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有生之年

　　即使坐在餐座前，大奶奶也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浅浅的尝了几小口清炒笋丝，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一个一脸兴奋另一个一脸紧张的两个，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慢慢缓缓的下了结论：“做的很不错。”这话很是微妙，其实是对柯以然说的，古墨心里明镜似的，脸上却也摆上几分笑来。这位大奶奶上车后对他一路微不可察的打量，以及除了最开始似乎是为了让柯以然安心一般的和自己简单打了个招呼，别的话可是没说上一句呢，不冷不热的。

　　或许是看出什么了吧，不知道是不是老人的眼神都很利，他师父也是这样。也不奇怪，柯以然身体里的那东西，她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懂那些的，否则，也不会派那么多术士到处找她。

　　柯以然倒是半点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的，一听这话坐在座位上上更是没个安分，起身替老人盛了一碗蔬菜浓汤，笑眯眯的轻递过去，继续乐颠颠的请功道：“奶奶奶奶，你先喝几口汤，润润肠胃，再尝尝别的菜色，古墨的手艺向来很好。”

　　老人看着柯以然脸上掩也掩不住的满溢的高兴神采，心里也放轻松了不少，她带着柯以然生活了那么多年，虽然面上严肃，对这个孙女却是感情很深的，只是这个小孙女经历的苦难实在太多，而造成那些里面不可缺少的有她一部分责任。

　　柯以然自从被安固林接走之后就没有再回过小山城，上次祭祖时候回去她才一时间了解到这个小孙女心里的苦闷和愤怒，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事情，是你不能改变与生俱来的宿命，自从它发生那一刻起，便不能更改。她年龄大了，但是却也看得出来柯以然和古墨在一起的时候是真正的快乐，才能显现出自己真正的那一面，如果这样，那么何必阻拦，就放开吧，让她过得开心一点，少些束缚少些压抑，何尝不是解脱。

　　一顿饭就在柯以然的叽叽喳喳，古墨和大奶奶不时搭两句话中过去了，噢，单方面的，大奶奶基本上就是嗯嗯两声。

　　尽管如此，古墨还是松了一口气，用他很多年不和人，噢不，是用他从未和必须留下好印象的女朋友家里人打交道的脑袋十分困难的想了想，问自己道：这顿饭应该是吃的宾主尽欢吧？毕竟，柯以然显得蛮开心的，当然，或许他应该忽略这一坨，这一位一直都挺欢脱的，重点，以然奶奶虽然不那么热情......但好像大概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很不满的情绪的，嗯，应该是这样，那么，这就算是任务完成。

　　吃完饭以后，古墨自动且自然的包揽了洗碗这一艰巨工程，虽然这项工程一向都不是他做的，按劳分配的原则不期然的被打破，但是人家孙婆两个在客厅里看着电视交流感情他总是不能阻碍的么。

　　还没洗完，柯以然十分幽怨的进来了。

　　古墨一愣，“怎么了？”

　　柯以然更加幽怨，开始撸袖子，“大奶奶让我进来洗碗，说是有话要和你说。”

　　古墨心头思量几分，猜到一些，用毛巾把手擦干，将人推到水池前，“那就没办法了，宝贝儿加油，我去了。”

　　“小伙子，你过来坐下，我们聊会儿。”老人坐在沙发上，慢慢的捻拨着手上套着的佛珠，姿势不急不缓又仿若掌握着全部规矩，目光专注又严肃的看着正在给她泡水的古墨，即使是背对着古墨也能感受到老人视线里的探究，微微点了点头，回答道：“嗯......”顿了顿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合适，踟蹰半秒转过身来，老人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开口道：“我是以然奶奶，你也就叫我奶奶就好了，叫我大奶奶也行。”

　　古墨心里更翻腾了，以然奶奶然后他也叫奶奶，这不是，咳咳，那啥，挺好。但是想一想这个似乎也是正常称呼，是他计较的有点残余过头，心下不再多想，便将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低声喊道：“嗯，大奶奶。”然后便坐在了老人对面的竹椅上面，静静的等待着老人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可不觉得老人是要和他坐在这儿谈心的。

　　老人看着面前始终表情平静的年轻人，渐渐放缓了极具压迫性的视线，半阖着眼帘，静静的沉默了几秒，手上捻拨佛珠的动作慢了些，又过了很久，才慢慢的开口说道：“小伙子，我虽然看不出你是什么路数？但是活到我这把年纪倒也是什么都见过的，三宗六派的事情，也大抵能猜到一分两分，但是我老太婆不插手别人的事情，我只知道我这小孙女是由不得外人欺负的，不管是谁，都是一样。”

　　说到这里轻撩眼皮暗含凌厉的看了古墨一眼，话里却是有些微犹豫叹息，“你了解以然多少？”听了老人的话，古墨原本轻放在裤缝边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浑身气息也变得紧绷又压抑起来，有些莫名隐忍的意味。

　　老人仔细的将他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进眼里，再加上这一路上他对柯以然的悉心照顾，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减少了些，紧接着继续说道：“老太婆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这最后的时间里你可以让她始终像今天这样开开心心的，人生几十年，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管你对她的心思有几分，都请你能够考虑我这个土已经埋到了脖子的老太婆的想法，拜托了。”说到最后，这个始终气势十足的老人已然是带着几分请求的语气。

　　古墨抬头看着老人，心里某个地方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事情，但是对待柯以然的感情却是真正真挚深切的，他拥有的都是一个不完全的自己，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嗜杀流血或者险恶前途，他哪里来的什么办法去承诺说，要担负起另一个女孩的未来。

　　但他能够保证一点。

　　老人不说话，独自缄默着，为一个答案。

　　“有生之年绝无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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