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逆死往生

　　“即使身陷困境，我所想到的依然只是和他静度余生。我不曾觉得两个人困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们还在一起。只是，他似乎并不是这样想。”

　　站在窗前，流钰平静的对侠玉霁道。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在深知无法离开这里之后我们选择了面对现实。然而，一次意外的发现让他重新燃起了离开这里的希望。”说道这里，流钰的情绪显得有些低沉“但是以我们当时的能力，就算是离开也只能是一个人。而且无论是否成功，另外一个人都会付出十分沉重的代价。”

　　侠玉霁好奇的问道“前辈您之前说他掠取了你毕生的功力，这和他离开这里有关吗？”

　　轻嗯一声，流钰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道秘诀，这道秘诀是本派前辈所留，也就是这竹屋原来的主人。借助那道秘诀，我与他走上了另一条不同的修炼之法。只要我们修炼圆满，便可破除此阵离开此地。只是他心太急了，他太想离开这里。有一天，他趁我潜修之际突然将我禁制而后更是夺去了我所有的功力。”

　　虽然流钰的讲诉十分平静，但是想来那时候的她必是伤心且愤怒“再后来，他离开了这里。”

　　一个原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到最后却为了自由而无情的践踏了他们的爱情。

　　这个时候，侠玉霁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流钰身上感应到无尘决的气息了。

　　一个被夺去所有功力的人是不可能活这么长的，显然，她的身上还有其它秘密。

　　对于这件事，侠玉霁不知道该如何去评价，沉思了一下后，他对流钰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现如今前辈您还活着，他却已经死了。也许前辈您曾十分的恨他，但是我想您也曾和他有过十分美好的值得怀念的时刻。”

　　也许侠玉霁的话让流钰有所触动，她轻嗯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色彩。

　　说到这里，侠玉霁不禁想起了曾扮作五公子的舞兰歆。

　　“我曾经历过和前辈您类似的事情，那个时候我也很恨一个人。但是后来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我才发现他的本意并不是这样。”顿了顿，侠玉霁认真的道“自那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最好不要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人。”

　　听到这话，流钰明显的愣了一下。

　　“不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一个人……”低喃一声，流钰抬头看向侠玉霁笑道“看来挽馨她收了一个好徒弟。”

　　事实证明，带着悲伤与忿恨的流钰并没有在孤身独处的这几百年中成为一个冷漠无情的人。相反，在她的身上侠玉霁看到了无尘山弟子该有的风范。

　　即使身历艰辛与磨难，却依旧能让自己心不染尘。

　　无尘无尘，心净方能无尘。

　　不知道为什么，至从进入到这里之后舞兰歆就再也没有醒来过。他很想进到流钰的房间里去看望一下她，但是每当他走到房门前的时候脑海中便会想起流钰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你真想救她，那就不要进去。虽然我们现在同处一屋之中，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不希望你发现我的秘密，相信你也不希望你想救的人永远躺在那里。”

　　流钰的秘密的是什么侠玉霁没问过，流钰也没有对他说过。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流钰是真的在帮助舞兰歆。

　　虽说侠玉霁不算是正统的无尘山弟子，但是上官云夕也多少教过他一些东西，这其中有一样就是用来探析他人生机的秘法。借助此法，侠玉霁可以清楚的探析到屋内的舞兰歆的生机正处于一个蓬勃上升的趋势。

　　虽然还恢复不到她原来的样子，但是至少让她解除了随时会永远沉睡下去而不醒来的危机。

　　时间就这样过着，不知不觉侠玉霁已在这竹屋中待了近月余时间了。

　　每日除了面对窗外的阴阳竹修炼外，更多时候侠玉霁是和流钰再聊着有关他自己的趣事。

　　人总是这样，在得知自己面临绝境之后，便会不由自主的和别人诉说自己的过去。而恰好流钰一个人独自待久了，她也想听听别人的故事。

　　只是，流钰对侠玉霁的故事似乎并不是那么认可。

　　至少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

　　“世间尽是薄情郎！”当流钰从侠玉霁的口中听得香江城虞姬的故事后，流钰十分生气的道“一个女子为他所爱的人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得到了却是那个人的背叛，这样的痛苦也只有死亡才能结束。如果当时是我在，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那个负心人然后用其祭奠虞姬姑娘。”

　　从虞姬的故事中，她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所以不禁感同身受愤恨不已。

　　叹了一口，侠玉霁嘘唏不已的道“我始终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活着更难的事情了。一个人因为悲伤和痛苦而轻弃生命，这不值得。”

　　“值得不值得么……”流钰摇头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不是你说值得就值得的，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畜生，是因为我们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也许有些事在外人看来不值得什么，殊不知对当事人而言却比要了自己的命更难受。”

　　顿了顿，流钰又对侠玉霁道“就拿你来说，现在有个人要杀你，你会让他杀吗？”

　　摇摇头，侠玉霁道“不会。”

　　“如果是她呢？”流钰将目光看向自己的房间对侠玉霁道“你要救她，就相当于你们两个人在做一场对决。要么你死她活，要么她活你死。”

　　“这……”怔了一下，侠玉霁随后开口道“这不同。”

　　“有什么不同？”流钰用咄咄逼人的语气继续道“两条生命，一死一活。你要她活，那么你就要死。你若不想死，那么她就会死。”

　　紧盯着侠玉霁的眼睛，流钰希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来。

　　但是，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叫做侠玉霁。

　　“我会遵守我对她的承诺。”侠玉霁如是道“人要做点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吗？”

　　望着侠玉霁那纯澈的眼睛和发自肺腑的微笑，流钰不自禁的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半个月，这日，流钰告诉了侠玉霁一个让他振奋的消息“经过这一个半月的护养，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一定的水平。”

　　“真的？”侠玉霁十分感激的道“谢谢前辈。不过，您说的这个恢复到一定的水平是？”

　　流钰回答道“如果以常人来比喻的话，她现在的身体水平就相当于普通人七十岁的样子。”

　　“七十岁！”侠玉霁愣声道“兰歆她最多不过三十岁，那不是相当于她白白丢失了将近四十年的时间吗？”

　　点点头，流钰开口道“嗯，正是如此。”

　　“这不行，我要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侠玉霁连忙摇头道“前辈，您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流钰沉声道“逆死往生！”

　　微皱着眉头，侠玉霁询问道“什么叫逆死往生？”

　　“这是一种秘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看向窗外，流钰开口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样？”

　　“很好啊。”侠玉霁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是吗？”流钰淡声道“如果我告诉，现在站在你跟前的我并不是一个活着的人，你会怎么想？”

　　怔了怔，侠玉霁凝声问道“什么意思？”

　　指着窗外的阴阳竹，流钰缓声道“你看到的它们，严格来说曾经算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当初我被掠去所有功力后不到十余年内迅速衰老近将死亡，后来我逆修功决，使得自己重获新生。而这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媒介，便是这些阴阳竹。以阵法为基，以身体为引，以阴阳竹为根，我汲取着阴阳竹的生命精华。也是因为此，我才能活这么久而不死。”

　　“这……”侠玉霁有些迷糊了“前辈请见谅，玉霁还是有些不懂您的意思。您明明是一个活着的人，为什么说这阴阳竹是您身体的一部分呢？”

　　“现在的我确实是一个活着的人，因为这些年我已将那功法修炼圆满。但是在此以前，在我未曾将功法修炼圆满之前，你所看到的我只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流钰开口道“说太多你也不懂，只有真正修炼了这种秘术之后的人才能明白这其中的真意。”

　　“哦……”侠玉霁开口道“那前辈您说的逆死往生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个能让兰歆她恢复如初吗？”

　　流钰开口道“所谓逆死往生，就是逆转死亡往向生机。这是一种秘术，施展此秘术是付出一定代价的。”

　　“是我的命吗？”侠玉霁沉声道“如果是，我可以……”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流钰开口道“如果由她自己来施展的话，可以以阴阳竹为媒介，这样就没有必要让你付出代价。但是她不会这种秘法，而且也她也没有时间去修炼了。那么就只有我和你可以施展这种秘法了，先拿你来说，如果你现在学习的话，五十年的时间我可以保证你将此术修炼至圆满。那个时候，你若施展此秘术的话，则只需付出与她寿命相同的代价。”

　　似知道侠玉霁要说什么，流钰解释道“拿兰歆她来说，她是一个普通人，我们按照一百年的寿命给她来算。如果你想让她活到一百岁，那么就需要付出相同的生命也就是七十年为代价。因为你是修炼者，只要你继续修炼达到化虚境，你活个七八百年甚至上千年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个时候，七十年的寿命就算不上什么了。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在五十年内修炼好逆死往生这套秘术。”

　　五十年的时间，太长了。

　　“那以兰歆现在的状态，她还能维持多久？”这个才是关键，如果到时候他修炼好了逆死往生这套秘术而舞兰歆已不在人世那就没有必要了。

　　“一年。”流钰开口道“如果我全力保她的话，最多三十年。在这三十年内，我会让她与外界隔开，使其处于归寂的状态中。”

　　“三十年……”沉吟了一下，侠玉霁将目光看向了流钰“如果是前辈您来施展呢？”

　　皱了皱眉，流钰开口道“这是最下之策，如果由我施展，那么你将付出十分沉重的代价，那将会要了你的性命。”

　　“前辈您先说说看。”侠玉霁执着的问道。

　　“好吧！”叹了口气，流钰缓声道“如果是我施展，那么你就要承担三个人的寿元。换句话来说，如果你想让她活到一百岁，那么你最少要拿出自己两百年的寿命出来。我施展逆死往生之术，然后从你身上抽离寿元注入到她的体内。在此过程中，你和我、我和她、她和你，我们三人之间都会消耗同等代价的寿元。你现在的实力在凝神巅峰，你的寿命也不过是在这个数目。如果要救她，那就相当于是在用你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

　　顿了顿，流钰继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侥幸不死，那么你还会面临更加严重的后果。在施展逆死往生之术后，你的生命也就和她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在这个过程中，你的生命将会以两倍的速度进行流失。一天的时间，对别人而言只是度过了一天，但是对你而言则相当于度过了你和她两个人加在一起的时间，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到她死亡为止。”

　　“那如果我死了呢？”侠玉霁开口问道。

　　“如果你死了,那她的寿命将会损失一半。”流钰叹声道“毕竟是逆天改命之术，付出的代价也是十分巨大的。”

　　侠玉霁道“也就是说，如果这逆死往生之术成功了，我若是死了，那兰歆她就只能活到五十岁左右。如果我侥幸不死，我会以两倍的速度流失生命直到我死亡。”

　　“对。”流钰开口道“施展此术后你面临三种情况。一是你死亡，兰歆她可以恢复如初但是只能活到五十余岁。二是你侥幸不死但是却要承受两倍的生命流失，待你死亡后，兰歆她依旧折损一半的寿命。三是你侥幸不死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破到化虚境拥有足够抵消两倍生命流失的寿命。但是这很难，你现在才不过是凝神巅峰，你要先突破到归元境，然后再突破至引劫境。当你度过引劫境的寂灭后，你才有资格冲刺进入化虚境。化虚境不是那么容易就突破的，就我所知，除了本派祖师之外，无尘山还从未有人进入到这一境界当中。”

　　听完流钰的话后，侠玉霁沉默了。

　　他想过会付出代价，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代价竟是这般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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