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碑文
姜尘仿佛远离了尘世喧嚣，迈入了佛道智慧中所说的三千红尘，至大无欲，他唇齿微张，悠远的禅唱轻轻回荡于天地之间，宛如是山间古寺的一尊黄吕大钟被敲响，
“这便是你在流云阁中学到的道理么？”
姜尘宝相庄严，瞳孔中有大佛盘坐，宛如一尊拈花佛陀般面容祥和，双手带着西域圣诀之中的镇魔之意，轻轻将那条不可一世的金色巨蟒托在了手中。
巨蟒没有挣扎的迹象，金色身躯像是一滩烂泥巴般渐渐腐化。
黑发少年，双手托着如大山般的金色蟒蛇，这是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
姜尘若神般的气势几乎只是在瞬间便席卷了西城每一处街道，前一刻还感叹着姜凌云无敌之姿的修士瞪大了瞳孔，心海一阵翻腾，差点儿没有将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来，尤其是九霄之上正欲出手相救的剑游云，此时一个倒刹车，飞回了天穹，微微咳嗽两声掩盖住了内心的震惊，到底是一方城主，克制自我的本事儿就是比那些小人物要厉害个无数倍，他瞬间恢复了大公无私的铁面，沉默的盯着潜龙石碑，仿佛在感叹着岁月无情，自己亦然老去。
“虚伪。”
有一群对他知根知底的老修士吐槽，暗骂了一声昔日无比熟悉的‘老奸人’，而姜凌云此时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关注别人了，他怔怔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看着面如佛陀般的姜尘，而那条金色巨蟒由于失去了灵气的支持，也缓缓化为了一片光雨，消散于天地。
“不可能，这不是属于西城的圣诀之力。”
姜凌云双眸湛光，瞳孔灿灿若骄阳般盯着姜尘，仿佛要从其中看出一点什么来，须知空灵之体血脉中孕育着无尽神力，能够看穿世间万物的虚妄，没有谁能逃脱。
“啊！！”
但姜凌云却陡然间像是发了疯一般大吼大叫，眼眸紧闭，惨叫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死去的神祇！来自西域的不详存在！”
姜凌云捂着眼眸，浑身渗血，他痛苦不堪的在灰尘满布土地上一个劲儿打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放下了双手，人群皆慌忙倒退，如见厉鬼般面目悚然。
姜凌云瞳孔渗血，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到了下巴，最后成为一滴滴血珠，坠落之后，土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扭曲的美丽花朵。
所有修士望着姜尘的目光愈发诡异了，年轻一辈皆退避，仿佛在畏惧，老修士倒是无所谓，他们气血干涸，也没几日可活了，没必要再去纠缠出什么因果，而主要是那些修为高深，正处于盛世的中年修士，他们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姜尘，眼眸似乎充满了邪念。
登仙五域烽火十大州中，属于西域最为神秘，相传自成一片古老的世界，来自西域道统的圣诀之力，想来没有人能够无视。
而且看见姜凌云的惨状之后，他们也很清楚一个道理儿，眼前这位黑发少年一旦给了他时间，那么他很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强者，养魂，乃至三年之内铸灵，富贵险中求，倘若想要得到一点什么，恐怕只有趁着现在他尚未崛起的时候了。
“孽种，敢伤我子嗣！”
一声怒喝伴着无尽杀气从远方席卷而来，大长老白须飘荡，带着怒气而来，赤金大尊的杀意流淌在他浑身，直指姜尘。
此时他简直要疯狂了，方才还以为姜凌云天赋绝艳，不仅能镇杀姜尘，还让潜龙石碑复苏，有资格名留青史，却没想到事情急转之下，姜凌云的术法刹那间便被破了，如今更是遭到了莫名劫难，空灵之气散尽，双眼可能会难以保住。
须知空灵之体乃是上古时代的体质，能与王侯血脉争锋，如今却是直接落败了，无敌之势褪去，这对于姜凌云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一切是非功过归于尘土，倘若走不出失败的阴影，那他也唯有孤身一人品味岁月的苦涩，最终结果也只能如褪色鲜花般无力凄惨的凋零。
而此时，姜尘整个人都呆住了，相比于姜凌云的凄惨，他仿佛陷入了死寂，唯有一句话在他耳畔轻轻回响，如死亡的诅咒般让人绝望。
“你是克天命，在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
“你是克天命，在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
...
....
层层叠叠的回荡声超越了佛陀的禅唱，姜尘浑身金芒散去，恢复了肉体凡胎，眼眸空洞无光，只是止不住的呢喃低语。
“我是克天命？都是为我而死的？姜老爷子...姜破灭师傅，姜凌云...那下一个，又会是谁？”
姜尘失魂落魄的抬起了眼睛，沉沉扫视着四周，惊恐，欣喜，诡异，耻笑，众生百态映入他的眼眸之中，可自己却仿佛脱离了尘世，世间万物如流水，逝去不复返，一切便也就和他自己无关了。
“我还没死，空灵之体还有太多神术我无法使用，即便要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道路上。”
姜凌云陡然间站了起来，眼眸滴血，凄惨无比，他在轻声低语，缓缓走向了远方，他还没有倒下，尽管彻底失败了，可斗志还未消散，这股礁石般地坚毅，依然让暗自窃喜的年轻一辈悚然。
“啊！”
又是一声惨叫，姜凌云脖颈突然被一只苍老的大手劈中，瞬间倒下。
大长老姜虚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嘴巴里呢喃道：“先回去睡一觉吧，待你醒来，我便让你进入真正的宗门修炼。”
言罢，大长老如同一阵带着不甘的朔风，在春风时节中远去，他明白有一方城主剑游云在此地，他根本无力做出任何举动，况且西城水太深了，哪怕是姜尘身后那位满脸痞气的店小二就足以灭他在姜家的一脉，至于最后他向着姜尘投来的怒目之光，自然会被后者无视...其实对姜尘来说，他是真的习惯了。
西城震荡，如同少年神明般的姜凌云落败在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黑发小子手中，几乎身死，而关于姜尘的一切，才有人渐渐回想起来。
“他不是那个自称姜凌云兄长的家伙吗？”
听闻此言，姜尘也不顾什么克天命什么了，老脸一红，眼眸滴溜溜乱转，似乎想要离开。
钱家那位身躯壮硕的男子冷哼一声，他本是金钱富贵人家的子弟，心思最为活络，他瞬间便想联想到被揍成猪头的弟弟，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是没有名言，怪异的盯着姜尘，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此人是竹公子柳山云公子的挚友，还望诸位卖问道楼一个薄面儿，昔日小老弟必会以酒来还。”
店小二适时开口，抬手间星辰闪烁，身后那几位神秘门客也展露气息，再加上召国竹君子的威名，让很多人打消了出手的念头。
召国四君子之一的柳山云竟然也和这个小子有关系？
其余三大修炼世家的少年天骄面露震惊，须知召国四君子对他们而言变是真正的前辈，从小城中走出，步步踏天，如今即使是在拥有无尽大好河山凉州都有着一番威名，而竹君子更是风骨卓绝，在召国国都中怒斥一尊王侯，流传成了一段佳话。
“是谁伤我姜家子弟。”
一声沉稳的喝声如大山坠落，姜天领着五位姜家宿老踏临此地，其中正包括了一直在流云阁前守卫着姜凌云的名宿，姜空和姜武。
这两人乃是宿老中修为最高者，仅仅是差于几位姜家族老，如今紫杉族老远遁，姜寸不知所踪，他们便堪称姜家中的最强者。
人影闪动，又是一部分修士离开了，他们无法在姜家底蕴面前掀起任何风浪，望着姜空手臂上那古老神异的图腾纹路，一些老修士打心眼儿赞叹嫉妒。
和姜凌云一样，姜空也和图腾缔结了血脉契约，而且他身为姜家宿老，活得长久，更是能悟出其中潜在的可怕力量，单此一点，便让那些企图浑水摸鱼的家伙感到无力。
如潮水般出现的修士们重新离去了，红尘为是非之地，他们不可久留，以免陷入红尘俗世的烟火中无法自拔。
那些老修士或化长虹，或成清风，施展各自神通遁去，仙风道骨，一阵阵神异光彩照亮了天穹，颇有几分欣欣向荣之态。
然而再此壮丽美景下，九天之上的潜龙石碑却兀自爆发出一股无比玄奥的神机，宛如一尊古国人皇的踏临，刹那间天地喑哑，一股莫测的契机仿佛在每一位西城修士的血脉中翻腾涌动，如潮涨潮落般久久不息。
“剑城主，怎么回事！”
所有修士的神通都被压住了，而在西城有着数十家修炼时世家，此时此刻，那些家族的图腾纷纷觉醒，挥斥出一道道超越了人体的神力，直冲入了云霄之巅。
“大奸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位牙齿掉光的老人对着剑游云怒吼，声音在虚空中荡起波纹，如同狮吼般撼天动地，让周围人气血翻腾不止。
这是一位强者，年轻时天赋绝伦，更是和昔日的剑游云有过争执，但如今老去，即将凋零，修为却未落下。
剑游云不言语，只是怔怔凝视着潜龙石碑，握着那柄古老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畏惧，而是激动到了极致。
“姜凌云...”
终于有人发现了，在潜龙石碑某一处不着眼的角落，石灰凌乱，却隐藏着这样一个名字，像是三颗颗冉冉升起的美丽星辰，在潜龙石碑上油然生出一股大气沧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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