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二叔
大奶奶，好像也老了不少。她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到岁月流逝是如此不留情面，从小到大，大奶奶在她心里，都是最不容撼动的存在，就算是父亲也不能比。这个给她最多照顾的人，即使后来做出那种事情，她也只是初始的时候有过些怨愤，然后，一个人的时候再想起旧事来，回忆里占据比例最多的，便是曾经的种种好了。再最后，她便是怨自己，也迷惑，怨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承担不了，迷惑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两人神色平静的慢慢用完了早餐。
尽管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柯以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算不算正常，近乎十年没有见的亲人相聚首，会是这样的情况吗？没有寒暄，更没有问问互相这些年的生活，撒娇讨好姿态柯以然更是做不出来，但是就这样，诡异的相处方式，她紧张的情绪却是去了不少，至少不再觉得拘谨。只觉得这场景和很多年前一样，宛若时光倒流。
李妈进来收拾碗筷。
大奶奶起身，右手杵着拐杖，要往出走。柯以然也跟着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大奶奶的左手臂，其实也不算是扶，只能算是虚虚挽着，偷偷瞥眼去看，还好，大奶奶脸色如常，并未见不满，而且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意思，柯以然心里不禁涌上些欣喜，随着大奶奶一起走到了外面园子里，正好碰上往这边走来的阿奇嫂。
阿奇嫂见着两人亲近不少的样子，眼睛里晕上一丝暖意，上前道：“钱婆，祭祖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老黄将祠堂也打扫了个通透，就等着时辰到了。”
“嗯。”大奶奶用拐杖敲了敲地，朝前走了两步，又停下，问道：“安固华到了吗？”
阿奇嫂脸上表情定住，在衣襟褂子下沿擦了擦手，道：“二爷他们应该是快了，刚刚来了电话，我忘了跟告诉您，说是六点之前一定到。”大奶奶从鼻孔里哼一声，明显很是不满，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硬生生的止住，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只是拐杖更急的在地板上撞了下，朝着柯以然道：“走吧。”柯以然心里不解，但是阿奇嫂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大奶奶的异常，道：“那您和小小姐好好在宅子里转一转，我再去清点清点，看看还缺不缺什么。”
安固华。
柯以然努力的回想着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任何一条信息。
安固华，二爷......是她的二叔。她记得，父亲有一个兄弟，没错，那个人就是这个名字，安固华。对了，他还在这宅子里住过几年，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来的。但是安固华和父亲并不是亲兄弟，大奶奶就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想想，也就是说爷爷除了大奶奶还和别的女人生下过孩子，真是奇怪，大奶奶那么刚烈的性子竟然能容忍。安家很少会有人提及这些事情，所以柯以然也弄不太清楚，只想到了这一点点。不过，大奶奶刚刚为什么那样，好像对二叔很不满的样子，她并不是个会因为二叔是爷爷的私生子便用这种口气提及的人，要不然，小时候就不会让二叔回安家大宅居住，那个时候，安家已经是大奶奶在管家了，如果她不想，没有人敢违逆。
柯以然正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忽听大奶奶的声音，“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吗？”柯以然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眼睛，回答道：“有找人看过，所以好了很多。看不见的时辰推后了比起以前，现在挺方便的。”大奶奶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从刚才到现在第一次正眼看她，捏着拐杖顶部的圆雕转了转，“六点要祭祖，如果看不见，我就让阿奇嫂扶着你，不用担心，时间并不长，站在那里，仪式完成就好，不要逞强。”
老人的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明锐利，“嗯，我没关系。”无奈的牵牵唇角，柯以然眼神很认真，表示自己说的真的是大实话，道：“大奶奶，我说真的呢。是一次偶然，遇上一个懂那方面的人，他帮了我，所以，看不见的时间推迟到了晚上九点半，在那之前，我都是可以看见的。”大奶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她说的是真的，才移开目光，眉心的褶皱一点点松开。
柯以然继续搀上老人干瘦如柴的手臂，道：“奶奶，我们去前面转转。”老人却是没有动，只思考着什么一般，端端站在原地，盯着前方，柯以然疑惑，正要开口问，大奶奶先她一步开口，“不行。”说着转身，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在，快步拉着她走到那棵大梧桐树后面，靠着粗壮的树干遮挡住她们的身体。
什么不行？
大奶奶五指微屈，死死压着拐杖，在园子里面的泥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圆涡，抬头，话里满是不容抗拒的威严，“今天祭祖的时候，你要像以前一样，像以前那样，你什么都看不见。明白吗？”柯以然被老人枯瘦的仿佛一折便会断掉的手指捏的生疼，但是她现在一头雾水，也忘了挣脱，“为什么？奶奶。还有，我昨天回来的时候，阿奇嫂和李妈都看见了，她们，应该都知道，我是能够看见的。”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打算刻意掩饰这个事实，可大奶奶的意思是要瞒着这件事情。但是，就算李妈在安家的这几年她不在，所以不知道她眼睛的问题，但是阿奇嫂陪着她那么几年，什么事情不清楚。
“这个你不要管，她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奶奶眼睛里充斥着的那些情绪，柯以然看不太懂，只默默的听着，“祭祖的时候，我让你说话你再说话，其他人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可以不予理会。尤其是你二叔，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尽量不要和他接触。记住这一点。”
“好。”柯以然也只能先应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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