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边疆飞沙
大狱。
这是大狱深处，通过两道铁门，有相熟且受县官信任的衙役带领，才能成功探监。这处名为笼中，包含插翅难飞的深意。
笼中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产物，由开国大将李坟主持翻修工作。当时，这项工程秘密而浩大，不说各地征调的各色工匠，光是两道铁门所用的材料，是遣使臣赴三王国花千金购买的沉水铁。
沉水铁产自沉水潭，沉水潭深千尺，潭中不仅有沉水铁，传说还有龙灵鱼存在，可活死人肉白骨。
沉水铁锻造成物后，非火磺蚁的毒不能破，因此笼中建成后很少有使用的机会，而今天，它迎来了两位客人。
岑溪趴在铺满干草的地上，鼻尖满是干草潮湿腐烂后的气味，逼退她的头晕。
她旁边是大侠，大侠闭目养神，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他的右臂痛苦蜷着，肩膀处的布料上似乎有个烧灼出的点。
他们被关在一个钢铁铸成的笼子里，唯一的光源是墙壁灯座上的蜡烛。小小一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的微小火苗，却使岑溪眼睛发热，她看到了希望。
她抬头，满目的希冀。这个时辰，外面的阳光暖意融融，而铁笼中阴寒冷寂，她想出去，阳光撒满身上。
岑溪用胳膊撑地，使劲过度，整个人跌入大侠怀中，头枕在他的腿上。
大侠睁眼，嘴里泄出一声闷哼。从岑溪的角度看去，大侠侧脸仿佛火烧云笼罩的天空，诡异的红色从额角蔓延至露在外面的一截脖子。
她脑海闪过不少念头，有大侠中毒无法动弹的情景，也有大侠威胁她的情景，纷杂退去，她连忙从大侠身上爬起，身体猛然直立，撞上大侠的下巴，大侠顺力后仰。
“你想杀我。”大侠左手慢了一拍才掐住岑溪脖子，他的手颤抖着，岑溪握住他手腕，慢慢拿开。
岑溪退后几步，盘腿坐下。她道：“你误会了，我并不想杀你。如今我们一块身陷囹圄，正应该携手共同进退。”
大侠面色不善，鹰眸危险眯起。他冷笑道：“共同进退？你是蛮人，我是太承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岑溪第二次听到“蛮人”，她没有见过蛮人，但肯定和太承王朝的人长得有区别。于是，她嘴下不留情道：“您老睁大眼瞧瞧，我长得像蛮人。看您身强体壮，耳聪目却不明，赶快去医馆治治。”
大侠有好涵养，他面无表情，眼神飘忽。过了一会，他用开始讲述陈年往事的沉重基调道：“我见过太多像你一样的人。明明长了一张太承人的脸，心狠地却像蛮人。利用相貌优势，屠戮我们太承人，边疆有许多士兵就是死在你们手上。”
说到后面，语速逐渐加快，最后几字咬牙切齿。话语里刻苦铭心的仇恨使人惊心。
忽然间，岑溪产生一种感觉。她承受过的委屈渺小似一颗沙砾，而边疆的风那么大，能掩埋忠臣良将的骸骨，能掩埋一国一城的历史。它是一颗沙砾罢了！
岑溪盖住脸，声音闷闷，有些别扭道：“算了，我辩解太多也是废话。我们想想如何逃出去。”
她吐出口气，眼睛亮晶晶的。大侠微感诧异，不过他并没有打击。他明白，身处牢笼，信心不能失。
“您是否认识那位衙役大人？”岑溪小心翼翼，两手事先护住脖子。揭人伤疤本就不光彩，如非必要，她不愿招惹大侠的暴怒。
大侠呼吸一顿，睨眼不悦地看过去，岑溪一脸认真，他懂得别人没有取笑他的意思。他道：“认识，但他帮不了我们。反而第一个下杀手的人就是他。”
岑溪点点头，跟她推测的一样。大侠把话说到你死我活的绝情程度，那位衙役大人若想用“假投降”一招，怕是行不通。如果他真会用那招，他们或许能逃出去。
“您的身份不低吧！”沉默一会，岑溪忽然道，她不奢望大侠会回答她。她只是想，假如要一块死，起码她要知道，一块跟她奔赴死亡的是什么人。
大侠嗤笑，神情倏忽而变，鹰眸迸射锐利的光芒，好似是探入灵魂深处，搅上一搅的恐惧。
岑溪不怕他，两次被人掐脖子，甚至被一县长官威胁抹杀她如杀条狗一样简单。她现在最不缺的是勇气，却在死亡面前懦弱。
“我不问了”，岑溪淡定做了个“封口”手势。
她走到另一边，“大字形”躺下，闭上眼，鼻尖仍然萦绕干草的霉味。
岑溪掐着时辰醒来，头顶上，走动声频繁有序，狱卒正发放食物。这时该是入夜。
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岑溪面上浮着怨念，又后悔慌乱下扔掉的饼子。饼子按照原身父亲传授的秘方制成，据说秘方是原身未曾蒙面的母亲家传的，这饼子是给出门远游的孩子准备的，因而叫阿母饼。
饿极无聊，岑溪眼睛滴溜溜转着。旁边大侠依然维持盘坐姿势，脸上的红色糜丽至极，柔和大侠刚毅的五官，使人移不开眼。可那东西仿佛活了，随着大侠的呼吸，浮现一条条蠕动的蚯蚓。
两种感官，美丽和丑陋，岑溪反胃干呕几声。
“您中的是什么厉害□□？”岑溪喜欢热闹，空旷寂静的环境她不喜欢，她宁可凑上去挨大侠眼刀。
大侠轻描淡写道：“会死人的毒。”他的毒很棘手，大侠心里清楚，即便不动内力，最迟后天晚上，他就会死。他很坦然，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见识过太多生离死别，见过铁塔关外的尸骨堆积成山。
岑溪回不过神，她重复一遍道：“会死人的毒。”
然后，她想，大侠死了，她会被当作凶手吗？不怪她多想，大侠死了，官府需要一个凶手，而她正好。
“你不会死的”，岑溪有些激动，她尖叫，宣泄她的委屈，恐惧和剩下丁点的希望。
大侠毫无预兆捂住她嘴，作口型道：“有人来了。”
岑溪安静下来，眼里燃着小火苗，过了一会，她见到了来人。
“王衙役”。她竭力使声音听起来平和，但是她做不到。
(https://www.biqwo.com/dudu/59/59193/3214130.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biqwo.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w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