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大时代
“空灵之体夺天地造化而生，神术藏于筋骨之中，血脉深处更是蕴含了无穷无尽的可能性，难不成即便落败，也让潜龙石碑自主苏醒了？”
“如果真的如此，那未免也太恐怖了，须知上古时代百族争锋，空灵之体虽然强悍，却也只是辉煌了不到百年而已，后来有更古老神秘的血脉体质出现了，不可以人力揣摩。”
“方才姜家的那位空灵之体落败之后貌似没有颓废，斗志仍在，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届时说不定他真的能走出一条无敌之道。”
姜凌云三个字眼伫立天空，压迫着每一位少年天骄的心海。
一众刚刚才各施手段从此地离开的老修士纷纷回头，对着苍穹之巅的那块古老石碑喃喃低语，苍老枯萎面庞之上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则是莫名叹惋。
人生在世百十岁，即便是修炼到了养魂秘境，养出了潜藏在身体之内的神祇，那又能如何，不过锦上添花，水中捞月而已，再多挣扎十几年，到头还是一场空。
望着九霄之上的潜龙石碑，一众老修士皆沉默了，他们本来也是年少轻狂的人物，走上了修炼之路，得图腾垂怜，又如何会服气别人，可见到了姜凌云之后，他们才深深感到了自己的渺小，登仙五域烽火十州，都无需那些什么宗门大天才出手，只是西城中便卧着虎，藏着龙。
姜尘在人群中略显单薄的身躯中仿佛沉睡着一尊神明，让人敬畏。
此时他此时也只能怔怔望着天空上的潜龙石碑，没有太多的话语，表情平淡至极，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少年被震慑住了的时候，姜尘却小跑到了一处角落，捡起了一把近乎破碎的红木柴刀。
黑发少年没有搭理周围人怪异的目光，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之后，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红木不再带着古意，在方才那场斗法中它裂开了数到深邃可怖的缝隙，到底是红尘俗物，能劈柴，能伐竹，还能杀鬼，可一旦面对真正强者的大术，便显得捉襟见肘了，说到底如今的姜凌云真的不算一个小人，流淌着古血脉，惊采绝艳，倘若还是当初那位趾高气扬给人难堪的家伙，姜尘也不会放任其安全离开。
姜天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伟岸身躯遮蔽了阳光，一片阴影笼罩在姜尘脸上，几位宿老也将姜尘团团围住，对着周围人群虎视眈眈，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没事吧？”
“自然没事。”
姜尘哑然失笑，不曾想姜凌云公子哥儿的待遇有朝一日他也能得到，颇为尴尬的对着家主姜天笑了笑，之后抬起眼眸望着沉浮不止的潜龙石碑，沉吟不语。
“都结束了么，到底还是姜凌云留名在了潜龙石碑上，输了这场斗法，却打出了一个辉煌的未来。”
血枪纵横，一缕缕血腥气味让人振奋，陈家的那位少年天才背负长枪，眼角有一道血色疤痕，起初看很是丑陋，但盯得久了，却让人感到莫名寒冷，他凌厉的目光凝视着那块潜龙石碑，颇有几分不忿，不只是他，天才之所以成为了天才，除了天赋之外，更多的还是骨子中那一抹不服输的坚韧，正如风雪之中的翠竹般不屈，倘若遇事直接退避三舍，那尽管是有惊人天赋，也难等大雅之堂。
其实不止是陈家，钱家与田家那两位独特的年轻子弟也是面有不甘，潜龙石碑对其余年轻一辈来说或许只是仰望的目标，可他们而言却是一种认同，姜凌云刻名其上，他们的不甘之情，自然是不消多说的。
“我想应该不是这样，西城沉寂了百年，如今倘若只是走出一位空灵之体，那未免有些可笑了。”
出乎意料的，一直痞气的店小二却突然开口，说出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迈着步子走进了问道楼，古朴的檀香阵阵四溢，仿佛传遍了西城。
“当年召国四君子便是由东西南北四城走出，几年前竹君子走出西城的时候，至少还有三位能在潜龙石碑上留名的人物。”
店小二的话语虽然柔和低沉，却无比清晰，像是一道炸雷般回荡在几位年轻一辈的耳畔中，他那沾染了点点油腻的布衣此时却是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深沉，几位老修士望着店小二渐渐消失的背影，居然是面露惊色。
竹君子柳山云的名声儿太响了，怒斥古国王侯，积累了无数底蕴，甚至连老辈强者都不敢轻易招惹，他招揽的门客，自然也无人小觑，更是有传言，召国四君子身后皆有一位门客可战从龙之臣，不惧古国人皇坐下的金刀侍卫。
可是有人似乎不太买账。
“我钱程不服什么柳山云，只相信凭我自己便能打出一条圣贤路。”
钱家那位男子道出了自己的来历，声若洪钟隆隆作响，身躯雄壮，似山间猛虎，他的话语又是引起一番惊叹。
钱家图腾乃是一块受了天地精华的灵玉，产生了自主神魂，得到百年香火供奉之后最终之化为了不朽图腾，庇护一族平安，这位钱程也是来历非凡，有明眼人看了出来，他浑身气息若璞玉般无暇，很有可能是达到了传言中无缺的入图之境。
“不对，还没结束，潜龙石碑上还有名字！”
陡然间有人惊叫不止，怔怔凝视着九霄，眼珠子都仿佛要给瞪了出来。
矗立在天穹之巅的那块古老石碑宛如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门，此时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握住了般，颤抖不止，一片片碎屑灰石坠落，带着神异光辉，让围观修士很是激动，争抢着冲向了前方。
潜龙石碑蕴含着太多秘密，哪怕是从上面掉落的灰石，在某些大修为的人手中，有可能揭露出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尔敢。”
剑游云眼眸中有青锋之芒吞吐，他冷笑俯瞰着西城，突然一指点出，顿时虚空中气息凝固，一位身披道袍的修士一声惨叫，眉心处有鲜血涌出，从天上坠落下来，竟然是死了个透彻，人群噤若寒蝉，只是看着杀气腾腾的剑游云，不再敢妄动。
其实这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外来修士，来到西城图谋不轨，如今剑城主动怒，自然是无法造次。
“咦，有意思。”
田家那位如女子般秀美的少年笑着挑起了一缕黑发，飞身而起，步踏虚空，头顶之上竟然浮现出一尊四爪独眼的蛮牛状凶兽虚影，浑身气息变得暴虐不堪。
他悬浮在虚空之上，除却一些年长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同龄修士敢靠近他的四周。
“杂血凶兽紫枭，喜爱杀戮生灵，上古时代曾经诞生了一尊纯血紫枭，连星辰都能吞下，供奉如此血腥的图腾，真不是是福是祸。”
“老东西，信不信我扭断你的脖子。”
田家那位少年没有畏惧剑游云的三分青锋剑气，语出惊人，看似温醇如水般的模样动怒起来却十分摄人，他身后几位田家的紫袍长老也目露凶光，望着先前一个对他们家族图腾出言不逊的老人，仿佛要出手镇杀一般。
“也罢，也罢。”
老修士无奈，他气血干涸，灵气枯萎，早已不在了巅峰时代，也无需和人争执什么，但那双浑浊老眼中，却隐隐有股不为人察的古怪之色闪过。
“等等，那些都是谁的名字！”
潜龙石碑绽放耀眼光芒，一条金色巨龙从石碑上飞舞盘旋，翱翔九天之上，刹那间浩瀚天地中耀出金芒万丈，哪怕是剑游云都微微眯起眼眸，用几率生出了杀意剑光护住身躯，倒退了几步后才勉强睁开了刺痛无比的眼皮。
“陈十六。”
“钱程。”
“陈博文。”
“卫无。”
“田子遥。”
天地无声，金龙飞舞于霄汉，潜龙石碑上，有五个金光熠熠的字符像是波涛般流淌，带着几分神异古老，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怔怔出神，除了仰望之外再也没有了言语。
而且，加上前面的‘姜凌云’，最后是一共有六人刻名于潜龙石碑之上。
“原来如此，不是姜凌云一人让潜龙石碑复苏了，而是整个西城的人杰一齐出现，牵动了大势，这才为西城又添加了一丝气运。”
“这是一个大时代，甚至超越了西城最鼎盛的岁月。”
西域大漠般的驼铃声在西城中摇曳，带着悲怆和寂寥，一位驼背老人翻着白眼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西城有三大惹不起，其中便有一位老瞎子，据说他是一位通晓了易道的奇人，能观测星相，窥天地万机，定人生死，虽说登仙大陆是有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狗血道理，可真的遇上了如此传闻，大多人，无论修士还是凡夫俗子，都对此是颇为上心的，至少在西城无人敢驳了这位老人的面子。
“前辈。”
姜天见到了这位老人之后，突然匆忙抓着姜尘的手走出了人群，对着这位驼背老人鞠了一躬，然后把姜尘拉到了前面，后者却是茫然不知所措，握着柴刀，怔怔看着老人那略微触目惊心的白色眼眸。
不对，那不是眼眸，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瞎子而已。
“这真的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时代，有无数鲜活的生命诞生，却意味着只能有一人孤独的活在世上。”
老瞎子没有理会眉头紧锁的姜天，只是神神叨叨念了几句废话，接着摇晃铃铛离开了，那道佝偻的身影在无数人群中匆匆出现，却又匆匆消逝，宛如一位真正的过客，无法驻足停留。
随着这位不知是奇人还是江湖术士的老人离去，九天之上代表着西城辉煌的潜龙石碑也仿佛沉寂了，金龙入体，那道玄之又玄的契机褪去，一切恢复了平静，本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但却让西城诸修士一阵错愕，唯独剑游云青衫飘荡，凝视着熠熠生辉的那六个名字，若有所思。
“击败空灵之体的那位少年没有刻名其上？”
“不可能啊，这到底为什么。”
“潜龙石碑曾经受过不止一代人皇的点化，神异通灵，如何不识得真正的天才人物，想必那个小子未来会遭受不测吧。”
“任你是天纵奇才，化为一地枯骨，也唯有归于尘土，往往是死人，才有被铭记的价值。”
陈家那位少年天才言语犀利无情，他复杂的看了一眼姜尘，旋即一怔，他没有看见心目中本想见到的愤怒面庞，却见到了一道在西城人群中特立独行的渺小背影。
愈行愈远，在被凡俗杂物堆满的巷口处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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