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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节 大练兵


  狄阿鸟去了点起的篝火边,一边要吃的,一边安排明天早晨的早起。

  可到了第二天,张奋青几个还是忘得一干二净。

  狄阿鸟起床后,只让布鳌带走八个人去打猎,而留下其它的。

  他在小本本上记来记去,要琢磨出个日常练兵的法子,就想花费一天的时间,试试,看看那些对众人最有益。

  跟着他的人只剩二十四个,除了图里图利(又称图利图海)和四个浑身陋习的马匪(战场上活下来两个,前头走了两个),都是没有家业拖累的年轻人。

  剩下的十六个有十二个在狄阿鸟帐篷里,一听说不去打猎,就图个懒觉。

  这会,几个没能按时叫醒狄阿鸟的丝毫没意识到上午蹲雪沟的难度,便捂捂头,翻个身再睡。张奋青、祁连、张铁头都有中原乡下人早起的习惯,见天太冷才没把狄阿鸟早起的事放在心上。

  他们见狄阿鸟起了,也起了,搂着厚厚的衣裳,帮图里图利家的女人们干活。

  张奋青和祁连正一人一个大桶挪得起劲,见张铁头好奇地跟在阿鸟后面,走了,就一面说这家伙偷懒,一面偷听图里图利女人的妹子是怎么夸他们的。他们忙碌一会,刚刚觉得暖和点儿,就看到张铁头跑得飞快,老远就喊:“阿鸟光着屁股跳进一个雪窝,在里面洗澡!”两个不明所以得家伙连忙截住他,一起去看。

  果然,在营后走了三十来步,就看到狄阿鸟光着脊板,通红的皮肤上全是鸡皮疙瘩,还在不断用手握着雪粉,把浑身擦得半润半干,身上冰是冰,水是水,雪是雪。他们听狄阿鸟嗷嗷叫爽,很想逞能地试试,却摸了一把冰雪,就觉得不是人能享受的,便打住大嚷:“阿鸟,你疯了吗,一下就把身体擦坏了!”

  狄阿鸟回头看看他们,说:“背上够不着,快帮我擦擦,一定要擦热!”

  张铁头自告奋勇,而另两个心惊胆战地搂着厚衣裳蹲在一旁看。正看着,面前“腾腾”地掉了两只靴子,却是赵过也来了,拔了衣裳,啊啊大叫着冲到那堆雪窝,一跳进去,鬼哭狼嚎地乱搓。

  狄阿鸟看看他的伤,差不多都好了,就用手去按他,张着还能说话的牙关,问:“伤口还好吧。”

  赵过颌根晃荡,嗒嗒嗒地响,嘴唇吃不住力,却嚎一般呻吟:“好舒服!”

  接着,他看着张铁头和张奋青狂笑,吸了气补充:“是巴——巴特尔才能享受的舒坦!”

  张铁头和张奋青面面相觑,看着他们身上蒸腾的白气,半信半疑地笑,问他:“真舒服?”“舒服!”狄阿鸟大吼一声,跳上来,用布巾擦身,直擦到没了雪水,才穿上里衣,稍宽大的皮袍,回身帮赵过擦。

  不几下,他把赵过拉上来,一边让他擦干,一边给他选衣裳。

  赵过穿上他选出来的,略为宽大的衣裳,这就跟着他跑。

  三人跟了一会,跟远了才停下来。

  他们身上都出了汗,怕闪了汗,就连忙回去,把狄阿鸟和赵过光屁股洗雪澡,穿着薄衣裳出门的事告诉别人。

  一帐的人都被哄醒,就围着一堆坐。

  草原上长大的都罗和图里图利不同,话多,顺口,而杨林根本就不说话,也就是路勃勃和牛六斤和他,三个说不休。

  路勃勃年龄最小,起来就饿。

  狄阿鸟的伯爷爷怕他耐不住,就让他穿上衣服,跟着自己出去。

  等他们一走,一群人开始乱着玩,就连老实巴交的石春生也渐渐耐不住,抱着都罗在帐中央的空地上撂跟头。

  狄阿鸟和赵过回来时,他们已经填过肚子,除了四个受伤的,杨林七个全在雪地上抱犊子打滚。

  狄阿鸟和赵过的食量都是难以想象的,他们什么也不管,把减下来的衣裳一撂,在帐篷吃喝,把剩下的半只狍子啃了个精光才填了半饱。

  赵嬷嬷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们吃,挠挠白发,欢欢喜喜地说:“家里难过,再能吃也要忍着,别让你阿哥受累!”

  几个女人知道她把狄阿鸟和赵过当成狄南良和狄南齐了,只好坐在一旁,耐着性子更正。狄阿鸟心里不好受,见她又把阿狗当成自己,就让赵过找了皮袋子让人蹲雪沟,而自己坐在她背后,要给她梳头。

  可他只会梳不会扎,就又让朱玥碧帮忙。

  朱玥碧一边用手把着赵婶灰白留油的头发,一边把蜻蜓般的眼睛放在阿鸟的面颊,临末尾了才说:“你的头发都垢了,我也给你梳梳吧。虽然咱什么都没有了,可也不能忘了身份,不能忘了该有的威严。人家都说,人是衣服马是鞍,王公大臣全靠穿。听我的,别耐不住这会的功夫,啊?!”

  狄阿鸟摸摸自己的头发,觉得它们越来越碍事,让帽儿都带不结实,就说:“打仗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遮了眼,会不会剃?帮我剃了!”

  朱玥碧边许诺再不会遮眼,边把三根柔指穿入他的顶上的发际,用优美的手型铺来一缕。她嘴角抿着淡淡的笑,用梳子在头发带上流畅而缓慢地滑动,不断地用指头撩过狄阿鸟的脸颊,后颈。狄阿鸟不知道这是一种打破隔阂的调情手法,只觉得一阵的意乱糊涂,心里又痒又燥,忍不住想回手去碰她,便督促说:“快一点吧!”

  几个粗鲁的女人远远地坐着,看着两人修长而端正而凝重的姿势,都停下来看,想,问,说:“这就是中原可汗们的生活吧?!不然,怎么这么好看?怪不得可汗们都羡慕,就像……”她们形容不出来,就连降几格,说:“公孔雀给母孔雀梳毛!”

  朱玥碧觉得奇怪,很想问问她们怎么不说是母孔雀跟公孔雀梳毛,但心知这样会把狄阿鸟吓跑,就继续安安心心地梳头,还找来自己做好的、便于带帽子的扁平皮弁和发扣,把他的头发固定好,最后把自己做好的,带有两搭长长貂尾的帽子给他带上,顺便把狼尾巴盘了几圈,告诉他说:“好了!”

  狄阿鸟把护脸的狼尾挪开,果然感觉头轻目明,便摸摸,乐滋滋地出门。

  到了外面,他才把帽子摘了看,发觉这帽像是深头盔,形状被什么称的结实,两条貂尾巴做的护脸几乎能把人面盘上几圈,上面还顶了个浑成一色的白毛毛球,而耳朵到脸颊、脖子后面都是软皮搭拉。

  他立刻相信它是好帽子,奇怪地问:这不会是我二叔的帽子吧?不然,她哪来这么坚硬的帽架子?他又把帽子扶戴上,觉得这样的帽子上面不是球球,而是能插羽毛的皮筒,就会更好,可以从最保暖的帽子变成震慑敌人的头盔。

  他在心里慢慢地琢磨,看看是不是该要自己的人马都带这种帽子。

  他带着炫耀帽子的心情去找赵过,立刻就看到刚刚蹲雪沟的一溜人,就从旁边走过,说:“牛六斤给你们说了吧,蹲雪沟是我发明的!”很快,他又补充:“一开始是在那死蹲,可后我阿爸用来练兵,就把它改成两种活蹲了。一种是让人不停打拳,刺杀,或者胳膊上绑满重物,来回活动身子;一种是来回翻沟。”

  几个还不知死活的家伙笑呵呵问他:“这有什么用?还能打仗不成,我站能站一天!”

  狄阿鸟乐呵呵地来到他身后,看着下面的石头块,立刻多丢几块。他给自己和赵过装两袋石头,也蹲了去,深呼吸,猛一往前打拳头时还从腹部底下吼出“嘿、哈”之声。赵过立刻学着他的样,扎了下去,打了一阵拳,又跟着他做向前投掷的假动作和看到身后打的动作。其他人,除了试过的牛六斤,则说话的说话,相互摇碰对方身子的摇对方身子。

  就这样过了一会,不断有人喊:“阿鸟,我腿*疼,筋都要裂开了!”

  “那也要蹲!这是军令,敢不听的,轻则挨打,重则砍头!”赵过大喊,然后又问狄阿鸟,“是吧?”

  “恩,打,但不砍头!可以活动脚和腿了,这样久了,好处让你想都想不到。特别是中原人打仗的时候,都是几排人,有了这样的腰腿劲,冲撞过去能倒一片,就等于次次拿头功。咱们呢,上了马就掉不下来,一开弓箭就能用上全身的力气。”

  狄阿鸟说完就吼,猛地朝前弓腿,做个就地猛扛的姿势。

  不过半个时辰,众人都反复地换中心,连靴子里的脚也因为扒地,挪动而让脚掌的筋和骨头活动,脚是不冻,可跟筋和骨头却发酸。有挺不住的,整个人跨不出来也蹲不下,只好痛苦无比地喊别人。

  狄阿鸟看他们挺不住了,就让他们休息。话音刚落地,大伙就跳到一旁的雪地上,掐脚腿筋,再也不想起来。休息了一会,当狄阿鸟要他们换个方向的时候,只有牛六斤和腿脚打颤的张奋青,图里图利能听从。

  这也难怪,自从牧场大乱,几个有战功的头牛巴牙找亲戚一去不回,他们都是凌驾众人的头牛,最起码也要表现表现。

  赵过不管年龄小的路勃勃和有伤的人,对其它人死命踢打,狂吼:“这时吃苦,将来打仗时就不死人!”两个年龄大的马匪都是跟着狄阿鸟打了仗的,高的叫马臣,低而有轻伤的叫牙扬古,又叫牙猴子。他们都想不到赵过连自己也打,极为意外。牙猴子“好说、好说“地回了去。

  马臣却自觉有点能耐,说还手就还手。

  但他小看了赵过的武艺,几下就被教训成一滩烂泥。

  他正要向狄阿鸟控诉,狄阿鸟已面无表情地说:“支持不了是支持不了,还手就等于抗命!我令阿过监督训练,逼迫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征服自己,你们都听好,我们不是马匪,是将士。上官治下,下面的军士就要服从!而一旦军令下达,就不能违抗。不然,都要人头落地的。

  “临杀头了,喊我,有用吗?我为什么要阿过监督,不换个好说话的,因为换了,人一苦就躺下不起来了。将来到战场上,你若打不过人家,人头说落地就落地,就是差一点人就死了,所以说什么都要练好武艺,下一次报仇。晚上我就讲讲咱的军法,十三条大的,你们都得会背,不会,打手心!”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狄阿鸟仰头大吼:“明白了吗?”

  众人纷纷扯起嗓子,大呼:“明白!”

  只有路勃勃稀里糊涂,问:“阿鸟还教我们认字,让我们去上学?”

  赵过就在跟狄阿鸟学写字,立刻告诉他:“教!连哄女人都教,阿鸟说话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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