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虚姬
“风渐停，雨初歇，叶落清江，花溢城香。回望处，驱马行，别离多情，泪难断流。”
送客亭，一名肩披大衣的青衣女子眼带晶莹的目送着远去的男子，脸上满是不舍与伤痛。
“小姐，该回去了。”青衣女子身旁的丫鬟低语道“若是被婆婆发现小姐您擅自外出，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听到这话，那青衣女子脸上浮出一丝倔强“知道又怎么样，我就算被她打死，也不会随了她的意嫁给那个纨绔子弟！”
语带坚定，眸含炽烈，青衣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畏惧的决绝。
站在江边，侠玉霁观察了那名女子很久了。
他看着她和一名男子从城中出来，看着她与男子在送客亭中难舍难分的痴缠，也看着男子狠下心来含泪与她告别而去。
青衣女子和男子出来的时候，他分明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是笑容，是开心是满足。当男子与她分别时，她又显得那么的不舍与难过。而现在，她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倔强与执着。
他很好奇，一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送客亭，是香江城外的一个驿站。
而他所站立的地方，就是香江的江边。
香江城盛产鲜花，城中的江水之上常漂浮有鲜艳的花瓣。久而久之，这条河也被称之为了香江。
路过香江城的时候，侠玉霁发现城外的江面上有许多的花瓣，于是十分好奇的驻足观看。因为这个季节天很冷，花朵一般早已凋谢。但是这个时候江面上还有花瓣出现，这就让他觉得很是奇怪。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碰巧看到了从城中出来的青衣女子。
目睹他人的别离，难免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她和她喜欢的让人还有再见的时候，而我却与我的师父再无相见的机会。”见到青衣女子和自己的丫鬟回城，侠玉霁低叹一声也提步走进了香江城。
越往北走，天气也越来越冷了起来。
只不过不像云寒那样寒冷彻骨，武华的冬天要显得温柔一些。
早上的时候还有暖阳，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刮起冷风。间带的，还有些许飘落的雪花。
夜晚的时候，还是在城中找个地方落脚要好一些。
虽身无分文，但是找一个遮风避寒能够舒适的安下心来打坐调息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进城的时候，城门口人很多，道路十分的拥挤。
“人呢！赶紧给我找！你们这群废物，我平日里养你们是干什么的，连个人都看不好！”只见一名四旬左右的嘴边带痣的女子用尖锐的声音对着一群手持木棍和绳子下人大声的在城门口嚷嚷着。
“婆婆，打听到了，她和那姓秦的小子出城去了！”这时，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跑到女子的跟前“他们可能要跑！”
“跑！”女子将眉毛稀疏的眉头一挑，嘴角咧着冷笑道“我看她往哪里跑!进了我们万花楼的人，还没有人能够跑出我们的手心！”
冷哼一声，女子大手一挥吩咐道“去，给我追！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将那死妮子带回来！”
听到这，侠玉霁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只见那名青衣女子正在自己丫鬟的陪同下浅步向着城门走来。
“婆婆，你看，是她！”一人眼尖，老远的便发现了正走来的青衣女子。
果然，这群人说的女子就是青衣女子。
人群中，也有围观的人认出了青衣女子“那不是万花楼的虞姬吗？”
“可不是，那可是万花楼鼎鼎有名的花魁呢。”
“听说这花魁喜欢上了一落魄书生，难不成……”
“这女子，莫不是万花楼的花婆婆，早就听说她为人狠厉……”
这些人没敢再多说，因为那名被称作花婆婆的中年女子已经用恶狠狠的目光向他们发出了警告。
“虞姬……”站在人群中，侠玉霁将目光看向了走过来的青衣女子。
虞姬，是她的名字。
见到这些人的时候，虞姬身边的丫鬟显得十分的紧张，脸色也忍不住煞白。反观虞姬，她倒是十分平静。
“虞姬见过婆婆。”对花婆婆身边的那些下人如视无物，虞姬走上前对花婆婆行礼轻语道。
冷哼一声，花婆婆冷笑道“怎么，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沉默着，虞姬低着头没有作声。
“我告诉你，那个姓秦的你休想再见他！”花婆婆声色俱厉的对虞姬道“从你进入我们万花楼的那一天起，你的人生就已经不属于你了！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的未来由我们万花楼来掌控！别忘记了你的身份，没有我们万花楼，也没有你名满香江城的虞姬！”
“我知道，虞姬的命是婆婆救的。虞姬能活到现在，也是万花楼的功劳。”抬起头，虞姬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花婆婆道“但是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做主。花婆婆您救过我，但是我这些年来为万花楼赚的银子，恐怕早已足够偿还您的恩情了。”
“哼……”冷哼一声，花婆婆厉声道“够了吗？没有！你知道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吗？是命！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为万花楼做事那都是应该的！虞姬，我告诉你。你要是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答应我以后不再见那个姓秦的，我也许还会念在往昔的旧情上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否则的话，可别怨我用万花楼的规矩来罚你！”
虽然不知道花婆婆所说的万花楼规矩是什么，但是见到虞姬身子发颤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眼神，侠玉霁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看什么看！没见过万花楼办事吗？”花婆婆对着周围围观的人冷喝一声道“赶紧给我散了！”
“好大的架子，竟敢如此嚣张。”人群中，有人开始忿忿不平了。
“就是，这地又不是她的，我想站在这儿关她什么事。”
“嘘，小声点。”这时有知道内情的人小声道“你们可不知道，这万花楼的主子那是我们这香江城的城主。香江城的城主知道是谁吗？那可是当今咱武华财政大臣的外甥！”
“这……难怪这人如此嚣张，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里面。”顿时，围观的人看向虞姬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
男人，总是容易在对比中倾向于更弱的那一方。
只是同情终究是同情，眼见花婆婆让自己手下的人要将虞姬带回到万花楼，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言相护。
“你们几个，将虞姬给我带回去！”花婆婆招呼着一群人将虞姬给驾着便要带进城去，然后又对虞姬身边的那名丫鬟冷声道“你这死丫头，竟敢知情不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
说着，花婆婆从下人手中拿过一根木棍便要往那名丫鬟的身上抽去。
“不要！”虞姬急忙拦在那名丫鬟的身前一脸紧张的对花婆婆道“错在我，不在她。要打，你就打我吧！”
说到最后，虞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小姐……”那名丫鬟眼含泪水的看着身前的虞姬，忍不住跪在地上对那花婆婆道“婆婆，不关小姐的事，是我擅自做主将秦公子要离开的消息告诉给小姐的，也是我偷偷将小姐带出万花楼的。要罚，您就罚我，不要伤害我家小姐。”
“好啊！”只见花婆婆面带怒容的道“你们倒是主仆情深！给我都带回去，我倒要看看你们主仆之间有多么的情深。”
望着花婆婆一脸狠厉的表情，显然回去后等待两人的不是什么好事。
看了一眼花婆婆，虞姬眼睛忍不住缩了一下，随后用期盼的目光看向周围的人群。
只可惜，没有哪怕一个人出来帮助她。
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虞姬身子瘫软的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很快，花婆婆便让自己的手下带着两人进城了。
而围观着的人群，也在摇头叹息声中渐渐散了去。
侠玉霁相信这些人中真的有人想帮助虞姬，只是因为种种的顾虑，使得他们最终只能做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
人心是热的，没有谁见到这个情形不想大声的吼一声站出来制止花婆婆去帮助虞姬。
但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也有每个人所要顾虑的东西。他们并非天生冷漠，只是现实让他们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热心肠。
虽然侠玉霁没有站出来帮助虞姬，但是他却并没有打算袖手旁观。
进城后，他暗中跟上了花婆婆他们。
万花楼，名如其实。
这是一座酒香伴随着花香飘溢四散的地方，这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衣衫华美的公子或者富人。
万花楼的栏杆上，清楚可见一些衣衫不整的女子嬉笑着对下方的行人挥舞着衣袖。
言语中，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露骨之声。
花婆婆带着虞姬她们从万花楼的侧门进去的，虽然大门被关上了，但是却并不能阻止侠玉霁继续跟踪的脚步。
花婆婆将两人带到了万花楼后院，随后吩咐下人将那名丫鬟绑起来关到了一间木屋里，随后又将虞姬带到了后院的另外一栋楼阁中。
“如果不是钱公子看中了你，我今天一定会找十个人来好好的伺候你一番。”上到楼阁顶楼后，花婆婆毫不留情的将虞姬推进屋子里“今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等收拾完那丫鬟，我再来好好的收拾你！”
顶楼很空荡，里面只有一张竹椅，房间的四周也没有窗户，冷风直往里面吹。
走之前，花婆婆冷笑着扯掉披在虞姬身上的大衣“现在我要让你明白，不按照我万花楼的规矩来，会是什么后果！”
说完，花婆婆将大衣扔在外面的过道上然后从外面将门给锁住了。
没有窗户，寒风直往屋子里灌。衣衫单薄的虞姬，只能爬到墙边靠着冰冷的墙壁瑟瑟发抖。
房间的对面，就是灯火辉煌喧嚣热闹的万花楼。
以前的时候，花婆婆也用这间房间关过很多人。
屈服的，最终回到了万花楼中，成为了其中的一份子。不屈服的，最终在这无窗的顶楼中要么冻死要么饿死。
现在轮到她了，她不想屈服，也不想死。
她还要等她的秦公子回来，她要活着！
只是……
双手抱膝，蜷缩着身子的虞姬忍不住流下了酸楚的泪水“人生，为什么要如此艰难？”
伴随着冷风，一道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因为这样，人们才会抱着希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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