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脆弱的联盟
太一历五一四二九年的深冬，维多克王国的国王奥西多·维多克·李诏告天下：幽冥之龙费尔克拉格与维多克王室无关，谣传的真龙降世其实只是逆龙费尔克拉格为了篡夺璀璨之子的天命进行的邪恶之举。诏文言辞切切：十九年前，幽冥之龙费尔克拉格伙同分影之龙阿莫芙季卡娜夺走了维多克王室的嫡子第十一王子，也就是璀璨之子，篡取了他的天命，然后又杀死了前来营救的维多克二王子殿下。幽冥之龙费尔克拉格野心甚大，十九年后他又跳出来要以十一王子的身份篡夺维多克王国的权利，然后好挑起人龙大陆上的烽烟，进而号令死灵席卷天下，加大君位，奴役和凌虐所有的生人。
维多克王室的诏书从王国的首府长生城传到了中央帝国的国都凤凰城，又从中央帝国的国都凤凰城传到了格莱顿城邦议会的所在地雨梦城。不过数日，消息传遍了整个人龙大陆，大陆上人皆愤慨，无数的仁人义士磨拳檫掌，纷纷赶往南大陆要与死灵大军决一死战。群情激昂，维多克王室旋即对盘踞在惊风海角和虚妄岛上的死灵宣战，王国的三大军团，兵分三路，直扑向大陆东南一隅的风之天维——惊风海角。
南大陆风起云涌之时，婉衡正被幽禁在万帆城的断云阁里，断云阁凭空而建，独立云端，如今时值深冬，断云阁里可谓高处不胜寒。婉衡被关在断云阁，到处都觉得冷，她的天人女仆雪莱刚刚被从寒冰地狱里接了过了，这个时候却急得满头大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婉衡嬉笑道：“你急什么呀？他们又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再说着急也没有用。”
雪莱急得直跺脚：“你当然不在乎！四柱天维是残之天域的门户，你们人类攻打风之天维想要干什么？还不是意在迦灵城！”
雪莱继续团团转着想要逃出断云阁，当然她的努力徒劳无功。
“怎么办呢？”雪莱的眼睛闪了闪，对婉衡说：“我可以用灵剑砍断你头上的禁神环，那样你能带着我逃出去吗？”
婉衡用手指敲了敲头上的禁神环说：“这东西据说是上古的神器，寻常的利器怎么可能砍得断它？你的灵剑恐怕不成，别白费力气了。何况，即使逃出去，你难道能打得过纳格雷德？”
雪莱不甘心的说：“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你让我试一试，也许我的灵剑会有用。”
不让雪莱试一下，这丫头肯定还会纠缠不清。婉衡点头答应了，雪莱四下看看，趁着没人监视，便召唤出灵剑·白露轻盈的斩在禁神环上。灵剑·白露锋利无匹，婉衡只听到“铮”的一声轻响，她头上的禁神环已经断为两截。
雪莱喜不自禁，不过婉衡却没有欢喜。果然没过片刻大魔导师加尔菲德就带着六七名王室大魔导师传送进了断云阁。婉衡见过的大魔导师并不少，在人龙大陆但凡魔力达到了六级就可以称作大魔导师，但是跟在九公主眼前身边的这位加尔菲德魔力却达到了十级，只是他一个就足够对付婉衡了，何况他还有众多的帮手。
婉衡举双手投降，其结果就是婉衡和雪莱的头上一人被扣了一个禁神环，维多克王室的禁神环本来有三个，禁神环·天忌、禁神环·地寥、禁神环·人忤，三个禁神环本来是一套威力奇大的神器，三环并用足以威胁任何一位盖世的强者，如今禁神环·人忤却被雪莱一剑毁了，大魔导师加尔菲德心痛不已。不过，九公主妍茜有交代，被囚禁的这位是维多克王室的十五公主，一定要礼遇。大魔导师加尔菲德虽然气愤，却拿婉衡没什么办法，他想要好好的折磨雪莱一顿以泄心头之愤，偏偏这位加尔菲德大师还是一位谦谦君子。于是乎，大魔导师加尔菲德没收了雪莱的灵剑·白露，才愤愤而去。
经过此事，雪莱终于老实下来与婉衡一起在断云阁里过悠闲日子。婉衡仿佛随遇而安，雪莱对她的态度极不满意。雪莱忧心忡忡，每逢加尔菲德过来查看，雪莱纠缠着他询问惊风海角的战况。这一段时间，南大陆的战事突然变成了诡异的僵持。惊风海角其实并没有死灵，只有作为土著的白龙氏族和魔族新建的失誉之都，这两者还处于敌对的状况。按理来说，维多克王国三大军团一拥而上，惊风角虽然地处天险，仍旧难于固守。不料，维多克王国三大军团中的赤火苍山军团在威廉·德·特拉意将军的带领下到了延山城就开始安营扎寨，招兵买马，意必固我军团向南推进到雾雨迷森的边缘之后也按兵不动，九公主妍茜率领浮桴于海军团在虚亡岛上兜了个大圈子，留下大半霸煌空天舰固守着空无一鬼的虚亡岛，然后就匆匆折返回了万帆城。
妍茜回到万帆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断云阁去找婉衡，不过她却失望了，断云阁里空无一人。大魔导师加尔菲德面带羞愧的回禀说：十五公主跑了，还把禁神环也带走了。
妍茜叹息道：“人说死灵帝君神鬼莫测，果不其然。算了，让她走吧，她毕竟也是我们维多克·李氏的一脉。”
离开断云阁，妍茜姗姗的回到了她的幽韵书斋。这几天，书斋里先后来了好几批客人，最先来的是黄金公爵梅格·德·塞罗，他的弟弟威泽斯·德·塞罗以及他的妹妹贝琳达·德·赛罗小姐。黄金公爵梅格·德·塞罗一进书斋就拍着桌子痛骂沈和穷兵黩武，祸国殃民。梅格·德·塞罗是万帆城所在的塞罗行省的执政官，前些日子三大军团围剿不死沙原，桴浮于海军团的霸煌空天舰固然威猛，可它烧的是魔晶石，魔导炮打出去的也是魔晶石。这些年，桴浮于海军团六次远征原魔界，耀武扬威，煊赫一时，可是维多克王国和菲尼克斯帝国国库里的魔晶石却日渐亏空了。魔晶石就是钱，缺了钱，唯有横征暴敛，如此一来浮桴于海军团暂驻的塞罗行省可倒了大霉。
黄金公爵愤愤而去，幽韵书斋又迎来了第二批客人。这一次来的是埃斯威尔亲王和他的儿子，意必固我军团的军团长，亚伦小亲王。埃斯威尔亲王一来就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内容无非有三：其一，沈和太霸道，不把维多克王室当回事儿；其二，奥西多王懦弱无能，偌大一个维多克王国却受制于沈和一人；其三，九公主大婚在即，作为亲叔叔埃斯威尔亲王心疼得厉害，因为菲尼克斯帝国王位上只坐了一头荒淫无道的老肥猪。
送走了叔叔和表弟，幽韵书斋里先后来了许多达官显贵，他们这些人无不在试探妍茜的态度。其中又以提玛尔·德·金公爵和特莱尔·德·卡门将军的态度最为鲜明。特莱尔·德·卡门将军还带来了威廉·德·特拉意将军的表态：“鬼蜮挡道，苍山不兴，赤火苍山军团唯九公主殿下的马首是瞻，当如赤火燎原，荡尽敌顽！”
得到了赤火苍山军团长言辞激烈的表态，妍茜心中略宽，接下来她又会见了三位非同寻常的贵客：阿尔弗雷德公爵，一位青衫剑客，还有一位明眸皓齿的美丽少女。阿尔弗雷德公爵一进门就把目光投向了幽韵书斋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沉声说：“公主殿下，你的幽韵书斋里可有六耳？”
妍茜略作迟疑，便冲着那个角落说：“你出来吧。”
听九公主这么说，婉衡只好从隐形结界中现身出来。这三位贵客，婉衡只认识其中的阿尔弗雷德公爵，因为前些日子婉衡刚刚在他的手下吃过大亏。至于另外的两位，九公主妍茜给婉衡介绍，其中的那位青衫剑客是先驱者柯庸，他是先驱者斗气的嫡系传人，武技登峰造极；另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则是原魔界里的第十三魔王“冰原上的希望”利奥波特，这一次她是应邀来给冥河魔主纳格雷德帮忙的。
妍茜道：“你们四位皆是三界中的强者，而且都与沈和交过手，我此番打算摆脱沈和的制衡，拥兵自立，少不得要依赖你们。”
明眸皓齿的利奥波特笑声清亮：“呵呵，哪里只是交过手，你直接说不就好了。我们四个都是沈和的手下败将，沈和妨碍我做生意，所以我要给他好看。在精灵界我虽然打不过他，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我们圣族的信条。”
伪装成阿尔弗雷德公爵的纳格雷德阴沉着说：“沈和堪为敌手，可他既然要绝了我流落在人龙大陆上的子民，我与他焉得干休!”
青衫剑客柯庸坦然道：“万余年来，我们先驱者一门与沈和累世相抗，前赴后继，公主殿下弃残暴，兴仁义，柯庸自然愿为爪牙。”
书斋里的这四位全都表达了对抗沈和的意志，只剩下婉衡了。
婉衡讪笑：“我？我只是惹不起沈和，你们谋划的事情太大，千万可别算上我。”
被从幽韵书斋里赶了出来，婉衡带着雪莱在万帆城的大街上闲逛。万帆城像所有冬日的海港一样，沐浴在凄寒的海风中。婉衡以为万帆城号称烟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万帆城中一定车水马龙，繁华似锦，谁知进得城来处处萧索，完全了没有大都市的万千气象。见此情景，婉衡心中怅然。
雪莱看在眼里，不禁问道：“主人，您怎么又发愁了，您一出来就发愁，究竟为什么呀？”
婉衡说：“你没看见维多克王国里民不聊生吗？”
雪莱惊得合不拢嘴，半响才说：“民不聊生？这里有土地，有河流，有粮食，有矿藏，温热适宜，哪里民不聊生了？我们迦灵城所在的残之天域，没有土地，没有河流，没有晶石矿，天域里只剩下了齑粉和浮土，不想饿死就只能在积云里种珲阳藻，和这里一比，你们人类简直住在天堂里一样。怎么能说是民不聊生？”
婉衡愣了一下，雪莱的话让她猛然间醒悟了，维多克王国萧条的原因并不在于战争，那么自然也不在于沈和，可是这种国之将亡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婉衡冥思苦想，终究找不到答案。由于心中困惑，婉衡带着雪莱在万帆城里未作停留，便直接搭上了一艘开往龙崖城商船，这艘船属于明彩商会，船上载满了龙崖城急需的粮食。看到这些粮食，婉衡就知道明彩最近肯定赚大了。
商船在雾海里缓慢的行驶，婉衡悠然的躺在船舱里，她有些懒散，因为她的旁边有一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天人女仆。
婉衡笑着说：“雪莱，我终于有点体会到明彩的感觉了。”
雪莱放下端过来的午饭说：“主人，你不是不想去见她吗？明彩是什么人呀，您好像很羡慕她。”
婉衡侧着头看着雪莱：“她才是真正的璀璨之子，美丽聪慧，遇到任何事情她都有办法。要说……我确实羡慕她，就像你羡慕我。”
雪莱的脸变得通红，别扭的说：“谁羡慕你了！你一点都不……对了，水圣者好像要倒霉了，主人，您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呢?”
婉衡说：“我在犹豫，所以我想去问问明彩。”
婉衡抵达龙崖城的时候，龙崖城里百废待兴。龙崖城的海港原本毁于战火，此时却千帆相竞，百舸争流，洋溢着一派欣欣向荣的生机。而附近的流霞岛上，则正在建起新的商港，新的商港虽未建成，但设计极为豪阔，处处尽显广纳天下的宏大气势。进得龙崖城，龙崖城里仍然有一半是废墟，但往来于巷陌之间的市民无不行色匆匆，步履如飞，看上去就透着一股生龙活虎干练。距龙崖城不远处的小孤山，又有一处新城正拔地而起，这座新城的中心矗立着一根根高耸的巨柱，巨柱之间以铁索相连，其中的一根擎天而起，巨柱上连着的铁索横架长空，一直连通到烟云缭绕神秘不可知的飞龙大裂谷。
雪莱说：“这座城真神奇！和万帆城完全不一样，气忿怪怪的，好像……在燃烧。”
婉衡点头，龙崖城确实在燃烧，在升腾，婉衡甚至可以预见，几年之后这里必定会变成人龙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繁华之地。
婉衡拍拍雪莱的头，欣慰的说：“明彩到底是明彩，这样才不枉我到处替她背黑锅。”
婉衡在领主府邸找到明彩的时候，大小姐正披头散发的坐在床上发脾气。明彩大小姐的屋子乱作一团，帽子和礼服被随意的仍在地上，书籍和魔晶石堆得到处都是，各色的小饰品一应俱全，却没有一个处在正常的位置上，形容起来就如同杂货铺里刮过了龙卷风。
婉衡一边熟练地拿起梳子替明彩梳头，一边气恼地说：“我的大小姐呀，你还能再懒点吗？”
明彩大小姐享受了半天才眯着眼睛说：“你是谁呀？你是莉迪娅新找来的女仆吗?”
明彩居然不认识婉衡了，婉衡气愤的用逆流悖晶在明彩大小姐的脑袋上敲了个大包，大小姐才恍然大悟的想起来，她原来还有这么一位法力无边的神仙妹妹。
“哎！？”明彩捂着脑袋说：“我好像想起你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婉衡！快帮我收拾收拾屋子，瞧瞧，都没坐的地方了，莉迪娅一点都不中用。”
婉衡和雪莱花了好一会儿才把明彩的房间整理得像模像样，在这段时间里大小姐一手也没插，不过对此婉衡早就习惯了。重新落座，婉衡把她自望海城分别以来的这段经历一一讲给明彩听，然后又说起了维多克王国最新的形势。
大小姐发问道：“听你这么说，妍茜她们打算谋害帝王师沈和？”
婉衡点头：“应该没有错，不过妍茜恐怕被利用了。”
大小姐很感兴趣的说：“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能不能从中再赚一笔。”
婉衡说：“本来白龙先知被害的时候，我以为有人要对付我。不过现在我却觉得，他们要对付的始终都是沈和。我虽然不知道白龙先知和沈和之间的关系，但是那些人杀害白龙先知，然后嫁祸给我，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挑起沈和与纳格雷德还有蠹蛊之间的矛盾，因为他们都以为我是蠹蛊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目的达成了，沈和先是在惊风海角与纳格雷德和费尔克拉格大战了一场，然后他为了逼出费尔克拉格又兴师动众的剿灭了不死沙原里的须臾国。费尔克拉格不为所动，所以沈和又命令维多克王室全力攻打惊风海角。那些人谋划了这么多，其实他们就是想让沈和在维多克王国里挑起战端。”
明彩说：“这样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婉衡沉思道：“我想，不管怎么样，他们就要跳出来了。起初，妍茜因为联姻要嫁到菲尼克斯帝国去，所以沈和才放心的把浮桴于海军团的霸煌空天舰交给了她。但妍茜其实并不想远嫁，假如是我，我也不想，她和沈和之间本来就有嫌隙。沈和在维多克王国里屡次挑起战事，九公主妍茜却希望维多克王国能休养生息，沈和和妍茜之间的矛盾自然就激化了，而且他也给了妍茜足够的借口。妍茜公主现在打算拥兵自立，维多克王国里的贵族绝大多数都支持她，她唯一怕的就是沈和，所以她必然要向沈和下手。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把不听她调派的人全都部署在了远离大陆的虚亡岛，还笼络了第六魔王、第十三魔王和先驱者柯庸来对付沈和，她们即刻就要发难了。不过我觉得布这个局的人却不是她们，恐怕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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