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乌有魔法与大荒斗气

　　这段时间南大陆风云突变，变局中的诸人却大多不明所以，维多克王国的十王子瀚寒·维多克·李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可以算是首当其冲，形式最为糟糕的一个。

　　瀚寒·维多克·李本是老国王奥西多·维多克·李的螟蛉义子，老国王垂垂老矣，整个维多克王国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不视其为土屯脖子的将死之人。老国王奥西多·维多克·李的九个儿子虽然不是痴呆，也绝没有一个成器的，有持国公主美誉的九公主妍茜虽然声望日隆，但碍于维多克王国的传统，她却不能作为王国的继承人，尤其是她又要出嫁到中央帝国去了。在这种背景下，瀚寒·维多克·李借西海亡灵之乱离开了王都长生城，势头犹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他一路招兵买马，拉拢各地的权贵，数月前他率众收服了惊风角的白龙氏族，其时恰逢西海虚亡岛的亡灵潮退却，瀚寒·维多克·李趁机宣扬自己，一时间他在南大陆声威鹊起，甚至成了许多人眼里的真命天子。

　　声威就是实力，仅仅在一个月前，瀚寒王子还是形势一片大好。瀚寒王子占据的延山城虽然地处边陲，但是延山城北临纵贯人龙大陆的千泪泉山峦，以山峦作为天然的屏障。延山城的东面是桐灵谷，穿过桐灵谷则是维多克王国的邻国——格莱顿城邦，驻守在桐灵谷要塞的赤火苍山军团的军团长威廉·德·特拉意公爵早已向他暗示效忠。延山城的南边是风之天维——惊风海角，惊风海角的白龙氏族倾全力支持他争霸南大陆，有了惊风海角，瀚寒王子在战略上进可攻，退可守。延山城向西北则是维多克王国重要的港口万帆城，万帆城是黄金公爵梅格·德·塞罗的领地，黄金公爵梅格·德·塞罗是九公主妍茜的死党，维多克王国四大军团中浮桴于海军团的霸煌空天舰也据守在那里。浮桴于海军团和九公主妍茜对于瀚寒王子来说是个威胁，但是双方也达成了暂时的妥协。西方暂时安定，瀚寒王子便打算兵出桐灵谷，直取格莱顿城邦的龙崖城。攻下龙崖城，开疆拓土，既能扩展自身的实力，也能在声望上进一步压倒其他的王位继承人，至于能否攻下龙崖城，瀚寒王子信心十足。

　　然而，局势仿佛在一夜之间就逆转了。维多克王国的十一王子费尔克拉格突兀的出现在了惊风海角，他是死灵帝君，是璀璨之子，是转世的真龙，同时还是奥西多王和布兰奇王后的亲生子——维多克王国的嫡长子。十一王子一出现，就让瀚寒王子在维多克王国的境况变得尴尬可笑。桐灵谷要塞的赤火苍山军团在观望，惊风海角的白龙氏族转眼间就倒向了十一王子费尔克拉格，与此同时亡灵大军再一次在虚亡岛上集结和万帆城浮桴于海军团的霸煌空天舰遥相对峙。

　　如今的局势对于瀚寒王子来说不可谓不恶劣，名分上的尴尬还是次要的，作为根基的延山城南面和西面两强对峙，都对延山城虎视眈眈，北面的千泪泉山峦无可逾越，东进的道路又被同样强大赤火苍山军团所阻隔。如今的延山城，已经成了战略上的绝地。

　　夏小恬带着婉衡见到瀚寒·维多克·李王子时，他正站在延山城的城墙上凭剑远眺。瀚寒王子穿着一件半旧的皮甲，他个子不高，但剑眉虎目，面上杀气凛冽。瀚寒王子瞥了夏小恬一眼，面上闪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随后他又发现了婉衡。不用夏小恬介绍，婉衡径自的走上前，婉衡和李瀚寒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在梦园里他们早就认识了。

　　“你还记得我吗？”婉衡道：“我听小恬说，你的境况很不好。”

　　瀚寒惨然笑道：“自然认得，你是梦园里跟在大司命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你都长这么大了。”

　　“好像你比我大多少似的，”婉衡一笑，故意问道：“瀚寒学弟，你的弟弟呢？”

　　婉衡的话一下子撮到了瀚寒王子的痛处，自十一王子费尔克拉格现身以来，他的境况日趋恶劣，依附在他旁边的门客和幕僚跑了大半，连他的小表弟红缸都不辞而别。瀚寒与婉衡不同，他并不知道他那名字怪异的小表弟其实就是大司命之神蠹蛊，红缸居然跑了，更让他觉得世态炎凉。

　　瀚寒仰头道：“学姐，当初在梦园，你学乌有系魔法，我学大荒斗气和兵法。我自命，若论文治武功，天下并无一人堪称我的敌手。”

　　婉衡历来看不惯瀚寒的狂妄，她冷冷的讽刺道：“别吹了，你都众叛亲离了，还说什么天下无敌？你比夏小恬还能吹，我的眼睛都花了，漫天的牛啊，都是你吹上去的！”

　　瀚寒哈哈大笑，不以为意，他一手拉着夏小恬，一手拉着婉衡，步下城头，一个骑士模样的人迎上来，他向瀚寒王子深深施了一礼，便驾车载着他们三个回到了延山城领主的府邸。

　　回到府邸，遣开了众人，瀚寒才苦着脸对婉衡说：“学姐，连和我最亲近的几个人都走了，真想不到你能来。你可要救我呀？大丈夫相时而动，不违时亦不失时，我动错时机了，恐怕离掉脑袋也不远了。”

　　婉衡暗想：我可没想来救你，你脑袋掉不掉下来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想把夏小恬也带走。

　　不过这种落井下石的话，婉衡自然不会说出来，她安慰了瀚寒王子几句，然后问道：“你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你知道，我对什么天下大势不太关心。”

　　瀚寒说：“天下大势也就是那个样子，中央大陆菲尼克斯帝国的王位上坐着一头猪，要不是底蕴深厚又有帝王师沈和的全力维护，菲尼克斯帝国早就亡国了。格莱顿城邦仍然是一盘散沙，成不了大气候。我们南大陆的维多克王国内乱在即，老不死的快要死了，四王子斯蒂尔·维多克·李虽然是王储，不过没几个人看好他，他的实力反倒不如七王子福克尔。这两个是庸人，也就罢了。维多克王国里最大的势力就是妍茜他们一伙儿人，妍茜的声望如日中天，可惜她是个女人。这个十一王子费尔克拉格，他仿佛就是个谜，我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不过他长久以来隐忍不发，一出手就让我如此被动，显然是个非常不好惹的家伙。”

　　婉衡问：“那你呢？你现在还有多少实力？”

　　瀚寒皱眉道：“我现在情况有点儿被动，我在延山城只有五千人马，幸而都是精兵强将，还有一拼之力。”

　　婉衡说：“我看你没有那么多人吧？”

　　瀚寒苦笑一声：“本来我有五万人呢，可惜了！如今三千人我还是有的。”

　　婉衡嘿嘿的笑，心想：你就骗吧，还五万人，你唬弄傻子呢？我早查的一清二楚了，你在延山城里只有三百多号人，连魔法师都没有，还自称精兵良将，你既然不信任我，反正我也信不着你。

　　婉衡和瀚寒大眼瞪小眼的相视而笑，都笑得无比真诚。

　　瀚寒说：“学姐，咱们明白人不说糊涂话，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竟然落到这般天地。前些天，我派伊雅·德·科莱去了万帆城，希望能缓和一下我和妍茜之间的矛盾。也算是不辱使命吧，妍茜答应给分给我三艘霸煌空天舰，让我带着剩下的人去投奔她，学姐你觉得怎么样？”

　　婉衡说：“在梦园时，你不是跟我说，你和奥西多王还有妍茜有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吗？你竟然要去投靠她？”

　　“但凡有一线生机，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瀚寒一边说，一边摇头。

　　“就这么放弃了，可真不像你。”婉衡说：“像你以前说的，你就一条烂命，怕什么呀？连你都投靠妍茜了，你让现在还跟着你的人何去何从？你一旦寄人篱下，何时何日才能再有一块立椎之地？”

　　瀚寒默然，婉衡说的话他自然明白，投靠妍茜只能是树倒猢狲散，可即使坚持下去似乎也没有出路。

　　“你所说的正是我最担心的。”瀚寒开诚布公的说：“学姐，我不瞒你，我如今只剩下了几百号人了，再这样僵持下去也是自取灭亡。唯一的出路只在东方，借道铜灵谷，偷袭格莱顿城邦的龙崖城。只是我们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还要看威廉·德·特拉意将军的脸色。”

　　“你对龙崖城过于执着了，”婉衡沉吟了一会，仿佛在犹豫：“有好些事情，关乎你的成败，你却并不知晓。”

　　婉衡的犹豫是不想再一次卷到纷争之中，瀚寒王子却误会了，他以为婉衡在要他的承诺。瀚寒王子毫不犹豫地说：“学姐，你若是能为我指一条明路，我李瀚寒对天起誓绝不忘你的恩德。我……”

　　瀚寒王子还要许诺，婉衡打断了他。

　　“不忘我的恩德还是算了，我只希望你能少杀人。”婉衡瞥了瀚寒一眼，低声说：“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维多克王国里最有权势的不是妍茜，也不是费尔克拉格，仍然是奥西多王还有他的应天院。”

　　瀚寒兀自不信。

　　婉衡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你想一想，十几年前南大陆就谣传奥西多王离死不远了，可如今，王位继承人都死了三个了，奥西多王却还活着，你不觉得这里有鬼吗？”

　　瀚寒皱眉道：“听你这么说，难道我从长生城里出来，也是他故意放我出来的，好让我与妍茜拼个你死我活？不错，否则他为什么要给我他的佩剑。费尔克拉格也是他放出来的吗？”

　　婉衡暗想：我可不能告诉你，费尔克拉格其实是我放出来的。

　　婉衡沉思了片刻，说：“费尔克拉格我不清楚，不过你能一路来到延山城却是他有心在纵容你。”

　　瀚寒起身，一边踱步，一边思索。过了良久才说：“可是，他又何必如此呢？他是国王，如果他要对付我和妍茜，只怕我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活得到今天。”

　　婉衡道：“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奥西多王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惧怕的不是你和妍茜，他怕的是帝王师沈和。他曾亲口对我说，维多克王室是沈和在南大陆扶持起来的傀儡，他不想始终都是傀儡，所以才一直在隐忍。假如我猜的不错，他一直都在等待时机要与沈和摊牌，这个当口你还是不要强出头了，奥西多王想必不会坐视你被妍茜和费尔克拉格吞掉。”

　　瀚寒眼里精光闪烁，他冷冷道：“学姐，南大陆的形势你知道得远比我清楚，可惜，不打算出头，你就错了。正因如此我才一定要强出头，不露点锋芒出来，奥西多王和沈和怎么会瞧得起我？”

　　当天晚上，瀚寒·维多克·李王子在府邸里摆酒宴为婉衡接风洗尘，作陪的人皆尽是他们这支队伍里的精英：原统天飞龙军的骑兵队长鲁珀特和弗塞斯，延山城的前领主特兰尔·德·卡门，身高过丈的狂战士首领法塔，贵族马修·德·克莱门特，游侠拉里德，大地之子的活宝夏小恬，以及维多克王国的小王后伊雅·德·科莱殿下。宴会以后，夏小恬、伊雅和婉衡便住宿在了同一间屋子里，夏小恬每一天都能吃能睡无比的快活，她的头一沾枕头，人就睡着了。婉衡和伊雅却远没有她那么没心没肺。

　　伊雅说：“望海城的时候，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都是我害的。”婉衡回答。

　　此时，婉衡和伊雅之间的因果已经断了，伊雅对婉衡也只像平常人一样。从容貌上看，伊雅和婉衡至少有八九分相像，婉衡略高一些，形容起来温柔恬静，相比之下伊雅略显瘦弱，但神情里却透着浓郁的典雅高贵的气息。婉衡有些好奇，她很想知道蠹蛊究竟在她和伊雅之间安排了怎样的宿命。不过婉衡却没打算恢复这份因果，她好不容易才从必死的宿命中挣脱出来，生怕不小心又卷了回去。

　　第二天，婉衡便向瀚寒王子辞行，同时还打算把夏小恬也带走。婉衡要走，瀚寒自是百般挽留。瀚寒诚恳地说：“学姐，以我现在朝不保夕的状况，我不该留你，要留也肯定留不住你。可看在同门的份上，无论如何请你帮我这一把。”

　　婉衡本来就不是个心志坚定的女孩，何况她也无处可去。在婉衡看来，明彩才是真正的璀璨之子，而她在宿命里只不过是明彩李代桃僵的替身罢了。明彩那里因果纠缠，婉衡不敢过去，而方望舒那边又有霸道的帝王师沈和，婉衡也避之唯恐不及，躲在瀚寒这里虽然也危险，但是婉衡的对头既然是太一龙和至高龙，三界六域之中哪一处不危险呢？说不定，看起来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安全。

　　就这样，婉衡在延山城安顿下来。瀚寒王子曾经与婉衡密谈，无奈婉衡对各种军国大事全都不热心，瀚寒王子知道婉衡志不在此，也就不再跟她商议什么，而是紧锣密鼓的准备奇袭龙崖城。婉衡也不是无所事事，瀚寒给了婉衡三千万金币和许多高品质的魔晶石，想要让婉衡帮他组建起一支魔法军团。魔法军团太惹人注目了，所以第一步瀚寒王子想建一家全力辅佐他的魔法工会——“似此星辰”魔法工会，而婉衡自然成了似此星辰魔法工会的第一任会长。

　　似此星辰魔法工会在延山城正式成立，会长是婉衡，两位副会长分别是伊雅和夏小恬，名誉会长自然是瀚寒·维多克·李王子。此时的似此星辰魔法工会堪称魔法工会中的奇葩，工会会长婉衡只有五级，自称是乌有系魔法的大师，副会长夏小恬却有七级，她通晓十六个魔法系，可是她的大荒斗气和五魂灵力却远比魔法更在行，至于另外一位副会长伊雅，她根本就不会魔法，临时了解了一点儿，魔力连零级都没有。虽然不会魔法，伊雅副会长却在认真地琢磨着：所谓乌有系魔法，其实就是子虚乌有的魔法；所谓大荒斗气，其实就是大谎斗气；就连魔法工会的名字都有问题。

　　“几回花下坐吹箫，河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瀚寒王子将工会起名“似此星辰”，他究竟怎么想的呢？

　　作为魔法工会的会长，婉衡的肚子里却没有那么多墨水，如今似此星辰魔法工会虽然成立了，但是工会里除了大把的金币和硬通货魔晶石以外，什么底蕴也没有。想要把工会发展好，延山城毕竟太偏僻了，应该到一处较大的城市，附近最大的城市当属穗菱河畔的万帆城，其次就是龙崖城。万帆城自然不能去，龙崖城就成了唯一的可去之处。

　　“龙崖城，明彩选定的城市，她也快到了吧？要不要见见她呢？”

　　婉衡这样想着，带着伊雅，驾驶着乌木的凌霄飞车向东方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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