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人在旅途

　　那杨基嘴上说要“抛弃”他们，可又一脸笑意，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离越来越看不透这人了。

　　“啊，好香啊！”刘离抽了抽鼻子问道：“杨大叔，一转眼功夫你从哪里弄来的羊肉啊？我们出发的时候可没带这些啊。”

　　杨基把架子上的肉块翻了个面，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休息的时候，有一队牧人经过，我从他们那里买的。老吃腊肉嘴巴都要麻木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又说道：“我有这么老吗？你居然叫我大叔，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好不？还没娶媳妇呢，被你这么一叫，人家大姑娘会嫌弃的。咳咳，我只是天生老相而已，真的没有那么老，你说是不是？”

　　“啊，那个……真没看出来啊，许是我年纪轻轻眼睛就花了，这次找到鹰嘴山的道长可别忘了提醒我也看看啊。”刘离道：“刚才听杨大哥你唱的什么曲儿啊，只听到哥哥妹妹的，好羞人的样子呢……”

　　“咳咳……这是我们家乡的曲儿，没事瞎哼哼而已。”杨基略带狼狈地解释。

　　“别蒙我了，你自己刚才都说还没娶媳妇呢，这下子想不认也不成了。”刘离调笑道：“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小弟我别的不成，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是可以的，要不要我出面帮你们说和说和？”

　　“你？”杨基哭笑不得地罢了摆手，说道：“胎毛未退的小子居然也想当月老，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哈哈哈……”

　　“别瞧不起人，你敢说，我就敢去。”刘离不服气地说道。

　　本来刘离和杨基之间是不应该有那么多家常的，他们现在的关系敌不敌友不友的，十分微妙。这样做只是为了消除彼此间的敌意，没想到杨基这么配合，难道他也想和自己搞好关系？他这样做又有什么企图呢？刘离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杨基见刘离呆呆出神，也不多问，用树枝从架子上戳了一块烤好的羊肉递到刘离面前，摇头晃脑地说道：“小子，这天下如你杨大哥这样的好人着实不多，能让你遇到实在是你的幸运。不错，当初是你们放了我一马，可是如果你们杀了我，或许你们也早和我在阴间见面了……这多天来，我有好多时机杀掉你们，逃跑的机会更是多不甚数，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吗？”

　　刘离手里拿着杨基递过来的羊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他还看不透的人，问道：“小弟也正好奇呢，大哥今天是要为我解惑吗？”

　　杨基自己也戳了一块羊肉，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你们这些人啊，心思就是复杂，防敌人不算，还得提防同伙，这样活着累不累啊？更可笑的是，你们还都是像我一样不起眼的小卒子。”

　　“这年头，人命如草芥，什么明君圣主，除暴安良，全他妈的扯淡！人生在世，活得最不容易的就是我们这些小喽啰了，弄得你死我活又得不到什么太多好处，何必呢？有些人，你帮他卖命，他未必领情。”

　　“装，你继续给我装。”刘离心中冷笑。杨基这个人他越来越觉得不简单，怎么的也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小兵；另外，塔里克的装备杨基又不是没看到过，怎么会认为他只是一个小喽啰？还有自己与冯聪的主仆关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杨基却硬是当没看见。

　　你会装，难道我不会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听杨大哥一席话，小弟顿感自己的狭隘与肤浅，日后还要请您多多教诲。”

　　“好诗，好诗。”杨基口中啧啧赞叹：“好诗伴羊肉，味道就是好。小兄弟，想不到你有如此文采，真神童也！”

　　“咳咳……不瞒大哥说，这是我们村里一位老先生说的，小弟偶尔听到了而已。”

　　“嗯，我看也是。想你小小年纪也不可能有如此感慨。不过这诗确实好，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们那里拜会这位老先生。”转脸看到刘离还没动口，就瞪眼道：“都他娘的到了这地步，你难道还嫌不好吃吗？我看比比我们这些天的干粮要美味多了。”

　　“哦，我明白了你担心同伴的病情，一时半会没胃口是吧？那也没法子啊，急又急不来，他这个伤势，走快了伤口崩裂可不是闹着玩的。无论如何，你总得吃点，没有力气的话会累倒的，到时候我可照顾不过来，说不得只好拍拍屁股走人了。快吃，再不吃，我可要包圆了。”说罢，不再理刘离，只顾自己大嚼。

　　刘离确实被这几天的事情折腾得内分泌紊乱，导致食欲不振，但杨基有句话说得很对，自己要是也病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小弟知错了，多谢杨大哥劝慰。”说着恶狠狠的一口咬下。

　　杨基见了这番光景，哈哈大笑：“这才对嘛。”

　　功夫不大，杨基那边已经吃了三块羊肉，刘离也把自己手里的一块吞下肚去。他想到冯聪还没有吃过，就取了一块过来，叫醒冯聪，用匕首把羊肉切成小块，慢慢喂他吃了。

　　杨基把油乎乎的手在地上的沙子上抹了抹，站起身来说道：“好了，现在睡也睡过了，吃也吃过了，该启程了。”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得赶紧点，离此十多里地，有片小草场，一般都有牧人居住，我们得赶在太阳下山前赶到那儿，要不然又要露宿荒野了。半夜里听着郎的叫声，实在有点睡不着啊，哈哈……”

　　“杨大哥你就不要吓唬我们了，我胆小，再说我晚上可要借你大腿一用哈……”

　　“死开，我的大腿是留给你大嫂的，现在还轮不到你。”

　　二人说笑着策马向前行去。

　　当夜，三人在预计的小草场的牧民处借宿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

　　又行一日，这天晚间，刘离问杨基何时才能到水月庄？杨基说，不出意外，明日午后就可到了。

　　此时他们找了一个内凹的岩壁，打算在此凑合一夜，刘离在收拾东西，杨基则出去找柴禾。

　　此间夜里极是寒冷，如没有篝火取暖，很可能被活活冻死，另外火光也能驱走夜行的野兽。

　　过不多时，杨基拖着半棵枯树过来，嘴里说道：“老天爷赏脸，这下子有的烧了。”说着用火镰点着了火，三人围在火堆旁取起暖来。

　　杨基脱下鞋袜，凑近火苗烘烤，顿时一股臭气弥漫开来，熏得另两人捂住鼻子，一边用手胡乱扑扇，似乎这样能驱散臭气似的，惹得杨基哈哈大笑。

　　刘离含含糊糊地说道：“杨大哥，你的鞋袜可是神器啊，我看也用不着点篝火了，你把它们放在前面，那些夜里出没的野兽就不敢靠近了。”

　　冯聪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扯动伤口，哎呦连声。

　　杨基道：“你看你，取笑我，这下害了冯小弟吧。”过来查看冯聪的伤口，见没有大碍，才又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烤火。三人默默无言，各自想着心事。

　　说来也奇怪，初时觉得臭不可闻，时间久了也就不怎么觉得了。这或许就是书上说的“久在鲍鱼之肆，不闻其臭”的原因吧。

　　过了一阵，杨基见刘离看着忽明忽暗的火苗，眼神呆滞，似已出神，就笑道：“刘小兄弟，想什么呢？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抑或是亲人朋友？”

　　刘离支吾了一声，回过神来，脸上泛过一阵红潮，原来他刚才把杨基说的“亲人”听成了“**”，因为他当时想的就是三位和他年龄相仿的三个女孩子，分别是吴瑕、萨米尔和慕容可人，尤其是慕容可人，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能让他回味无穷。

　　他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低下头去，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杨基见状，也就不再找他说话，把已经烤干的鞋袜取下，穿上，又在火堆里加了点柴禾，拨弄一番。

　　又过一会，倦意涌来，三人都打起了哈欠，也就合衣躺下了。

　　却说玉门关以西，本是各族杂居之地，匈奴、鲜卑、羯、氐、羌，乌孙、月氏、柔然、铁勒等族都有在此聚居的。至东晋末年，天灾人祸，君臣荒淫无度，各路诸侯你争我夺，各级官员更是勉力盘剥，百姓几无活路。遂有百姓纷纷起来自保，也有一部分跋涉千里，出得关来，希望躲过这一场灾祸。可也有人借此机会，裹挟各族百姓起事，攻城拔寨，倒也有几分威势。红花寨寨主陶封就是这样一位崛起于草莽的人物，记过十多年的经营，隐隐成了周围大小势力的头领。

　　这一日，陶封正召集各路势力代表于大厅中议事，忽闻有人来报：“外面有三人要求见大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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