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死去的白龙先知

　　海姬祭在焰火和狂欢中结束了，忧忧乐园号载满廉价买来的货物扬帆起航，它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位于穗菱河三角洲上的万帆城。由于得罪了大小姐，说好的护卫也没有了，婉衡又变成孤身一人。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处，这会儿婉衡的心情愉快得难以形容，心里凉冰冰的又一种说不出的舒爽，寂寥悠远，心旷神怡，没有烦忧也没有犹豫，明明危机四伏，婉衡却觉得她从来没有这样踏实过。

　　婉衡在望海城著名的蜜饯铺子里买了大量的甜食，酸酸甜甜的溜溜梅、碧翠欲滴的青脆桃、增长胃口的桂花山楂卷、可口甜心的糖心莲、味美喜人的橙橘饼、滋味悠长的奶油话梅、甜味多香的十香果、富有回味的芙蓉李……

　　婉衡把一颗糖心莲扔进嘴里，味道真好，婉衡正要感慨，她的心里传出了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坏心的死灵帝君，人家也要吃！”

　　婉衡吃了一惊，向心里问：“你是谁？你是怎么进到我的位面里的？”

　　心里的声音说：“你还敢问，你杀了人家，还在这里馋人家，你是世界上最坏最坏的人了。”

　　婉衡转到背街，趁着周围没人，唤出心魂之扉走了进去。婉衡的黑暗位面才勉勉强强能称得上是位面，婉衡进到里面却发现这里居然躲着一条白龙，白龙见到婉衡就化作了人形，她看起来有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皎洁的衣裳，是一位很漂亮的女孩子。

　　婉衡恍然大悟：“你是白龙先知丽贝卡？”

　　丽贝卡哭着说：“人家丽贝卡好惨呢，呜呜，都是你害的，呜呜呜……”

　　婉衡说：“原来前些天跟着我的就是你呀，你居然还敢倒打一耙！”

　　丽贝卡扯着自己的耳朵，害怕的说：“人家不敢了，人家只是想看看凶手长得什么样子嘛，丽贝卡再也不敢了！”

　　“你也不用装得这样可怜吧？”婉衡问了一句废话：“你不是死了吗？”

　　丽贝卡说：“对呀，人家是一条死龙了，尸体还在白龙洞里挂着呢，你不去看看吗？那些坏人扒走了人家的皮，抢走了人家的头，挖走了人家的心和肝，人家丽贝卡成了没心没肝没皮没脸的最穷的龙了，全都怪你！”

　　婉衡想了想，倒也不觉得奇怪，这条龙既然号称先知，当然知道有人要害她，既然知道了肯定早有防范，能杀得死她才是怪事。

　　“你没事就好了，”婉衡说：“那些人因为要对付我，所以才伤害了你吗？真是这样的话，我确实对不住你。”

　　丽贝卡扬起稚嫩的脸庞：“这还像话，以后大姐姐我照着你，死灵帝君小妹妹有什么委屈，我给你撑腰！”

　　婉衡有些明白了，彻丽说得不假，婉衡心情舒适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的心魂里有了一条守护龙。

　　婉衡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丽贝卡，你是要做我的守护龙吗？我听说你们龙族要迁走了，你不走？”

　　丽贝卡狡猾的笑，她的表情可比阿莫芙季卡娜丰富多了，不过看起来也不像阿莫芙季卡娜一样可靠。丽贝卡说：“嘿嘿，人家被杀了，所以走不了，没处住只好到这里来了。”

　　婉衡觉得如果丽贝卡住在她的心中始终能让她的心情如此敞亮，那就让丽贝卡一直住下去也挺好的。婉衡向丽贝卡询问起白龙洞的事情，丽贝卡表明了坚决的态度：收费，帮人家把皮找回来，人家就告诉你。婉衡心想这倒也公平，于是就答应了。婉衡从黑暗位面回到主世界，在旁人看来她就像是从虚空中闪现出来一样，如今望海城里遍布了魔法师，大家全都见怪不怪了。婉衡来到马车店，打算雇了一辆马车到延山城。

　　马车店的主人说：“不去！我还要命呢。”

　　马车坐不成，婉衡到望海城佣兵工会里发布了一个护送任务：护送一位魔法师到延山城，要求有飞车，安全可靠；报酬二百个金币。任务发布以后婉衡便在佣兵工会的酒馆里租了个房间，坐等有人来接这个护送任务。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婉衡就和丽贝卡说起话。在婉衡看来丽贝卡完全不像龙族，倒十足像是人类，就连她非要以大姐姐自居的口气都跟人类非常相似。

　　“婉衡小妹妹，”丽贝卡说：“人家的皮送到了，出门左转，你快点去把它给买下来吧。”

　　婉衡依言出了酒馆，在佣兵工会左手边围了一大群人，一个人正在吆喝着，他在出售魔法袍，价格公道得像是傻瓜。婉衡挤进人群，卖魔法袍的人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殷勤的问婉衡喜欢什么样式的魔法袍，然后就从一大堆魔法袍中选出了一件递给婉衡。这件洁白如雪点缀着金丝飞边的魔法袍样式典雅端庄，倒像是精美的礼裙，就连它名字也分外动听，叫“云涯金雪”。婉衡仔细观察卖魔法袍的人，这跟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位落魄的贵族，长相极为普通，甚至描绘不出他容貌的特点。

　　落魄的贵族说：“小姐，光看做工也能知道，这件可是件好东西，您觉得这件合意吗？合意的话您就给个价。”

　　婉衡心想，这一件不但做工好，材料也好啊，用白龙先知的皮做的，能不好吗？婉衡也坏，她故意的开口说：“这件我喜欢，一个金币卖给我怎么样？”

　　周围的人全愣了，落魄贵族半晌说不出话，一个金币他要是答应了，那也太假了。落魄的贵族不悦的说：“小姐，您拿我开玩笑，您不是成心买东西。”

　　婉衡笑着说：“我当然成心要买了，二百五十个金币总可以了吧？”

　　落魄的贵族暗自叫苦，据说这丫头最容易上当受骗的，耳听为虚，眼见才知道居然如此难缠。落魄贵族咬着牙把“云涯金雪”卖给了婉衡，以至于周围的人全都用看二百五的眼神看着他，这件魔法袍至少也值得上百倍于二百五的价格。婉衡一边偷着笑，一边回到了租来的房间，在她的位面里，小白龙丽贝卡却老不高兴了，她成了世界上唯一一条皮只值二百五的龙。

　　婉衡把“云涯金雪”交给丽贝卡，再次问起白龙洞的事，丽贝卡却耍赖说：“人家不干，才花了二百五十个金币就要骗人家的实话，丽贝卡才不干呢！”

　　婉衡说：“如果你不干，我就把它卖了，反正还能赚一笔呢。”

　　“果然是坏人！”丽贝卡委屈得什么似的，撅着嘴说：“坏事就是死灵帝君干的，反正大家都这么说，丽贝卡也这么说，哼！要不然你得管人家叫姐姐，快点叫，你这个小不点。”

　　婉衡拍了拍白龙的头，好笑的说：“白龙先知大姐姐，你就照顾照顾小妹妹我吧，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谁耍害了你，又要把事情嫁祸给我？”

　　丽贝卡满脸得逞的样子：“大姐姐我很满意，我就告诉你吧，你猜呢？”

　　婉衡说：“既然让我猜，那么就是我认识的人了。不应该是沈和，他知道我魔力全失。也不会是英琦，英琦不会做这种事。阿莫芙季卡娜吗？如果是她，你恐怕也逃不脱。不是他们的话，只有蠹蛊那条蛇会做这种事，他那时正好在附近，也最像是做坏事的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是想彻底吞并属于你的白龙氏族吗？”

　　丽贝卡说：“人家悄悄的告诉你哦，那条蛇谈恋爱了，每天魂不守舍的，天天想，夜夜念，他这会儿没功夫干坏事儿了。”

　　“啊！？”婉衡惊得合不上嘴，好半天才笑出了声：“哈哈，蠹蛊先生不会是看上了一条蛇吧？”

　　丽贝卡嘿嘿的笑，她把婉衡笑得发毛了。婉衡心虚的说：“我听说大司命和少司命是配偶神，他让我做少司命，掌管终命之轮，蠹蛊先生惦记的不会就是我吧？”

　　丽贝卡伸出拇指挖苦的说：“死灵帝君小妹妹真聪明！可惜却不是你，蛊喜欢上了一个大地之子的女孩子，他每天摆石头给她看，她不感兴趣，他给她讲故事，她专跟他吹牛，他缠着她，她就敲他的头，他不理她，她就会把他的石头全抢走。”

　　婉衡难以置信的说：“蠹蛊喜欢上了夏小恬！不会这么快吧，他们才见面几天呀？我想起来了，想必他们在虚亡岛上就认识了，嘿嘿，红烧青蛙，哈哈哈哈……”

　　婉衡一阵捧腹大笑，立刻就想飞到延山城去看看恋爱中的蛇，她几乎忘记了还要追问究竟是谁杀害了白龙先知。可是即使她一再追问，丽贝卡却用出了先知的全套本领，各种各样的暗示，就是不说让人能听明白的话。婉衡干脆不再问了，既然丽贝卡一开始就说她的尸体在白龙洞，婉衡打定主意要到白龙洞去看一看。

　　去延山城的任务还是没有人接，婉衡忙里偷闲的在黑暗位面里练起了魔法。此时的婉衡大约算得上是二级魔法师。人龙大陆上魔法师和战士的力量等级是用马力来衡量的，持续的能力输出抵得上一匹马的普遍力量算作零级，抵得上2.718匹马的力量算作一级，抵得上7.388匹马的力量算作二级，以后的级数可以按这个比例继续推算。据说这样计算等级是龙族流传下来方法，不过婉衡总怀疑编这套标准的是一匹马，要不然为什么会用马力呢？

　　一匹马的力量相当于两个人，若以此为标准，婉衡此时持续的战斗力大约相当于十五个普通的成年男子，她已经很厉害了，但若是与凯里和莉迪娅相比，他们两个都是四级的魔法师，战斗力抵得上一百一十个普通人，婉衡比他们却差得多了。婉衡有些好奇，不知道白龙先知到了什么样的级数？

　　“大姐姐我吗？”丽贝卡伸出了一跟手指：“一级。”

　　婉衡说：“你好歹是龙，该不会从小就营养不良吧？”

　　丽贝卡说：“这都被你猜到了，人家丽贝卡是被人类养大的龙，所以身体有点弱。不过大姐姐我一定照着你，有谁来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头！”

　　婉衡有些怀疑：“咦，能管用吗？”

　　丽贝卡悻悻的样子：“管用的话，人家就不会被钉死了。”

　　“我知道了，”婉衡说：“丽贝卡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一条龙。”

　　丽贝卡反驳说：“才不是呢？人家丽贝卡可厉害了，人家知道好多事情。比如说，人家知道你的生日，你出生在太一历五一四三三年三月三日凌晨三时三分。”

　　婉衡将信将疑的问：“太一历是什么历法呀，我怎么没听说过？今年是太一历的多少年了？”

　　丽贝卡确定的说：“唐古拉卷轴记载，太一龙希罗于五万一千四百二十九年前降生于世，那一年是太一元年，今年是太一历五一四二九年。”

　　婉衡算了一下，敢情再过三年六个月她才会出生。婉衡举起拳头作势要凿丽贝卡的脑袋，小白龙连忙扯着自己的耳朵说：“人家不敢了！人家丽贝卡没骗你，好些伟大的人降生之际就令因果混乱，出生前就能出来做好人好事。人家真的没骗你啦！”

　　婉衡反问：“你看我像那么伟大的人吗？”

　　丽贝卡眨眨眼睛，踮起脚拍拍婉衡的头说：“死灵帝君小妹妹好像还差一点儿，没关系大姐姐我帮你。”

　　婉衡说：“你陪我说说话就好了，免得我孤孤单单的。至于帮忙，你还是算了吧。丽贝卡大姐姐，你出生在什么时候呢？”

　　丽贝卡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人家伟大的丽贝卡出生在白龙飞舞元年。”

　　婉衡心想，这可好，以后有人问我，我就说我出生在婉衡降临元年，肯定不会错了。可是说出了白龙飞舞元年，丽贝卡却忽然间变得黯然神伤，呆呆的几乎滴出泪来。婉衡搂住她，丽贝卡便紧紧地抓住了婉衡的手，婉衡觉得手指都快被捏断了，连忙挣脱了丽贝卡的把握。婉衡看得出来，在白龙飞舞元年有一些令丽贝卡伤心的往事，丽贝卡这会儿不想说，婉衡陪了她一会儿，便继续在黑暗位面里修炼光明魔法。

　　在本原的世界里修炼黑暗的虚无力量，在虚无的位面里修炼光明的本原力量，这是婉衡软磨硬泡才从阿莫芙季卡娜那里讨教来的办法。丽贝卡对这种难度极大的修炼方法极为赞赏。

　　白龙先知歪着头说：“婉衡小妹妹，你这样练魔法最高明了，魔力的基础极为扎实，修炼一万年肯定能成为龙之界系里的绝顶高手。”

　　婉衡心想：你这是夸我呀，还是损我呀？一万年啊，我现在朝不保夕，一万年我的骨头估计都烂没了。

　　婉衡说：“这个方法是分影之龙教给我的，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丽贝卡说：“在你们的世界里我们龙族无生无死，阿莫芙季卡娜有足够的耐性也有无限的时间，她这样修行当然没问题，你就不行了，你照这个速度修炼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丽贝卡给婉衡出主意，她让婉衡在穿越心扉之门的时候冥思，同时聚集光明元力和黑暗源力，婉衡试了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的同时聚集起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

　　“你这个方法能行吗？”婉衡不禁怀疑起来。

　　丽贝卡说：“当然可以了，你居然不信人家！穿越虚与实的时候，本原和非本原在不停的转化，因为转化才能被利用，想要快速修炼相反的力量只有这一种方法。”

　　婉衡问：“这样做没有什么害处吗？”

　　“害处嘛，”丽贝卡不怀好意地说：“假如你修炼时失控了，恐怕会永远迷失在虚与实之间的无底深渊里。没关系的，人家丽贝卡会永远怀念你。”

　　这条小白龙果然靠不住，不过修炼相反的力量本来就困难，婉衡干脆两种方法都用上了，每天刻苦的冥想，穿越，召唤心扉之门，然后就练习魔法的技巧。在望海城的魔武大会上婉衡学到了许多魔法，她反复的摸索着，弄不明白的时候就用法术“红”和秘石术来分析失败的原因。一段时间之后，婉衡居然模仿出了哥特尔的核融晶术，不过威力却非常小。婉衡不甘心的给明彩发了一封光燕，要明彩帮忙询问一下。过了一天，大小姐回信了，哥特尔说要发挥核融晶术的威力需要恶魔结晶。哥特尔反过来问婉衡，她没有魔核，为什么也能使用核融晶术？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可就复杂了，因为婉衡自己也说不清楚。

　　婉衡在望海城里找到了一家魔族开设的奇异品商店，商店里奇怪的东西不少，却没什么客人。开奇异品商店的魔族名叫格鲁尔，是一位又高又帅气的金发青年，与人类唯一的不同在于他的眼睛是绿色的，闪着碧油油的光彩。婉衡说，她想要买恶魔结晶。

　　格鲁尔拿出了一个小盒子，介绍说：“尊贵的女士，这就是您要的圣灵石，服用圣灵石包治百病，让您窥得到永恒的天堂。那种奇妙感觉，将会是您一生中绝无仅有的享受。”

　　婉衡将信将疑，她拿起两块不同颜色的圣灵石，又用乌有系魔法“暗之利”投映出了一团蓝白色的幻火，幻火如雾如烟附在婉衡白净的手上，它不发热反而冰冷刺骨。格鲁尔发出了恐怖的大吼声，不过为时已晚，两颗圣灵石间不容发的没入幻火之中，紧接着光焰暴起，整个奇异品商店都被婉衡用半吊子的核融晶术炸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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