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盗与水师
老者赶紧让操舵的人向左侧转向，降下三角帆，让几个年轻小伙子快速划桨，希望能在战舰发现自己之前避开它。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阵阵海风吹来，雾气渐渐吹散了，巨大的水师战舰清晰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战舰上船舷上站满了穿着皮甲的水师官兵，有人拿着鸟铳，有人手持机弩，战舰的指挥官是一名年轻的参将刘恒。
战舰上一名军士向着鸟船喊话，白发老者还想继续逃跑，没走多远，一声炮响，鸟船前方激起了五米多高的水花，小孩子们立马被吓哭了。
老者叹了口气，站起来向着战舰喊道：“不要开炮，不要开炮！我们都是大明的子民！”，战舰上的军士立马搭话让鸟船靠近战舰。
这样的鸟船经不了几炮就能被打散，事已至此，也只能任由水师发落了。像他们这样未经允许，私自离开原籍出海的，按照大明律是可以充军的，甚至有些水师官兵把他们诬陷为海盗，用他们的性命去官府换赏。
白维心里想着，中国虽说是泱泱几千年文明，可是哪个朝代老百姓不是被官府欺压的。
鸟船靠在了战舰边上，上面的人放下来绳梯，老先生让大家一个个爬上去。马上有个军士恶狠狠的过来盘问他们是不是逃民，年轻的刘恒看起来气宇轩昂，挥挥手阻止了他。
刘恒轻声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老先生一步上前，向着刘恒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福建漳州人士……”，老先生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颇有风度，本来想继续讨个饶，主桅的望斗里传来哨声打断了他的话。
明代战舰主桅顶端都设置了望斗，远远看起来像是倒置的米斗一样，可以容纳一两名嘹手（嘹手也就是哨兵）在里面观察海面上的敌情。
嘹手报告右舷发现一艘船，刘恒和几个副手立马站到望楼上，由于距离还比较远，谁也不能判断来的是商船还是海盗船。
副官：“速度这么快，不像是商船呐！”
刘恒心里立马想到了一个妙计，吩咐给了几个副官，大家都得令行事。白维他们被关在了底舱里，底舱除了压舱石还有好多鸡笼子、羊圈什么的，一次远航往往都会带上些牲畜家禽。
甲板上非常嘈杂，白维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能听到军士的鞋子踩得上面的地板上嘎吱直响。白维把眼睛凑到一个木缝里，看到上面的炮手们正在搬运着火药、弹丸，似乎是战斗前的准备。
舱门此时被打开了，刘恒和两个士兵走了进来，刘恒用手点了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还有几个小孩，士兵立马过来将他们拉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刘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白维的妹妹哭着不肯走，白维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好她，上前一把拉住妹妹。那个军士看白维居然反抗，用刀柄一下砸在白维脸上，白维踉跄着倒在地板上。
刘恒指着白维，说道：“把他一起带上去。”
就这样，白维还有老先生他们十来个人又被带上了甲板，可这次整个甲板上已经不见了刚才威风凛凛的大明水师官兵，看起来全都是穿着素布衣服的普通商民。
主桅上的青龙大旗也不见了，船头倒是挂着一面四四方方的白旗，上面大字写着大大的“颜”字，还有几个水手挂在绳子上，用漆将船舷上的炮口舷窗都漆黑一点，让人远看看不出来这是艘战舰。
白维不清楚这一切的用意，老先生嘀咕着这是一个圈套，“颜”是两广一带最大的海商的旗号，他们假扮商船引诱海盗船过来，之所以让他们这些老弱妇孺到甲板上来，不过是让这一切更加真实。
上面的嘹手喊着，“两百丈”。
副官吆喝着：“右舵，满帆”，十几个水手立马转动起绞关木，尾舵向左偏转起来，整条船立马向右转向。
五张主帆都被拉的忙忙的，整个船速立马快了好多。
老先生：“他们故意装作逃跑的样子，果然是条好计谋，看来那个年轻人不简单呐！”，老先生说的年轻人自然就是刘恒了。
后边海盗船果然中计了，立马追了上来~~
两艘船已经进入了目视的距离，刘恒故意让船上的水兵表现的慌张一点，海贼船比起战舰稍小一点，速度上也更快一点。
眼看着就要追上来了，刘恒命令原地转向。
副官向着舵工和帆手们大喊道：“左满舵！主帆左转！”，水手们纷纷依令行事，看起来就像这艘商船急转向，拼死一搏逃命的样子。
紧追而来的海贼船也随之急转，两艘船在海面上划出了一个个大大水花圆弧。白维已经能看到海贼船上拿着明晃晃钢刀叫嚣着的人了，船尾一面大大的白虎旗。
海贼船并排靠向战舰，一众海贼呼喊着让商船停船投降！木舷窗已经打开，炮口已经推了出来。
刘恒命令甲板上的所有人丢掉手上的任何武器，举起双手，但其实炮舱里所有的佛郎机炮都已经装好铁弹了，鸟铳手、弓弩手等也已经埋伏好了。
然而海贼们对于这一切全然不知。
副官高举双手，向着海贼高喊道：“不要开炮~~不要开炮！投降，投降！”
海贼们向着战舰抛出钩绳，用力一扯，两艘船并靠了起来，铺上一头带有爪钩的搭板，三十多个海贼一个接一个踩着搭板，鬼嚣着跳上了所谓的“颜”家商船。
领头的是一个刀疤脸，海贼让白维和水兵们都蹲在甲板中间，一个个凶狠恶煞拿着大刀对着他们，地上散落的武器都被海贼们捡起来。
副官上前递给刀疤脸一张货物清单，上面写的东西有古里国的胡椒，阿拉伯的乳香，暹罗国的鸦片，还有鬼国的珍珠玛瑙等等。
显然这些货物都是高价的珍品，刀疤脸显得很满意，咧开嘴笑着，把清单递给下面一个人，让他带着十多个人到货舱里去清点。
十多个海贼一窝蜂钻进了货舱，推开进门处的三四个大货柜，这些海贼傻眼了，面对他们的是清一色的鸟铳枪管和弩箭！
细看下，除了进门的地方这几个货柜，哪里有什么货物，里面齐刷刷的排列着四十来门佛郎机炮。海贼们算是明白了，自己着了道了，这根本就是艘大明水师的战舰！
想要退回去，可舱门已经被埋伏好的两个水兵关上了，海贼也不敢吭声，稍微一动弹，估计身上就全是窟窿眼。
刘恒站起来，走向刀疤脸，说道：“好汉既然挂的是白虎旗，想必是人称“吕宋林疯子”林统领的部下，我们颜家的生意遍布四海，颜老爷和海上的各路统领都有交情。”
副官上来递给刘恒一个册子。
刘恒手拿着册子，说道：“我们的船可是在龙旗海盗叶一宇那买了红鉴的，你劫我们的货，恐怕叶一宇是不答应的~~”
还没等刘恒说完，刀疤脸一拳打在刘恒脸上，“****的叶一宇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投靠朝廷的一条狗！老子还就偏要劫他的货！”
刘恒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吃了这一拳，嘴角沁出了血痕。那些乔装成商民的水兵看到自己的长官被打，一个个怒目圆睁站了起来，海贼们举着明晃晃的大斩刀喝斥着让他们蹲下。
妹妹小丫吓得蜷缩在白维怀里。
刀疤脸注意到一个水手腰上系着一个布包，他踱着步子上前，一手扯下来布袋，抖了抖，布袋里数十颗小铅球“哗哗”的掉下来，砸在甲板上，“跐溜跐溜”的在地板上滚着。
刀疤脸脸色骤然大变，大声喊道：“兄弟们！有诈！”，说完手中的倭刀一挥，眼前的那个水兵脑袋斩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恒大喝一声：“发炮！”
战舰贴着海贼船舷侧的炮窗突然被顶开，二十多门佛郎机炮口伸了出来，海贼船上的人根本没有防备，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发炮。
“嘭嘭嘭~~”，连续的炮声响起，一阵阵烟气弥散开来，空气中充满了黑火药的酸味，海贼船炮舱一侧立马被铁弹打出一个个窟窿。铁弹砸在木板船体上，崩射出无数的木片碎屑，这些碎屑像弹片一样扎向附近的海贼们。
一时间，海贼船上哀嚎遍野，好多人脸上，腿上都被木屑割伤、刺伤。
埋伏在船舱里的鸟铳手、弓弩手立马冲出来，甲板上也是一片混战，鸟枪的铅弹以及弩箭横飞。白维和老者尽力的保护着一帮妇孺，可是甲板上已经没有一块地方是安全的了。
越来越多的海贼从搭板上爬过来加入战斗。
白维护住妹妹躲在艉楼墙根处，艉楼上一名鸟枪手栽到白维眼前，身上从脖子到胸口一道口子往外喷涌着鲜血。白发老者在混乱中被人一刀刺死，白维抱起妹妹，往船舱跑过去，那里才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白维此时的心里只有保护妹妹，虽然这或许不是自己亲妹妹，但既然命运让他和小女孩的哥哥在海底完成了交接，让他得以来到明朝，他就有责任履行哥哥的使命。
甲板上的人忽然都呆呆的看着左侧，白维一回头，海贼船上一根巨大的桅杆直直的倒向了自己。白维往旁边一躲，桅杆重重的砸到了甲板上，整条船都随之一震。
白维摔在地上，小女孩也被抛出好远。白维两只耳朵嗡嗡作响，迷糊中他看到一个举刀的海贼正要砍向他，白维的脑子相当清醒，只是手脚不听使唤，他也只能任人宰割了。
一瞬间脑子里划过自己的父母，还有老不死的导师，船上碰到了漂亮学姐，自己还答应人瑞士姑娘要送一个木雕给她呢！
可是自己现在却要命丧于另一个时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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