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从头越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他就爬起身来，徘徊于楼宇树荫之间。身上的水泡已经不那么刺痛了，但也逐渐长大了一些，随时有破裂的可能。当他站点到中午时分，忽然迎面走来一同龄女孩，长得很是清秀动人，她手里拿着一大桶矿泉水，塞到原伟民手中说：“我发现你接连好几天都站在这里，不管因为什么身体要紧!”随后匆匆离去。而原伟民则愣在原地，自有一种别样滋味在心头。

　　此时他还真是口渴难耐，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喝水，阳光又这么毒炽，嗓子火辣辣的疼，分外难受。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将矿泉水藏在冬青树丛中，继续徘徊着等待救赎。此时他不禁感慨时光飞逝，又分外漫长，转眼间已经16号了，从12号开始站点到现在，都已经过去五天了，还是没能等到对方，令他分外惆怅。口中轻吟着战车乐队的歌曲小调，脑海浮现出董明杰那无暇身姿，一步一步地默默坚持着。

　　当他的耐力终于达到极限，找出那瓶矿泉水，正踌躇着要不要解决掉它时，忽然发现董左侧窗户旁的空调，居然开始运转起来，水珠顺着排水管滴滴滚落，晶莹剔透的分外诱人。记得年初那会这个房间还没有配备空调的，唯有主卧窗户旁配有一空调，但也不曾开启过。如今此房间配了空调，并且在这个时候开启，是否传递了什么信息？

　　经过一番推敲，他认为这是董愿意开门迎客的信号，毕竟女孩子不方便主动，需要自己登门造访才行。于是他给董发了一条信息说：“董，你房间号是多少，我该怎么去找你？”

　　回应他的，只有短信发送报告，而他也并不介意，信号传达过去就够了。稍微拂了拂身上的盐粒，就直奔广宇内部而去。

　　此时大门口的保安正昏昏欲睡，他很成功就混了进来。只是到了楼下又开始犯愁了，这么多门牌号呼叫按钮，也不知哪一家是她的？首先他认为应该是7楼，因为广宇最底下3层似乎算是一层，但也可能是8楼，甚至9楼也说不定，因为他曾经给董寄出过两个包裹，隐约记得门牌号是902.可是电梯内9楼以上却不见十楼按钮，董明杰家楼上明明还有两层的。

　　不管了一家家试吧。首先他按了801，结果一按通话键对方就直接挂断电话将门打开，令他郁闷不已。也许就是这一家吧，进电梯后他直奔8楼而去。只是到了8楼他又开始犯晕了，这是一座巷道式的楼房，楼内居然七拐八绕的难辨方向，而且门口居然连门牌号也没有。逢人打听认识董明杰不？那人却回答说这栋楼里的人我几乎全认识，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啊。他只好一家家门去敲，却不见有人开门。只好返回楼下，重新乱按一些门牌号碰运气。有的通了有的没通，不过都没有听到董明杰声音。他不禁有些懊恼，这算怎么回事啊……连她家在哪都查不到。

　　忽然间他灵光一现，想起董明杰的地址还在他行李箱里放着呢，这下有头绪了。一路飞奔回旅馆房间，翻箱倒柜的寻找那张纸条。因为太过着急，路过电视机的时候不小心，肩膀撞到了电视机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肩膀上的水泡也因此破裂，浸湿了他半截衣袖。但他还是忍住痛继续寻找，终于在行李箱的一个边角处找到了纸条。展开来一看，地址写的是2单元901室，上面还印有她家电话号码。先试着拨了个电话过去，可对方却告诉他说你打错了！可能是换号了吧，他也没在意，换了件衣服就跑来公寓门口。但是门口的一则告示却令他傻了眼。那则告示上写道：

　　901住户瀚海律师事务所您好！因为您已连续两月未曾缴纳水电费，故此将对该户实行断水断电措施，请尽快缴纳欠费，谢谢！2010-07-12

　　901不是董明杰所住的房间吗？怎么变成什么律师事务所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跟着其他人混进楼内，随便转了几圈，实在没有头绪，只好返回小区外楼下，怅然失神。过了一会儿，他想赌气去喝那瓶矿泉水，却发现已被别人捡走了，使他懊恼不已。肩膀处的伤口正隐隐作痛，似乎有发炎的迹象，也没有人为他包扎，他只好自己去寻诊所。

　　附近刚好有一家中药门诊，那位医生看到他肩膀的水泡后吃了一惊，称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巨型的水泡。“更大的水泡已经破了，否则你会更加吃惊的。”原伟民暗自想道。

　　医生的处理手段令他很是失望，随便擦了点酒精，再贴了层棉花就算了事。随后又取出自己泡的红色颜料水，在他肩膀及胸腹部位擦了擦，说是中草药止痒用，并且卖给了他一小瓶，让他每天涂两次。可奇怪的是每逢他涂完药水，患处就更加刺痒了，并且长出一些红色小点。看来十几块钱白花了，令他郁闷不已。到网吧去加董好友，也不见回应。看来此次的空调事件不过是个玩笑，他无奈地返回广宇楼下，继续徘徊着站点起来。

　　因为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他的绝水大计未能彻底实施，故而晚上未能见到董身影。但他并不气馁，就在广宇楼下休息了一晚上，并且从第二天0点开始，就起身站点起来，一直站到当天傍晚，董明杰的房间终于有了回应，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挂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他十分好奇地望着这几件衣服，不明所以。也许，等衣服干了以后，董就会穿着它们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说需要自己的目光来烘干慰烫？这也太唯心主义了吧？当晚他并没有贸然去站点，但也并不曾入睡，只是坐在楼下，望着窗内出神。直至第二天早上，街道已经酷热喧哗，他还是未能看到董的身影。只好站起身来，忍着饥渴疲累，继续巡逻在街边。这一次他的耐力格外好，也许是看着那几件衣服，激发了他的想象力，比如人鱼公主什么的，居然一直站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终于躺回树下休息。到中午的时候，那几件衣服终于被取了下来，可是却另外又换上了一批衣服，令他惊诧不已。自己可是从16号开始到现在19号，未食一粟啊，水也只喝过一口，连觉都不曾睡，怎么好像还是不够的样子？无奈的他只好又站起身来，边走边发信息恳请道：

　　“明杰我求求你，我真的好渴，好累，我需要你…”

　　“如果不是爱你的力量支撑，我根本撑不了这么多天，即使可以，恐怕早已倒在路边，可我不会倒下，我还没有回到你的身边…”

　　“从今以后我想永远陪在你身边，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尽力靠在你身边最近的位置，为你遮风挡雨…”

　　“求求你快出现…你是我生活的力量及勇气…我会认真对你好一辈子，你快点出来好不好？”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阳台上的衣服，在随风轻微地摆动，如同一株柔弱的嫩草，在南来北往的寒风中无法自持。

　　连续酷热了好几日，此时总算有了一丝凉风，使他心神也安宁了许多，一直站点到午夜时分，才坐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寒风侵肌，煞是难忍。他身上只穿了件T恤跟短裤，鞋子也不过是双人字拖，午夜的寒风自是难以消受。但是他又没力气站起来活动热身，于是就陷入了要不要回去旅馆休息的纠结中。

　　最后他终于在肩膀处水泡需要处理的借口下，回到旅馆去换衣服。他是躺在床上换的衣服，不过因为太过疲累，居然换到一半给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点钟，心想这下糟了，居然从5点多睡到现在，连站点的事情都给耽搁了。赶紧换了条长点的短裤，起床洗漱一番，又猛喝了几口水，这才有些忐忑的来到广宇楼下。董房间的窗户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衣服又换了一批，并且愈发的鲜艳靓丽。这已经是第三批衣服了，让他忽然想起来一个名词：三重门。是否自己只要挺过这三关，就可以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他目光灼灼，望着那几件衣服，思索着此意境背后的含义。

　　经过昨夜两三小时的休息，他的体力明显好了许多，居然从20号清晨，一直站到21号深夜才坐下来休息。因为他想到地球围绕太阳旋转，起码要自转一整圈以上，才能形成规律，一直旋转下去。年初的那次站点，不过才站了半天而已。

　　在此期间她家阳台处的衣服，有几件被换了下来，新加了两件文胸在衣架上，令他精神也振奋了许多。并且在一些特殊的小时刻，他总能感受到对方无时不在的关怀。比如当他夜晚头晕眼花，差点撞倒在草坪围栏上，对方会很快拉开灯闸，给予他些许安慰。此时他总能潜能激发，脑海中浮现出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壮阔画卷，要感同身受前人的热血激情，再行品味苦尽甘来的极致享受。

　　转眼间就要22号了，这一天不用对方做出什么回应，他也能很顽强的坚持下来，因为2009年的7月22号，华南地区迎来了21世纪最壮观的一次日全食，颇有千年等一回的意味。而他也要以实际行动演绎一次日全食。这一天他仅是凌晨休息了一两小时，就站起身来等待日出。当他站点到早晨□□点钟，阳台处那两件文胸也换了下来，转而挂了件浅黄色的女式小裤在晾衣杆上。这令他着实吃了一惊，怎么不挂件好看点的？尽管心中这样腹诽，但他还是很敬业地展开了与内衣有关的联想。可惜这些想象却未能增强他的忍耐力，反而令他更加烦躁了。于是他又一次开始编辑信息想感化对方：

　　“我爱你，你快点出来…”

　　“我全身的气力已经耗尽，唯有爱你的渴望在支撑着我往前进…我感受到了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爱的归宿…我需要你…请赐予我新生…”

　　“难道你感觉不到我的渴望，我的焦灼…”

　　“我的全身都在燃烧…我的心似乎已被铁炉炙烤…请不要让一颗寻找梦境家园的心，再倍受思念的煎熬…”

　　“董…亲爱的…为何我感觉自己的血脉像是火山喷发的熔岩…这样的水深火热我已经承受得太久…我乞求你的解救…”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故土，可这道森严的铁门却将我阻隔在千里之外…要到何时，这里神圣的光芒才能照耀在我身上，让我得到起死回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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