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苍山如海
如此呓语了一通，时间就已经快到中午了。望着头顶的炽白烈日，像是一只洁白的飞鸟一般，他忽然间想到月亮的别称就是月蟾宫，可能是神蟾所化。再联系癞□□想吃天鹅肉的典故，倒也跟月亮吞日有些关联。大概是站得过久有点头晕，他居然将这两件事情给联系到了一起。不过蟾蜍的成长历程，跟人类还真有几分相似：为了寻找更为明净的水源，它毅然离开了生养自己的溪流，奋力一跃想要飞上天空，约会自己的情人……太阳？或是月亮？太阳赐予它温暖，月亮上有最纯净的水源，两样都很重要。
不过在７月２２号这一天，日月皆隐，倒是不必纠结去向问题。自己只要牵到明杰的手，便是新的日月。记得去年的7月22号，便发生了一场千年一遇的日全食，如今一年时光过去，日全食也该以人类文明的形式表现出来了吧？他的脑海这般胡思乱想着，愈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青蛙了，于是干脆蹲在草坪围墙上，做了几个青蛙跳。跳完后他感觉浑身舒畅，站起身来往窗口望去，发现次卧的窗户玻璃居然已经打开，窗帘此时也被拉开许多。他不禁在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奇女子，居然能完全领会我内心的想法？并且用这样一种特殊的形式，来帮我实现自身价值。”
他充满柔情地望着明杰之所在，思绪纷飞。此刻万般情语，尽在无言的静默中传递，令他情怀难抑，想要纵声高歌一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看到明杰，通过蟾蜍奔月的想法他看到了一线希望。于是心想：“人类乃万物之灵，据说通过信念的力量可以改变身体构造，激发潜能。如果自己能将身心振动频率同蟾蜍相吻合，不就代表着可以回到月宫？那么我应该观想自己是只蟾蜍，并且像蟾蜍一样走路才行…”
想到这点，他立刻蹦到草坪边的低矮围墙上，开始了漫长的蟾蜍生涯。不过还没蹦几步，就发现口渴难耐，体力不支。毕竟好多天没吃饭了，而青蛙跳这种剧烈运动又太耗能量，难以持续。为了能多蹦一会，他跑到民顺旅馆去交房费，顺便买了瓶娃哈哈营养快线，这样可以缓解缺水问题。两三口喝完后，他又跑来围墙上蹲跳。
跳的过程中董明杰出现在阳台过一次，她目视西方，眺望了好一会，才消失不见。而他的推论则是：等太阳落山时，对方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了。营养快线的效果没能持续多久，他的体力又开始跟不上，而且腿脚酸痛难忍，只好隔一阵就下来走会路舒展一番筋骨，这样一来情况就好了许多。
只是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董明杰家阳台，忽然放了一条牧羊犬进去，隔了好一阵才将之领走，让他有些莫名其妙。联想到自己蛙跳的样子，还真有点像狗仔奔跑，双脚离地的时候，还有双手在撑着，因为真正跳起来的话太耗体力了根本坚持不下来。对方这可能是在取笑自己吧，或者是表彰自己热情可嘉？因为狗向来是热情与忠诚的象征。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对方向自己展现了一幅有关狮身人面像的哲理画卷。他记得09年初，自己曾经给董发过一封邮件说：
“我们开始探索，希望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可资研究分析的线索，从金字塔到狮身人面像，从法老的墓地到雅典娜神殿……我们发现，在古埃及遗址的每一个角落：墓地、石碑、雕塑、器皿、装饰、绘画……几乎都可以找到一种被称之为“斯芬克斯”的古怪图案，它们无一例外地均为人兽合体，尽管在表达方式上不尽相同，但是它们都是由人、狮、牛、鹰共同组成。也许我们可以将其称为“斯芬克斯现象”或“斯芬克斯文化”。这种现象或文化似乎带着一种蔓延的趋势，从古到今，从内向外。在南美洛基山、在大和民族繁衍生息的日本岛、在世界屋脊藏传佛教的那些寺庙里，以及世界上许多其他地方，我们都能找到这种类似于人兽合体的东西。
这些东西往往作为一种带有某种神力象征的圣兽出现，它们能够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能够医治或者复活人类中的英雄，甚至可以直接降临人间，以拯救正一步步走向衰败的人类社会……也许，我们由此可以得出这样的推论：这种斯芬克斯正是人类共有的记忆也即是说，万物同源，我们人类也曾经拥有过对另一种精神的共同追求。这种追求存在于我们记忆的深处，从远古走来，在某一个历史与现实的交汇点，获得了足够的能量之后，它将再一次以生命的形象突然呈现于我们的眼前。”
转眼间已是傍晚时分，路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他也停止了蛙跳行动，站在十字路口等侯着董明杰的出现。没过多久，在她家次卧的窗口就出现了一个人，有点像6月底她空间玩水照片里的一名同伴，大约有二十岁左右，可能是她的表弟。此人在窗口出现了一小会，就消失不见。第二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个吸盘式挂链的红色小猴布偶，把玩了一会就贴在玻璃上，随后转身离去。
这件红色小猴布偶让他感觉很是奇异，因为他此前见过这个布偶，一直就贴在她家次卧楼下另外一间次卧玻璃上。现在楼下玻璃上那件布偶已经不见，想必是更上一层楼了。难道楼下这家就是她姑父母家？怪不得总感觉有些异样…
大约过了近一小时，那件布偶被取了下来，阳台上的衣服也被取走，他知道见面的时间到了，赶紧整理一番仪容，耐心等候着董明杰出现。可是过去了很长时间，依然不见董人影，他不禁有点泄气了：爱情路漫漫，求索何其难！是不是该就此为止，回到北京继续等待？
正当他惆怅于前路何方时，迎面忽然出现三个人影，截住了他左右徘徊的脚步。其中为首一人穿着考究，身材瘦高，浑身散发着一种不羁的邪气，看得出是一名官商子弟，另外两人身形精壮，胳膊能有他小腿粗细，像是为首之人的保镖。这三人来者不善，上来便质问道：“你就是整天站在小董楼下的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原伟民愕然。
随后那名官商子弟继续说道：“小董没告诉过你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还在这里阴魂不散！告诉你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两人已经快要结婚了！现在我警告你立刻给老子滚蛋！要是还敢赖这里我一定卸掉你的腿！”
随后此人又叱责了些什么，脑袋已嗡嗡作响的原伟民也没听清楚，表情一片木然，于是那人猛推了他一把说：“你TM有没有听老子讲话！老子已经忍你很多天了！要不是小董一直在劝我，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下次老子过来你要是还没走，就别怪我把你的腿打断！”
他怔怔地望着三人远去，心如刀绞。痛苦与迷茫在脑海中盘旋，几欲令他透不过气来。自己不是已经领悟到斯芬克斯的真谛了吗？怎么还要继续承受苦难？完全想不明白的他，索性抛开这些繁重的琐碎，做回了一只青蛙，在草坪边寂静行走。
他相信只要意念坚定，早晚会走完这段征程，来到梦的彼岸。然而他的体力已经难以维系，很快就不支倒地。但他并未放弃，难以站起身来，他就以爬行前进。
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消失隐匿，仅剩下他一人，像是一条蚕虫，蹒跚着往天国行进。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距离天穹越来越近，由无尽的天蚕丝指引，情丝成网，编织出一座完美的天堂。
终于，在疲累交加之下，他的蚕茧合拢开来，不觉间闭上了眼帘，静躺在草坪边，安详睡去。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当他被一阵寒风惊醒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他不知道自己爬行了多久，又睡了多久，只知道四周围了很多人，令他尴尬不已。他们正在讨论，该将此人送到急诊科还是精神病科？不过看到他醒了过来，完全不像神经病的样子，又匆忙散去。
对于精神病患者，人们向来是敬而远之，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而原伟民却不以为然，战车乐队的主唱有一次在台上站累了，不也像虫子一样爬来爬去的么？怎么不见有人说他是神经病？这些人也太少见多怪了。
起身后他感觉精力已恢复了一些，于是继续在楼下巡逻起来。此时董阳台处已经新挂了件衣服，那是一件火红色的吊带连衣裙，款式精致典雅得如同新婚礼服一般，董穿起来一定很性感迷人。
没过多久，风势就逐渐凛冽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并且下起了蒙蒙细雨。这对于干渴了数天的原伟民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肌肤迅速吸收着雨水中的养分，体力也逐渐恢复。不过很快他浑身就已湿透，雨势却不见停，冷得他牙齿直打颤。
正当他考虑是否该到树荫下避雨时，却发现傍晚出现过的三人，又来到了他面前，另外还多了一人，看着像是黄昏时在董窗口贴布偶那位，衣服都未曾更换，肌肤略黑，比其他三人年龄略小了些，而且原伟民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曾在董6月底的空间照片中出现过，似乎是她姑姑的儿子，与董的姑父姑母在水池中玩耍。这四人皆阴沉着脸，为首一人冷哼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故意找死是吧？”
原伟民此时已清醒了许多，他一字一句地开口道：“见不到明杰，我是不会离开的。”
“你不就是想听她当面骂你吗？好，今天就让你听一次！现在你看看，你要等的人是不是她？”
随后四人朝两边散开，他立刻看到一抹淡紫色的倩影，正徐徐朝自己走来。那是一把紫色半透明的塑胶伞，伞下的女子身姿迷人，面容俏丽，正是他苦思多日而未可见的伊人。她穿了件浅蓝色横条纹的T恤，外面套着条深红色的背带裙，正是前两日阳台上所挂的那件。很快她就来到了原伟民身前两三米处，将伞收起放在一旁，正待讲话时，却发现此刻原伟民已双目微红，就要朝眼前这道火红色的靓影奔去。其他几人反应很快，立刻将他身形挡住，不让他前进分毫。略微受惊后的董，很是大声地斥责道：“原伟民你到底有完没完！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不想再见到你！可你现在还是整天站我家楼底下！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我想看看你，想跟你说话……”他有些失神地回应道。
“可我不想再看到你，也不想与你讲话！求求你不要再来打扰我好不好！”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那名瘦高男子就将董揽在了怀里说：“没事，一会我狠狠修理他一顿，不怕他不走。”看到这一幕，他妒火攻心就要再次冲过去，可是很快又被人拦住，而且地面是瓷砖铺成，他的平底鞋在雨中很是难走，稍微被人一推就滑了回去，他不禁脱口骂道：“妈的下个屁雨害老子脚底打滑！”这种话在一向彬彬有礼的人口中讲出，很具有喜感，连正在对他怒目而视的董，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她很快又调整情绪，对着他说道：“你也看到了，我男朋友要打你！恐怕连我也劝不住！现在赶紧走还来得及！”
“不能放这小子走！今晚要打死他才解恨！”她的男朋友放出狠话。而她则摇着这位男朋友胳膊，用粤语讲着些什么。看到这一幕原伟民出离的愤怒了，他大声喝到：“董明杰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你靠近别的男人！”
听到这话，她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我哪里是你的女人了？你有听过我承认吗？我跟你上过床吗？”
“我不在乎这些！说你是我的女人，你就是我的女人，谁也改变不了！”他十分坚定地回应道，继续尝试着靠近董。
“哇，这么说来董董你也可以做我的女朋友了？如果我说你是我女朋友的话。”旁边董的黑皮肤表弟开玩笑说道。这位男生一开口，原伟民立刻分辨出来，这不就是元宵节午夜跟自己讲话的那名男性么！实在是他的声音太过个性了。
“去！想得美！你要能背得动我才行！”董明杰跟这位男子开起了玩笑。他们两人关系似乎很好，言谈中几乎要玩起背人的游戏来。
旁边那位瘦高男子不忘打击他道：“你也能看出来，小董长这么漂亮，想追她的男人太多了，你一个外地穷鬼凭什么来竞争？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犹如晴天一个霹雳，触动了他的逆鳞。在他的心目中，董明杰是上天赐予他的，只专属于他一人，其他人根本没资格竞争，可现在对方不仅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朋友，还跟其他男人在打情骂俏，如何不令他妒火中烧？潜能激发的他，终于奋力挣脱了保镖男子的束缚，一把推开正跟董举止亲密的青年，将董紧紧拥在了怀里。
这一刻，他多日以来躁动的内心，终于得到些许安慰，整个世界也变得轻灵梦幻起来。他郑重地在她耳畔轻语：“你是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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