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黑夜漫长
李聪给李光地洗了脚按了腿，问道：“爹，您的药还要喝吗？”
李光地道：“当然要喝，太医们真的给爹开了调理腿伤的药，不信你可以去抓药的铺子问问。”
“哦，知道了，我这就给您煎药去。”
李聪又往厨房去了，走到院子中央，一回头，发现这次他爹敞开着门光明正大地看着他，隔壁的肖叔叔和邱伯伯听到响动也打开了门，正笑盈盈地看着他，李聪冲着他们笑了笑，一脸轻松地朝厨房走去。
回来之后，李聪等李光地喝完了药，递上先备好的蜂蜜水，问道：“爹，要不咱们把院子里的蜡烛都灭了吧，院子里老是点着蜡烛，会让别人觉得奇怪。”
“你管他们干什么？！邱太医说你不能再受到刺激，还是等你好些了再灭吧。”
“嗯。”
李光地又说：“聪儿，爹想洗个澡，你去烧些热水来。”
李聪‘哎’了一声又出去了，没有再想起王二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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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在得知皇太子的病情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想趁着人妖的传言还没有过去，再借皇太子病重的事加把火，说不定最后的那个人会是他的大阿哥。如果再不动手，会失去一次绝好的机会。但是如果动手，被皇上查出来了，自己很可能会被杀，也会连累到大阿哥和惠妃娘娘。
明珠反反复复地把自己的脑袋搅成了一锅浆糊，还是没有做出决断。
大阿哥也是辗转反侧，想着皇太子的病如果没有彻底治愈的可能，自己会不会成为最后的那个人。大阿哥想着该多布置些入手替他做事和传递消息，再也不能像今天这样冒冒失失地往舅舅府上去。
培养人的沃土不仅有学校和家庭，还有人们身处的社会大熔炉，既能把人们分明的轮廓打磨得十分圆润，也能将人原来的三观融化，重新铸成与以前大相径庭的人。
此时的阿霞和李聪都没有想起栽培人手替自己传递信息，就像阿霞从没有想过申请配枪或购买私人飞机、李聪从来没有想过争夺家产或落草为寇一样。大阿哥以前就想到过布置人手，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触发这个开关。太子胤礽是在清尘差点被皇阿玛阉了，才想起自己该培养和‘关爱’宫里的太监宫女们的，尽管方法有些蹩脚，但还是多少有些收获，至少人们在他的恶名之心不敢轻易糊弄他。
康熙也睡不着，正盯着帐顶发呆，越想心里越气愤，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朕的太子为什么会病得这么重？想着想着，觉得如今只有从阿霞那里找找答案，突然从床上翻起来：“梁久功！”
人进来了，康熙发现不是梁久功，而是梁久功的徒弟小夏子，骂道：“你师父又死到哪里去了？！”
“奴才回皇上，梁总管回去了。”
康熙破口大骂：“哼，朕还没歇着呢，他倒是先歇着了！去，给朕把他找来。”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隔壁的胤礽被他皇阿玛声音突然震醒，心口突突突地跳的厉害，心脏好似要冲出胸腔飞出去。
胤礽捂着胸口忍不住哼出了声，站在一旁偷偷打盹的太监胡古月听到了声音，赶紧睁眼查看，发现太子有些发抖，手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不如往日那么淡定自若。胤礽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看了床前的太监一眼，感到一阵眩晕，又匆忙地闭上了眼睛。
胡古月赶紧撒腿就跑，冲到康熙的门外对屋子外面值夜班的太监说：“你们赶快禀报皇上，皇太子又发病了！”
值夜太监轻轻地喊着：“皇上，皇上。”
康熙骂道：“嗷什么嗷！”
值夜太监哆哆嗦嗦地答道：“奴才回皇上，胡古月说皇太子病了。”
康熙连外衫也来不及披上，光着脚板跑到胤礽的房间里，看见胤礽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回头对胡古月一瞪眼，冷冷地问道：“朕的太子明明好好的，你瞎说什么？!”
太监胡古月感觉到皇上身上的杀气扑面而来，正往他的每一个毛孔里钻，赶紧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求饶，把地板壳得咚咚咚一阵响，语无伦次地描述着皇太子刚才的表现。不一会儿，胡古月的两层衣服渐渐透出汗湿来，脸上滑落下来的不只是血水和泪水。
胤礽看出他皇阿玛又想杀人了，赶紧下床跪下：“都是儿臣不好，儿臣刚才确实感到不适，才命他去请您过来的。”胤礽冲着还在磕头的胡古月骂道：“你是怎么传话的？本太子只让你告诉皇阿玛，孤稍有不适。”
胤礽说是自己命他去传话的，本想救倒霉的太监一命，却没想到皇阿玛的怒气这么大，听完他的话后淡淡地说道：“把这个连话也传不清楚的奴才拉出去处死。”
胡古月吓得忘记了磕头，半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康熙，被进来的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拖出了门，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胤礽也傻愣愣地看着康熙，脑子本就有些短路，这时更是一片空白。
康熙等那人被拖出去，回过头来才看见胤礽正盯着自己，一脸呆相。康熙捧着儿子的脸惊慌地问道：“胤礽，你怎么啦？”见胤礽还是一脸呆相，康熙又急急地道：“快，传太医！胤礽，胤礽，说话！”
胤礽反应过来，一把推康熙的手，冲了出去，康熙赶紧追了出去，后面的一大群人也追了出去。
养心殿距慎刑司很远，康熙光着脚跑不利索，胤礽不理会身后大声喊他名字的皇阿玛，一路狂奔到慎刑司，把此时挂在高架上眼睛已经充血鼓出、舌头已经长伸、正拼命扑腾胡古月抱着往上一托，喊道：“放他下来！”
慎刑司的人见皇上来了，来不及理会气喘吁吁的皇太子，先跪倒一片给皇上磕头请安。
康熙来不及叫他们起来，就冲过去看他的宝贝儿子，见儿子托着胡古月的身体冲自己瞪眼，康熙说道：“快放他下来。”
胤礽见跟康熙一起来的太监把挂在架子上的太监放了下来，才一屁股坐到地上，想把上涌的血气强行按回它该呆的地方，然而事实证明胤礽的努力是徒劳的，他两眼一翻倒了下去，被身边眼疾手快的小夏子一把扶住。
胤礽被抬回了养心殿，仍然昏迷不醒，值守的太医们都被康熙召集过来，胡老太医哆嗦着手把应急备用的药丸子强行塞进胤礽嘴里，然后想方设法给胤礽灌了些水，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时辰，胤礽才悠悠转醒。
太医们会诊得出的结果是：皇太子是由于气血不足，剧烈运动之下累晕的。太医们开方子的开方子，照顾胤礽的照顾胤礽，康熙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发，梁久功被康熙派去的人从床上恭恭敬敬地请下来，正站在康熙后面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一早就看出了康熙正在发抖，跟太医们一样紧张。
等太医们退到外面守候，康熙走过来拉着儿子的手，以他最和蔼的语气说道：“胤礽，你为何这么傻呢？你不想让他死，跟皇阿玛说一声就是了，为何还要把自己累成这副样子？”
胤礽还在头昏脑涨，心里本不想理会他皇阿玛，干脆闭着眼睛装睡。
康熙看出儿子不愿意搭理自己，还是厚着脸皮拉着儿子的手不放，在他的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太监们端来了饭菜，康熙亲自扶起胤礽，亲自喂胤礽吃东西。胤礽看着眼前温柔无比的皇阿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一言不发地咽下皇阿玛塞到他嘴里的食物。
康熙见胤礽有时候连嚼嚼都省了，直接就往肚里吞，说道：“胤礽，你先嚼碎了在咽。”
胤礽十分听话地仔细嚼嚼食物，又嚼嚼了好一会儿也不吞。康熙见儿子转瞬间又听话到这种地步，心里的委屈和郁闷渐渐开始积累，却不敢当着胤礽的面显现出任何不愉快来，强行憋着专心喂胤礽吃东西。
康熙估计胤礽已经吃饱了，本想问一问，却没有开口，因为他害怕胤礽又给他投过来一个迷茫的眼神，连吃饱没吃饱都要询问他的意见。康熙直接命人收拾碗筷，身边的梁久功提醒道：“主子，您也该吃点东西。”
康熙看了胤礽一眼，发现胤礽正看着他，康熙嗯了一声吃起东西来，也是连食物有没有嚼嚼过也记不清，胡乱地吃完了两小碗饭和一些菜。
梁久功又劝主子去睡，见康熙不肯离去，说道：“皇上，您安心睡吧，奴才给皇太子值夜，您在这儿皇太子也睡不踏实。”
康熙这才交代众人好好伺候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但这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康熙刚回到自己住处，把屋子里的众人打发出去，他紧绷的威严瞬间垮塌，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为胤礽，也为他自己。
康熙特别想念他的老祖宗和皇后赫舍里，孤独和委屈把这个夜晚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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