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吞珠

　　柯以然透过头发的缝隙瞧着男人朝着她丢下盒子的地方走去，慢慢直起身来，尽管肚子那一块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强忍住那火辣辣的痛感，步伐虚浮摇晃，却走的很快，赶紧大步跑到了那有红色烟气的地方，手指摸进那团雾气里，果然，捏到一颗冰冰凉凉的大约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拿出来，玉白的圆珠上面红气缭绕，触着像是人的肌肤一般，润滑细腻，不像盒子外面那般让人觉得阴气森森，反而有种温暖的陷落感，像是融入了一种水汽蒸腾的柔软里。

　　柯以然有些失神的愣住了，直到被古墨那声嘶哑的喊叫惊回了神，打了个寒战，转身便朝着古墨跑去，刚走了两步，便被返回的男人拦住了，柯以然捏着珠子，跑了两次没跑脱，被男人越逼越近，脚步开始缓缓的往后退，男人动作不疾不徐，像是完全不担心她跑掉似的，然后，找了个角度猛力扑过去，柯以然被紧紧抓住手臂，挣脱不得，被男人右腿单膝死死抵在背后的大树上，男人一手臂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掰开她紧合的左手手掌，玉白圆珠暴露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层薄光温润包裹，闪烁着碎光，让人炫目。

　　男人死水一般的眼睛里迸发出光彩，伸手去拿。要是被他拿走了，她和古墨不就死定了，柯以然心急，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脚踹的男人摇晃两下，手松了松，男人反应过来，卡住她肩颈的手臂骤然使力，柯以然吃痛，皱了皱眉毛，右手空出，一把狠劲扯住男人的头发往下拉，左手被抓住手腕动不了，反正也没办法了，柯以然一伸脖子，将手掌上的珠子吞进了嘴巴里，男人头发已经被硬生生拽掉了几把，扯了扯嘴角，男人一手捏住柯以然的下颌，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给卸了。

　　柯以然只感觉到自己的脚慢慢离了地面，整个人似乎正在被往半空中举，脑子里冒出一个无比神奇无关生死的风马牛不相及的念头：这男人力气好大，一定也不是人。

　　下颌酸痛，要掉了么？柯以然动了动舌头，忽然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口里含的珠子正在慢慢下滑，死了，死了，死了......柯以然死命卡住自己的脖子,摇啊摇，无奈，那珠子还是顺着喉咙滑了下去，柯以然“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真是好胃疼。

　　男人这才注意到柯以然的异常，侧眼一看，柯以然左手手心的珠子已经不见了，眼中顿时寒光一闪，怒火中烧，单手成爪袖口里不知道是把什么匕首一类的东西滑滑出来，朝着柯以然的肚子袭去。柯以然神经坚韧，不知道这时候是该惆怅还是委屈，委屈的是她的肚子干了什么了您老非得和它过不去又是踢又是踹还要捅的，这会儿还直接上兵器？惆怅的是这是她跑出来的第一个晚上还什么都没玩没干没吃就要死在这里了么，还是被开膛破肚这么没有美感的死法？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扼住她下颌的手一收，男人脸色一变，朝后退了两步，按住手臂的位置，然后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古墨，头也不回的大步朝着林子外面走。是古墨做的？柯以然掉在地面上，艰难站起身来，眼角撇到男人手臂肘关节的位置，那里不知道怎么了，像是被火灼烧的一般，黑色衣料已经烧出了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一片血肉模糊，甚至是白森森的骨茬，而且，最奇怪的是，明明没有见到火苗，但是男人身上的衣料至肘关节部位开始正在一点点变成灰烬，皮肤也渐渐变了颜色。夜色晦暗，看不太清，男人的身影也渐渐看不见了。

　　柯以然不再管，看了看古墨的方向，那边或许是因为古墨刚才分神对付那个男人的原因，现在正和王胡子僵持着，明显处于弱势，王胡子手里拿着一只箭，将古墨按在一块石头上，那箭正对着古墨的喉咙。柯以然放轻了脚步，屏住呼吸，毕竟古墨救了她。

　　只来得及感受到一阵剧痛，连回头看看是谁都没做到，王胡子摸着后脖颈的一片黏腻，眼前一黑，一点声响都没发出，很干脆的倒在了地上，古墨眯了眯眼睛，往后看了看，柯以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略微弯着腰低喘气，脸上神情像是隔着一层薄雾，手里的铁棍颤抖着忘了放下，神色间是战栗的麻木。

　　古墨刻意将语气放缓了，眯眼道：“过来扶下我。”他刚才为了施那个术法，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不过那个男人竟然真的对冥火术有反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竟然没有看出来，要知道冥火术对普通人是不会造成伤害的。

　　柯以然这才反应过来，丢下铁楸，快步跑了过去，搀着手臂将古墨从石头上扶起来，只是眼睛还黏在王胡子身上，咬牙调开眼神，避开那团渐渐晕开的殷红，心里一团乱麻，她下手不重，也挑的后颈部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情，而且情况紧急，她没作多想，只是条件反射的就用铁棍挥过去了。

　　眼皮子动了动，古墨就知道柯以然想到了哪里去，没什么所谓的看了前面还没散尽的雾气，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不用担心，人没死，只不过晕过去了。”那点力道，打不死人。虽然他觉得王胡子还是此时死了更加干脆些，因为他还从没有给过背叛自己的人机会，以后只是让他死的更惨而已。但是这个时候显然不能这么说或者这么做，身边还有一个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的家伙。

　　仰着脑袋，古墨休息了一会儿，问道：“镇魂珠呢？”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了，第一次挨了一棍子，还差点被卸了下巴，这一次呢？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柯以然开始慢慢咬指甲，她一紧张就会这么做，试探性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是一个不小心将它吞到肚子里了你会相信么？”

　　“吞了？”完全不可置信的语气，古墨猛然转过头，盯着她，柯以然心里一突，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死死扼住了脖子，男人顿了顿，语调平平不见起伏，却能让人感觉里里面的狠意，“那就吐出来。”

　　呼吸被阻断，喉骨很痛，柯以然大张着嘴巴，两手使劲拍打着古墨，今天她遭到了很严重的迫害，下颌脖子肚子这些到底是有多倒霉，男人却是纹丝不动，已经是进气不见出气，脑子里面浑浑噩噩的,她很想掰开古墨的手，告诉古墨她可以自己来，别说吐了，拉都要拉出来，一时间憋的脸色通红，眼睛里面水光闪烁。

　　眼看着怕是没希望了，古墨终于放开了她，空气一通，柯以然趴在地面上顿时干呕了半天，胆汁都快呕出来了，最后还是不见那个所谓的奇怪镇魂珠被吐出来。古墨站在旁边，盯着地面，一脸莫测，怒气隐隐乍现，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柯以然有点害怕的向后移了移，缩着脖子，暗自想着，那种埋在地下面不知道被多少爬虫光顾过还是从死人身上刨出来的东西到底谁会稀罕？她也很想吐出来好么，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抚了抚酸麻又有些疼痛的脖颈，保持着那个狼狈跪坐在地面上的姿势，看着古墨阴晴不定的脸色，没什么声气地小声解释道：“那个，我已经尽力了，实在是个意外。”方才古墨怕是对她真的动了杀心，哪怕是一瞬间，眼神也很可怕，她现在已经不能确定方才打晕了王胡子给古墨帮忙的行为是对还是不对，顺便纠正一下之前的想法，她觉得死在古墨的手里也不太好，还是寿终正寝这种结局最合适。

　　没了一直噙在唇角的笑意，古墨整个人的轮廓显得冷硬不少，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本来就很不像个活人了，这会儿瞧着更是恐怖，红森森的眼睛眼色淡了一些，能勉强瞧得见瞳仁，但还是细细的血丝遍布。古墨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方才的确有些激动了，毕竟等镇魂珠出土等了两百年，本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就这么被其他人吞了，难免急躁了些，不过方才倒也不是要至柯以然于死地，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让她将镇魂珠呕出来，看着柯以然纤白脖颈上一圈碍眼的青紫淤痕，古墨皱了皱眉，他刚才失了神智，没注意力道。

　　总不能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柯以然呐呐开口道：“现在怎么办？”

　　古墨看了看四周，道：“术法快失去效用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走那边下去，断崖那里有条小路，半山腰的位置有个山洞，我们可以在那里等到天亮。”说着瞧了柯以然一眼，等到明天他流失的力量会修复一些，而且镇魂珠虽然被吞了，但还是有办法可以引它出来的，只是得等到第二颗镇魂珠出土的时候了，麻烦的很，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说着起身要走，刚迈出一步，脚下便是一磕，柯以然急忙扶住他，紧张的上下看了看，除了最开始手臂上的伤，却也没发现别的伤口，正奇怪，古墨已经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将身体大半的重量移到了她那边，柯以然任他搀着，问道：“你的伤？好像只有那一个？”古墨咳了两声，似笑非笑道：“我受的是内伤。”柯以然：“......”嗯，不是伤，那就是身体很虚弱。

　　两人这样搀着走了一段，感觉古墨脚步越来越慢，柯以然建议道：“你这样不行，我背你吧。”时间已经不多了，方才的情绪缓和下来，柯以然只想快点找到那个半山腰的山洞，沿路鬼魂遇到的比较少，但是四周的阴气越来越重，那些东西应该都在山崖上，虽然暂时不会跑下来对他们怎么样，但是想着有这个可能心里也不会舒服。

　　古墨斜斜瞟她一眼，一声嗤笑，“就你这小身板。”

　　被质疑了？柯以然没有做言语上的反驳，只是特别平静地用行动来狠狠扇了几记古墨的小白脸，她将人背在背上，走得很稳，虽然不是健步如飞，气息有点急促，但是的确比两个人那样走快多了，如果不是肚子还隐隐作痛，柯以然想她应该可以走的更快一些。

　　“小时候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真不像个女人。”古墨觉得脸很疼，心里很不能接受，有生之年居然会有被一个女人，不对，是小朋友背在背上的日子，这不科学。

　　听着那已经虚弱的快要听不见的声音，柯以然强忍着将背上这个大男人摔下去的想法，一声不吭地慢慢走，腹诽道：真是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与惨不忍睹的嘴相加结合的非人类毒舌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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