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飞沫流云生死罢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房间里，睡梦中的洛风缓缓睁开了迷蒙的眼，下意识的抬手想要舒展下身子，臂间传来的压迫感才让他意识到，原来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方晴枕在他臂弯，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梦如幻，清醒后的洛风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怀中的佳人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睁开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洛风的脸直看：“风郎……”
甜糯糯的声音一直催到洛风心底，正打算开口表露一番柔情蜜意，只觉得小腹冲起一股燥热，涌进了百戎剑所在的丹田之中。
突遭惊变的洛风连忙抽回手臂，一个鱼跃从床上爬起，吐纳数息以后盘膝闭目而坐，将心神沉入体内。
腹部的燥热感自下丹田而起，涌入取代金丹的百戎剑，在强大神识的感知下，洛风可以清晰的察觉，剑身周围萦绕着一团翠绿色的气息。
这些雾状絮花般围绕着百戎剑盘旋的绿色气息，从中可以感受到浓郁的能量，却又不同于平日里吸收的灵气。
将神识缓缓探入其中，发现这团能量的纯度足以媲美灵晶，但当洛风靠近想要炼化吸收的时候，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直冲脑门，只一瞬间就把入定的洛风惊醒过来。
“呕……”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噗通一声栽倒在床边，扶着床沿张嘴欲吐，只是干呕了几下，腹中内脏仿佛都快被抽出体外，实在是难受之极。
洛风好不容易喘了口气，方晴连忙赤着脚丫子小跑到桌边帮他倒了杯热茶，露出满脸尴尬的神色：“那个……那个……那确实是我的妖气……”
妖、魔、佛、道同出一源，任何一种形式的能量都是以天地间的灵气为基础，吸收进入体内后通过一系列心法的作用，转变成能够适应修炼者本身的力量。
相较于灵气而言，妖气的侵染性比较强烈，而洛风的修为又不足于方晴。因此两人欢愉之际，方晴体内的妖气就顺着阴阳循环的大周天，干脆果断的进入了洛风体内。
团聚在百戎剑周围的妖气本来还好，洛风用神魂触动的一瞬，这团浓郁的妖气立刻逸散开来，顺着体内经脉游窜向全身各处，每当它接触到洛风体内灵气的时候，就会消耗一些时间将这些灵气同化，虽然运转非常缓慢，但长此以往洛风变成妖怪是迟早的事。
按理说方晴是妖气的主人，若是御敌之际使用这种手段，放出去的妖气是可以随时召回的，可是这双修的情况又与御敌不同，原本阴阳之合就自成周天之势，洛风与方晴又是情投意合。
说白了两人若是修为相当，倒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只可惜洛风的修为弱了方晴一筹，现在的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其实……你变成妖修，也没什么不好的。”方晴怯生生的低下头，不经意的瞟上洛风几眼，脸上挂着微醺的笑意。
那模样，好像巴不得洛风与她走得近些，没准这次还是故意这么做的。
趴在床边的洛风赶紧坐起身来，抬手指着方晴无话可说，踉跄半天一屁股坐倒在墙角，再次盘膝打坐调动体内灵气压制那些猛蹿的妖气。
问题其实也并不大，腹中百戎剑能炼化这些妖气，只是洛风因为体内的异变没法控制心神去操控，但凭百戎剑自主的吸收速度，因为这妖气源自洛风体内的关系，肯定就要慢上许多了。
一看势头不对，洛风倒也对自己够狠，抬手一掌猛地拍向自己胸口。咯吱的脆响声立刻在房间里响起，胸前塌了一片，显然是砸断了自己的肋骨。
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剧痛终于将洛风的意识拉回来一些，站在一旁的方晴目瞪口呆，没想到洛风竟然如此偏执。
见他转瞬之间便进入了状态，方晴难免觉得有些尴尬。其实昨夜她也想到了后果，一来心里有些想要这般厮守，二来嘛一阵翻云覆雨，当然是……
想到这儿，方晴的脸上泛起了两抹醉人的酡红，沉吟片刻后连忙穿上了裙衫，推门而出去楼下帮洛风取药了。
调整好心神的洛风唤醒了腹部的百戎剑，有了神魂的控制，百戎剑在洛风的指示下迅速的游荡过每一寸经脉，金光四溢的小剑将那些妖气当做食物一般吞下，慢慢反馈出一小部分纯净的灵气到洛风体内。
良久，洛风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灵气少了一大半，修为竟然下跌了一些，但境界又没有跌落，这样古怪的症状不免让他感到有些郁闷。
方晴撇着嘴，不好意思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拿着个红色的小盒子，轻轻的递到他手中。
“这是什么？”
“琉璃断续膏啦。”方晴蹲到洛风身边，“你应该会用吧？”
……
好好养了一两天的伤，终于到了征兵入伍的日子，如同惊弓之鸟的洛风硬是没碰方晴，并暗自发誓一定要快点超过她才行。
看到他那避之不及的样子，方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一想到没准自己的小男人在心底奋发图强，便觉得这样的日子更有意思了。
她想留住他，却没有提出让他不要去帝国战场的要求，她默默的替他收拾好行李，一直把他送到了西城城门外，目送着他去往了军机大营。
洛风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时候一些悸动的情绪总是来得那么快，在他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时。
其实方晴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一直很和煦，在流萤沼泽中一起生活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想不到真实的她会变得有些疯狂，应该是妖修大多如此吧。
小马驹不满的打了个喷嚏，将走神太远的洛风拉回现实，看着前面排着的队伍落下了一大截，身后的其他人正不满的瞅着自己，洛风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等着报名呢。
那文官记录的速度很快，听说这是西城军机大营的大统领，一副清秀的儒生气概，没觉得有点上阵杀敌的样子，当洛风走进时才发现，他眼神中绽露的那一股精明、干练的气势，和久居上位的威严。
帝国体系也并非没有高手存在，相较于宗门来说反而更多，如果整个帝国的全部势力能像宗门弟子那般团结在一起，这股力量要比修真界任何一股势力都要强大，但特殊的环境也否认了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姓名！”
“洛风。”
“化神初期修为，灵根属性呢？”
洛风的表情随着这个问题微愣，他皱着眉头，轻轻的摇了摇头：“我……”
“不便说就算了。下一个！”大统领并没有追根问底，而是摆摆手让洛风站到了一旁，每当站在旁边经过登记的修士达到百人时，就会有一名银袍小将将他们带走。
初来乍到，说是带他们体验一下军队的氛围。
军机大营是就地取材围出来的一圈范围，大部分建筑都是木搭的，只有少数要点的瞭望台，是用石块堆砌而成。
走进大营才发现这里几乎没有路，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校场，四侧都摆放着一排排兵器，有不少将士正在操练。
校场周围都是搭建好的帐篷，每一个帐篷里都居住着一些兵士，有的席地而坐，有的还能躺在自己堆砌的土炕上，显然环境算不得很好。
绕过这些密布的帐篷，领队的银袍小将告诉他们，在军营里大一些的帐篷若是檐边带色，一般是长官议事之所，除了指定的传令兵和受到召见的将士外，是不可以乱闯的。
听着银袍小将不厌其烦的介绍，许多人有些不以为然，包括洛风在内的寥寥数十人很干脆的趁人不备，挤到了队伍前列仔细的听着，并将他说过的一切全部记下，必要的东西甚至刻录在随身携带的空白玉牒里，苛刻得有些过分。
参观完军营后，银袍小将便带着他们靠近帝国战场，也许是认为他们即将进入，这一百人各个都觉得异常兴奋，有的人甚至还三五成群的往前涌，挡在了银袍小将身前。
洛风暗自摇了摇头，这些人肯定是要被淘汰的了，或者大多被发配到一些无关紧要的队伍中，要么当做炮灰送命，要么用来处理生活之上的问题。
至于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因为大统领用来记录姓名资料的玉牒，就握在这银袍小将手中，而他的目光随着介绍的声音一起，环绕在周身四方。
终于银袍小将停住了脚步，众人此刻伫立在距离西城很远的一座大土堆上，侧面像是悬崖一般陡峭，但算不得很高，只是放眼望去都是满地的黄沙飞腾，看不到一个人影。
洛风凝神细看，见那飞腾的黄沙之下，随处散落着破碎的甲片，断裂的军旗和兵戈插满了这片贫瘠之地。
随着银袍小将一柄走入战场，洛风偶尔能看见散落四周的碎骨，一两块破旧腐朽的车辙上爬满了黄褐色的沙虫，就连坚固的铁器都被一些隐藏在沙地之下的虫鼠啃食得不成模样。
众人兴奋的心情一瞬间便被撵入心底，再也展现不出来，除了极少数不以为意的家伙。
洛风摇头发出一声轻叹：“赤血染黄沙，青丝成白发。纵是生死，亦如流云飞沫。”
银袍小将的目光一闪即逝，丝毫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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