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依为命

　　壁国的重担过早压在夏锦云身上，他不过才刚登基，壁国就只剩一半，连皇城都沦陷了，夏未央一想到此处，就揪心的疼。

　　在她看来，皇兄一直都很勤奋，是皇子里面最聪明最上进的，只是他的勤勉对于风雨飘摇的壁国来说螳臂当车，即便如此她还是愿意相信皇兄。

　　桌案上的饭菜都凉了，皇兄还未归，夏未央用手支起头，强打起精神，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抬眸看见了一个明黄色的人影，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离她越来越近了。

　　回忆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中，那时她母妃是受尽万千宠爱的妃子，而太子哥哥的母妃是个身份低微的妃嫔，太子哥哥从小就是个聪颖的孩子，母妃对他多有几分照拂，直到母妃失事，太子哥哥怜她孤苦无依，把她接来一起居住，十来年的时间，他们互相照顾，那份羁绊，早已超过了宫里其他兄弟姐妹。

　　“太子哥……”话说到一半，她想起了如今他的身份，又换了个称呼，“皇兄。”

　　她站起来，展开双臂朝着他飞奔而去，转眼间就扑到了夏锦云的怀中。

　　“阿九，朕可等到你了。”夏锦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个年轻的帝王凝视着怀中的皇妹，乌黑的眼眸中饱含劫后重生的喜悦，他轻抚她的脸，温和问道，“这一路都还好吗？”

　　“有杜将军护送，这一路都安好。”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夏锦云，仿佛见到他是此时最值得高兴的事。

　　“他护送公主有功，朕定当好好奖赏与他。”夏锦云撩起袖袍，拉着她往里走去，“我们兄妹俩许久未见，今晚定要好好叙旧。”

　　窗外轻风拂来，寝宫内烛火摇曳，借着明亮的烛光，夏锦云消瘦的脸颊映入她的视线，她只觉得鼻子一酸，本来就清瘦的皇兄，因为忧愁国事活脱脱瘦了一大圈，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太重。

　　“阿九，朕身边只有你呢。”他清隽的脸看不出来是笑还是伤，黑眸中闪过复杂的神情，“除了你和远嫁的公主，宫中其他皇姐皇弟们没有一个逃出来。”

　　他的话语很沉重，夏未央听了也满怀伤感，宫破那一日的场景又在脑海里徘徊，父皇母妃自焚于重华殿，大火成为她挥之不去的记忆，而血溅当场的荣儿，更是她的伤痛。

　　夏未央握住皇兄的手微抖，眼眸盯着他，语气十分肯定的说：“皇兄你放心，阿九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好。”夏锦云刮了刮她的鼻尖，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他缓了缓才说，“阿九，现在朕成了壁国皇帝，以后我定然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她低着头，想起父皇在焚烧重华殿时对她说过的话“阿九，你是我最疼爱的孩子，疏远你只是为了保护你”，这么多年父皇对她到底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境。

　　“皇兄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抬起头，对夏锦云淡淡一笑。

　　兄妹俩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安宁夜晚，她和皇兄秉烛夜谈，把以前发生的不快都抛之脑后。

　　翌日，在林公公的陪同下，她在行宫里转了一圈，此处虽比不上壁国皇宫，但是独有的江南韵味，却是其他地方难有的，清澈的小河从小桥潺潺而过，桥边杨柳依依，风一吹柳絮随风摆动，乍一看如同漫天雪花在飘扬。

　　夏未央清楚现在的壁国不比以前，自动节省吃穿用度，除了头上玉簪和脖间月牙形的虎骨项链，身上再无其他饰物。

　　夏锦云为此劝道：“阿九大可不必于此，下午我就派人给你打造一些新饰物。”

　　“不必了皇兄。”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夏锦云的好意，“我想把省下来的银两，用在军费和粮饷上。”

　　夏锦云大受感动，握着她的手说：“他日故国收复那日，我定会册封阿九为长公主。”

　　对于这个称呼，夏未央倒是听说过，这是一个公主的最高荣耀，一般只有皇后所出嫡女才有资格获得，皇兄想把这个名号赐给她，说明她在他心中分量不轻。

　　她的脸上带着惋惜的神情：“要是阿九是男儿身就好了，我可以替皇兄上阵杀敌，赶走那些北煜人。”

　　“阿九，你好好当我的皇妹就行，其他的事无需你担心。”夏锦云安慰道。

　　遭此一劫，夏未央的性子也改变了些，彻底安静下来，甚至还会为亲自下厨，为皇兄制作膳食。

　　她的举动却吓坏了林公公，他劝着说道：“九公主，您是千金之躯，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宫女们来做吧。”

　　“我为皇兄做些膳食，是理所当然的。”她神情很淡然，手中的活没有停下，依然仔细的坐着糕点。

　　“可是陛下让您好好休息，要是怪罪下来，奴家担待不起。”林公公哭丧着脸说。

　　夏未央对他轻轻一笑：“不要怕，皇兄肯定不会怪罪你的，即使是要罚你，本公主替你承担。”

　　她用白玉盘端着亲自做的菜肴和糕点送到皇兄的御书房，她专门趁着中午时分去的，那个时候夏锦云的胃口会好一点，林公公则惶恐的跟在她身后，害怕陛下会怪罪于他。

　　“皇兄，我为你做了些好吃的。”她把燕窝粥和美味菜肴放到他的桌案上，对于疲劳的人来说，清淡的食物在合适不过。

　　夏锦云捧起白玉碗，轻轻一品，随后点点头赞道：“阿九的厨艺越来越精湛。”清隽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他想起以前的旧事，忽而说道，“记得以前你第一次为我做膳食，整个厨房几乎被你给烧了。”

　　一提到以前的事，夏未央掩嘴而笑，那一次她对制作膳食突然来了兴致，烧掉了皇宫半个厨房，为此还被父皇狠狠骂了一顿。

　　她见皇兄的神情有所缓和，她也跟着放松下来，原来这就是相依为命的感觉，天地间何其大，留给她和皇兄的空间却很小。

　　书桌上是一堆高高叠起的奏折，夏未央看得有些头晕，皇兄天天都要批改这么多奏章，实属不易。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上面写着“军情危急，还望陛下派兵增援”，她也没有细看，因为光看这几个字，就能料到到情况有多糟糕。

　　“杜将军这几日去了哪里？”她忽然想起许多天没有看见这位将军的身影。

　　“他自动请缨去了前方战场。”夏未央一边品尝她做的食物，一边慢吞吞的说，他的嘴角突然漾起笑意，“阿九莫非喜欢上了杜若？”

　　“哪有，皇兄你开什么玩笑。”她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夏锦云口中，堵住他的嘴，“我不过觉得他武艺精湛，是朝中可用之才。”

　　夏锦云对此没有异议：“杜若确实可担当重任，要是壁国多几个他这样能征善战的将军就好了，我们就不会沦落至此。”说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闪过一丝遗憾，壁国在皇祖父晚年就开始衰落，父皇当政期间，连续几个败仗更是动了壁国的根基，所以北煜人才较为轻易的攻破了壁国皇宫。

　　她体贴的为他捏捏肩膀说：“等情形有所好转了，皇兄就找一位性格温婉的皇嫂，好好照顾你。”

　　夏锦云放下碗筷，扭头对她开玩笑说：“阿九，你对朕这般好，作为你的皇兄都舍不得把你嫁出去。”

　　嫁人这件事，夏未央没有考虑过，当初宇文恒表示要带她走，要照顾她一辈子，这种承诺确实让她心动，也确实动过将终身托付给他的念头，不过一切的承诺都在宫破之日烟消云散，他和她现在是仇人，他们之间有很深的隔阂。

　　“皇兄，我要一辈子留在你身边。”她捏在夏锦云肩膀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

　　夏锦云嘴一咧，拍拍她的手说：“阿九，你轻点捏，朕的骨头快散架了，不过你是女孩子总要出嫁的，留你一辈子在皇宫只会耽误你的幸福。”

　　“不，皇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她脸微红，眼睛紧紧盯着夏锦云，一本正经地的说，“与其嫁给不喜欢的人，我情愿一辈子留在皇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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