛋在哪里？”雪莱怒喝。

　　此时，天光大亮，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胆敢在持国公主的门前行凶伤人，这还了得！雪莱顷刻之间就被维多克王国的士兵们团团围住，不过她们两个似乎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雪莱挥手将身上的斗篷扯下来，扔在一边，她的背后白翼轻展，洁白的翎羽漫天飞舞，几乎在一瞬间就构成了一处翎羽的穹顶，整座公主府，都被罩在了穹顶之下。

　　“千羽风翎壁！”有人惊呼出来。

　　雪莱冷哼了一声:“叫加尔菲德那个老混蛋滚出来，欺负我们女孩儿家，不要脸的老东西！”

　　雪莱声音清亮，公主府门口顿时一片哗然，士兵们窃窃私语。加尔菲德是应天院元老级的大魔导师，应天院魔法师在维多克王国风评不佳，加本以为尔菲德是其中的异数，想不到他居然也是一个衣冠禽兽。

　　加尔菲德已经出来了，他认出闹事的是雪莱，心中不免惊疑：“这不是雪莱小姐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雪莱甩手道：“你干的好事！有本事我们单挑，你要是赢了……我可以嫁给你，你要是输了，就把我的伴生剑还给我。伴生剑是我们天人一族的信物，持有伴生剑，你就是我的……呸！快把我的伴生剑还给我！”

　　加尔菲德头上冷汗直冒，雪莱的灵剑·白露的确是被他拿走了，不过灵剑与雪莱灵犀相通，早就被雪莱召唤回身边了，加尔菲德上哪里去找？加尔菲德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所以来，雪莱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平常没理的时候雪莱也能搅上三分，如今她占着理，还能便宜了加尔菲德？

　　被她添油加醋的一说，加尔菲德顿时变成了暗下毒手，拘禁稚龄少女，威逼利诱，予求予取的无耻败类。雪莱一边说，一边眼圈通红，衬着她白生生的面颊格外楚楚可怜。雪莱哭闹不止，士兵们盯住大魔导师加尔菲德的眼神也都变得愈加鄙夷。加尔菲德狼狈不堪，解释会泄露公主殿下的机密，不解释乌黑的一口锅可就背上了。

　　加尔菲德用手指着雪莱，被她气得两眼冒金星:“你……血口喷人！”

　　“怎么？要动手么，我们就公平的决斗！虽然我还小，你又很老了，可是如果你赢了我，我就嫁给你!”雪莱非常无辜的说。

　　士兵们又是一片哗然，加尔菲德心想：你可真是个狡猾个小妖精呀!这还叫公平决斗？我要是赢了就彻底赖上我了，让我怎么打呀？算了，反正我先收拾了你，然后再收拾剩下的乱摊子吧。

　　加尔菲德想到这里也不多言，他一挥手，周围的士兵们便都四下散开，围成了一个场子。应天院的资深大魔导师加尔菲德站在中央，颇有风度的向雪莱颔首示意。雪莱早就想试试她的本领了，她轻笑了一声，双翼一展，轻盈的飞上半空。紧接着短小的灵剑·飞霜在她的手中变成了雪白的战枪。雪莱双手握枪，羽翼收拢，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战枪直刺加尔菲德的面门。加尔菲德不慌不忙，他身上的魔力外放，以魔法“宿魔击”迎击雪莱的战枪。魔法“宿魔击”是将魔力直接转化为物理冲击的法门，“宿魔击”的长处不在于巧妙，而在于魔力的高深。硬碰之下，高下立判，加尔菲德纹丝不动，雪莱的长枪却弯成弧形，不过雪莱本来也没指望能靠正面攻击就打败实力雄厚的加尔菲德。她双翼略摆，借势绕到了加尔菲德的身后。不过，雪莱却没有进攻，而是立刻就拔升了高度。在她的足下，“宿魔击”未散去的魔力倏忽间转化成了一片耀目的雷光，不过雪莱防备在前，加尔菲德的这一记魔法“雷光焦狱”落在了虚处。

　　加尔菲德缓缓地转过身，不免惊疑，他见过雪莱许多次了，自然知道这个天人小丫头的灵力大约只有一级左右。不过刚刚硬碰了一次，雪莱身上的灵力居然暴涨到了八级。

　　加尔菲德神色略微平和，开口道：“你刚才只是刻意的提醒我，警告我不要轻视你吗？”

　　雪莱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强者，我当然要与你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

　　加尔菲德笑道：“你飞在天上，我站在地上，你手持利器，我赤手空拳，如何堂堂正正的分个输赢？”

　　雪莱说：“翅膀和伴生剑是我们天人的禀赋，我抛下它们在地上还有什么本钱和你拼?你也是强者，居然这样强词夺理。”

　　加尔菲德捋了捋胡须道：“有强就有弱，你总把强弱挂在心间，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言罢，加尔菲德双手一合，四散的雷光顿时聚在他的身边，形成的了一道威能不凡的雷光护罩，与此同时，天空中乌云密布，蔽空的乌云之下雪莱仿佛一只就要遭受到暴雨的倾袭，孤独的白鸟。雪莱迟疑了一下，其实她临敌的经验非常欠缺，此时雪莱本应立刻全力攻袭，击破加尔菲德的护身雷网，干扰加尔菲德的魔法。但雪莱却犹豫了，她察觉到加尔菲德的攻击将会来自她头上的乌云，她如果俯冲下去恐怕会腹背受敌。雪莱不想腹背受敌，所以她没有动，但是她没有动，所以却更加的困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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