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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无可预料的变化


  间桐雁夜陷入了漆黑的梦中。

  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皮肤能感觉到黑暗那密度惊人的重压。

  这里,是哪里——这里好像是什么人的体内。

  所以,雁夜向黑暗发问——你是谁。

  然而回应雁夜的却只是巨大的滴滴声响。

  那好像是——雨滴声。

  接着原本比黑暗还要黑暗的世界出现了微微亮光。

  雁夜的视线中出现了奇怪的景象。

  雁夜手中抱着的是一名他从里没有见过的女孩。但是说是没有见过,其实只是头部被黑暗笼罩,无法看清她的面孔。但是朦胧之中却能感觉到其实她和樱一样可爱。

  不过眼前的少女腹部被打穿了,出现一个大空洞,让雁夜感到害怕。

  周围都是黑暗,然而依稀可以看到残破不缺、被冰冻结的大地。身体被那倾盆大雨所淋湿,感觉到了寒冷。

  雁夜的视线定住在女孩的脸上。不知为何,一滴滴的泪水却从眼眶中掉了出来,在大雨的咆哮声中消逝。

  彷佛带着令人窒息的悲伤,在黑暗中传来了低沉的声音,不带任何一丝的感情。

  『我乃——

  被世界遗忘之人——

  被世界抛弃之人——

  被世界玩弄之人——』

  一抹屹立昂然,但是却显得孤独的人影在黑暗中出现。

  几乎快要沉浸在漆黑之中的服装,但是却有着与黑暗对比的银发。

  Berserker——间桐雁夜诅咒的具现,不,是他的愤恨从时空尽头所呼唤而来的Servant。

  『此身已为刃所铸——

  血如玄铁,心如琉璃——

  独自一人铸刃于战场之上——

  不为死所知,也从不为生所知——

  伴长痛于身,只为铸刃。』

  以Berserker为中心,原本黑暗的景色变成了空旷辽阔的草原。蓝色的天空中飘泊着白色的云朵,让人感觉心旷神怡。但是如果忽视了草原上那残破不堪、数无不尽的各式武器的话。

  『然而,追求之物毫无寻获——

  如只为伊人之笑容——

  此生已无需意义。』

  雁夜将目光转回到Berserker那里,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但是随着风中的声音,他确实是在这里的某处。

  『故,此生定为伊人而铸——

  故吾祈求——

  苍穹刃制!』

  一道道冲力从背后打向雁夜,同时刺痛感也随之而来。一把把说不出名字的武器刺穿了雁夜的身体。

  从胃部用上了温热的感觉,一口血从雁夜的口中吐了出来。

  但是那还没有完,武器的攻击却完全没有停下来,彷佛是打算让雁夜整个人尽可能地被多把武器贯穿。

  眼前时断时续地闪着一片血红,被疼痛与恐惧搅乱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但是他还是挤出了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用最大的声音再次叫了出来。

  ………………

  随着悲鸣醒来,自己依然置身黑暗。

  但即便如此,冰冷而潮湿的空气发出的腐臭味,以及数万只虫子爬行时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还是清楚地告诉他,这里毫无疑问是现实世界。

  “……”

  刚才的噩梦与现实相比,究竟哪个世界对间桐雁夜来说更为慈悲呢?

  至少,从能够忘却这具身体即将死亡这一事实来说,或许留在噩梦的世界更加幸福。

  被火烧伤的我,究竟是被怎样的奇迹所救,又是怎样再次活着回到间桐邸的地下虫仓,凭雁夜的记忆已经不能理解了。

  手脚的感觉很迟钝,但他知道自己正说手戴着镣铐吊在墙边。他无法凭双脚站立,承受着整个身体重量的双肩就像要脱臼似的疼痛。但这份疼痛和布满全身的虫子带来的瘙痒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虫子们舔舐着被烧焦的皮肤,而皮肤下面是粉红色的新皮。看来,烧伤——虽然不知为什么,正在痊愈。

  恐怕,是刻印虫想要将雁夜的身体作为苗床使用而维持着他的生命。但这完全没用。为了使皮肤再生,魔力已经被强行消耗,雁夜体内所剩无几的生命也就要枯竭了。Berserker所制作的魔力吸收装置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它能够清楚地体会到,就连轻轻地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去这样的简单动作,都在消耗着体力。

  很快,自己就要死了。

  明白自己根本无法做出反抗的同时,在他脑中不断闪现的,是葵,以及樱的面容。

  他曾经发誓要以生命作为代价去拯救她们……但最后,远望还是没有实现。这份屈辱和惭愧,比起身体的疼痛更加煎熬着雁夜的心。

  回忆起所爱之人的面容,但紧接着,远坂时臣冷漠的表情和间桐脏砚的嗤笑便袭上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混蛋……”

  从干渴的喉咙深处,雁夜用仅存的力气愤恨地骂道。

  “混蛋……混蛋、混蛋……”

  他呜咽的声音忽然被一阵从背后传来的愉快笑声掩盖了。

  拄着拐杖缓缓向雁夜走近,虫子纷纷避开这个衰老而矮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雁夜所憎恨的对象,间桐脏砚。

  “雁夜啊,你这样子还真够惨的。”

  老魔术师用拐杖挑起雁夜的下颚逼他抬起头来。雁夜已经没有怒骂他的力气,但依然用仅存的右眼带着憎恨和杀意死死盯住对方。光是睥睨着对手,就已经是他精疲力尽了。

  “不要搞错了,我根本没有责备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亏你还能活着回到这里来。雁夜,虽然被自己的Servant所带回来有点难堪,不过这次的战斗,好像运气不错啊。”

  想在爱抚着猫一般对‘儿子’柔声细语的脏砚,今天心情格外的好。所以,他那张满是笑意的脸上写满了邪恶的意味。

  “三个Servant已经解决,只剩下四个了。说老实话,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能撑到现在。看来,这场赌博或许我还有赢的机会。”

  就这样,脏砚说完忽然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或许再为你上道锁也不是个坏主意。雁夜啊,事到如今我就把专为了今天而秘藏的‘王牌’授予你,来吧——”

  咕,拐杖突然抵住了雁夜的喉头,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来。立刻,脏砚的拐杖如同老鼠一样向上挪去,猛地刺进了雁夜的口中。

  “啊,呜……!?”

  雁夜痛苦地混乱了过去。虫子顺着他的口腔无情地侵蚀入食道,最后到达正在痉挛的腹中。现在他就算想呕吐也已经来不及了。

  随后——腹中仿佛被放进了烧红的铁块,猛烈的灼烧感从雁夜身体的内部炙烤着他。

  “呜……啊啊啊啊啊啊!!”

  雁夜痛苦地挣扎起来,手上的镣铐被弄得哗哗作响。原本仿佛停滞了的血液暴走般地沸腾起来,心脏也开始近乎破裂般疯狂地跳动着。

  那时被浓缩了的魔力块。刻印虫在雁夜暂时恢复了活力的身体内再次开始活动。雁夜全身的模拟魔力回路也开始了前所未有过的脉动,四肢也开始感到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但这也意味着,雁夜麻痹的手脚再次有了知觉。

  见到‘王牌’奏效,脏砚高声嘲讽道。

  “呵呵呵呵,还真是立竿见影。你知道么?你刚才吞下的魔力块,来自一只淫虫。就是最初吸取了樱的贞洁的那只。怎么样啊,雁夜?这一年来不断吸取的少女的精气——是最棒的魔力了吧?”

  或许是这一连串残忍的举动满足了他的嗜虐心,老魔术师带着满脸笑容转过了身。当他正要悠然离开虫仓的时候,他的讥讽再次刺痛了雁夜的耳膜。

  “去战斗吧,雁夜。燃尽从樱那里夺去的生命。不要吝惜血肉将圣杯带回来!如过你这种人能够做到的话。”

  而后,随着仓门重重地关闭,周围再次只剩下冰冷的黑暗,以及虫子爬动的噪音。

  黑暗中,雁夜无声地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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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胸口高度望向自己的黑色双眸,就像一对宝石。

  事实就是如此,远坂时臣再次切身感觉到。这名少女,是远坂家五代以来得到的至宝,等同于奇迹的稀有辉石。

  远坂凛。她虽然年幼,从容貌上看却已经注定将来是个美人。比起她母亲的容貌,她更有时臣母亲年轻时的影子。

  时间是傍晚,夜幕尚未降临。

  来到妻子老家,禅城门前的时臣并不打算踏入门内。现在的时臣是寻求着圣杯的Master中的一人,早已置身修罗之地。为了保护妻女,他将她们托付在了禅城,这片领地是不允许血腥侵犯的。

  凛带着紧张的表情注视着将自己叫到门外却一言不发的父亲。父亲并不只是来见自己一面,而是带着很重要的事前来的。少女直觉上这样理解。

  他本是下定了决心知道战斗结束都不见女儿的。让他产生动摇的,是昨晚璃正神父的突然死亡。

  老神父是父亲的好友,看着时臣长大。双方密约之下有他在背后支撑着时臣。对时臣而言,这是令他拥有必胜信心的最大因素。

  当然,时臣不是那种失去后盾就不知所措的人。但一直确信至今的胜利之路上,却出现了名为‘万一’的乌云,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就像那个老练而倔强的神父突然倒下一般,他的信心也顿时削弱了一半。

  直到昨天为止,圣杯战争的战况对时臣来说,胜利几乎等同于囊中之物。但由于可靠同伴的死亡,事到如今,他也做好了准备,以一名斗争者的身份投身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如果……这是他与凛最后一次交谈的话?

  面对面前年幼的少女,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

  “……”

  凛咽了口唾沫,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等待他对自己开口。

  时臣知道,女儿对身为父亲的自己抱有敬意和憧憬。

  他知道今天对女儿说的话,将来必定会决定凛今后的道路。

  不——未来没有疑惑,早已被决定了。凛除了接任远坂家第六代族长之外别无选择。

  或许正是这个想法,才会使时臣对女儿抱有小小的愧疚。

  他蹲下身子,将手放在凛的头上——这时,凛忽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看到女儿的这种反应,时臣才想起来,过去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抚摸过女儿的头。

  凛会吃惊也是正常的,时臣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究竟应该怎样对女儿表示温柔。

  “凛……成人之前帮协会做事,以后的路就交给你自己判断了。如果是你的话,独自一人也没问题的。”

  他原先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但这话一开口,他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曾想过许多个‘比如’,需要传达的事情很多。如何处理家中的那些宝物,也就是宝石,还有传承自大师父之事,地下工房的惯例——等等等等,时臣抓住重点,对认真倾听的凛逐一到来。

  虽然还没有刻印,但事实上,凛已经等于被指名为下代远坂家的族长了。

  远坂时臣绝对不是天才。和历代远坂成员相比,他的资质只能算是平庸。

  之所以现在的时臣能够成为熟练并且受人尊敬的魔术师,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一直忠实地遵守家训。所以他才能总是从容而优雅。

  想要得到满意的成果,就必须付出比那还要数倍、数十倍、甚至是十几倍的修炼。优雅而从容不迫地通过何种残酷的训练,这便成了时臣的信条。如果硬要说出他有什么地方强于他人,那么或许就只有彻底的自律和克己的意志这两项了。

  同时身为自己师父和上代族长的父亲,应该早就已经充分预见了儿子以魔道为志向将要走上多么艰难的路程。所以,在上代将魔术刻印转交给时臣的时候,他再次询问儿子:“是否要继承家业?”

  这种问题非常仪式化,而且也只是场面话而已。时臣身为嫡子,从小接受的就是如何成为领袖的教育。自幼被培养出的这份骄傲,使他没有了其他的人生梦想。

  即使如此,还是要采取‘提问’这一方式,也就是时臣还拥有并不完整的‘选择的余地’。

  现在想来,这对于时臣而言,是身为上代族长的父亲给他的最大的礼物。

  远坂时臣通过自身意识决定要步入魔道,决心不受命运的摆布。

  正是这份觉悟,给了时臣钢铁般的意志。自那之后支撑着他走过严酷修炼的日子,正是这种‘这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的高傲的自负。

  如果自己能够同样将从父亲处得来的宝物交给女儿的话——时臣难过地想。

  但,这已经无法实现了。

  对于凛以及樱来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们一个是全元素,五重复合属性,另一个是架空元素,影属性。这姐妹二人都拥有等同于奇迹的稀有资质。这已经超出了所谓天赋才能的范围,几乎等同于咒语。

  魔性会同样招来魔性。远离条理之外的突出之人必然会‘招引’来同样异常的经历。这不是其本人意志所能控制的。应对这种命运的方法只有一个——自己有意识地走出条理。

  时臣的女儿们除了自己去理解魔道并进行修炼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处理蕴藏在她们血液中的魔性。而远坂家的加护只能给予其中一人,这一事实不知煎熬了时臣多长时间。没有成为继承者的一人会因为自身的血而陷入各种各样的怪异事件中,并且会引火上身。如果魔术协会发现了这种‘普通人’,那帮家伙一定会高兴地以保护之名将她泡在福尔马林中作为标本。

  正因为如此,间桐家希望得到樱当养女这件事,无异于上天的恩赐。得到了使两个爱女都能够继承一流的魔道,不受血缘因果的束缚,开拓各自人生的方法。这时的时臣,可以说从身为人父的重荷中解放了出来。

  .

  但真的能做到吗?——时臣甚至没有自信,这一问题不时煎熬着他。

  以凛的才能,应该能比时臣更容易参透魔道的奥秘。

  所以与通过自身意志选择踏上这条路相比,试图逃脱命运最终还是步入这条道路将会是多么痛苦的事情。

  如果对于凛即将面对的试炼,自己无法做出任何的指导并且就这样一去不归的话——这样的远坂时臣,算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吗?

  ——因为在你的眼中,‘家规’比‘女儿’重要。

  这个时候时臣想起了昨晚那位少年英灵所说的话。那是在质问时臣身为一名魔术师,同时也是一名父亲的话语。

  当时的他坚信着自己并没有做错而没有任何在意。但是如今面对凛的目光,时臣开始犹豫了。

  仿佛在询问着心中的迷惑一般,时臣再次将思念全凝聚在了自己放在凛头上的手中。

  凛任凭他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头,但乌黑的双眼还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父亲。那目光中,没有半点的不安和疑惑。

  “……啊啊,是吗?”

  这份无条件的敬仰和信赖,终于为时臣带来了答案。

  不必对这孩子道歉,也不用担心她将来的道路。面对骄傲的远坂家的嫡子,即将逝去的上一代人已经不必再嘱咐些什么了。

  “凛,圣杯终将会出现。而夺取圣杯,是远坂家的义务,更重要的是——这是身为魔术师无法避免的道路。”

  少女坚定地点点头,她的眼神令时臣的胸中充满了骄傲。

  就连接任族长之时,时臣也没有感觉到这般骄傲。

  “那么我走了。以后的事你都懂了吧。”

  “是的——您走好,父亲。”

  凛用清澈的嗓音毅然回答道。时臣点点头,站起身。

  他抬头向屋内瞥了一眼,正好与站在窗口向外窥探的葵的目光相接。

  他的目光中,是信赖与鼓励。

  她回视他的目光中,是感谢和保证。

  就这样,时臣转过身背对着妻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禅城邸。

  迷茫是从不镇定的内心中产生的阴影。这与优雅相去甚远。将家训铭记于心,凛的目光再次告诉了他这一点。

  如果自己对于女儿还有愧疚的话,那么一定是自己的失败,以及无法通过圣杯实现夙愿的自己。

  在凛的面前,如果想当一个能够抬头挺胸的父亲,那么远坂时臣就必须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魔术师。

  只有这样,才能用这双手完成远坂家的魔道。要成为配得上教导指引女儿的、真正十全十美的父亲。

  带着崭新的决意,远坂时臣在黄昏中踏上了归途。

  再次前往冬木,为了晚上与爱因兹贝伦的合作会谈。

  很快,夜幕就要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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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会面后,言峰绮礼独自一人留在了双方Master都已离去的教堂中。

  这次的会议从结果来说算是好的。不过唯一不得不妥协地是作为曾是远坂时臣同伴的言峰绮礼在爱因兹贝伦的要求之下必须即刻离开冬木市。

  就像刚才时臣所说的那样,现在的绮礼身为圣堂教会的工作人员,正在冬木市各地进行着事后处理工作。由于身为监督者的父亲璃正的死亡,现场指挥系统乱做了一团,根本来不及等第八秘会派遣正式的后继者。

  而与圣堂教会一起监督圣杯战争的时空管理局方面并没有作出太大的回应。仅仅只是对璃正的离去感到惋惜而已。

  不过,在仅对各处的管理情况都进行适当的指导之后,每个现场的作业现在都还在有条不紊地展开。这说明了璃正生前的指示是非常正确的。绮礼的工作,就是沿着璃正已经铺设好的轨道把任务一件件派发下去,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困难的。

  但现在,自己必须在工作上做个了断。

  其实对于绮礼而言,在察觉到时臣有与艾因兹贝伦结盟的意向时,他便明白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刚才会面上做出的决定也并不出人意料。爱因兹贝伦的女人们,和她们背后真正的操纵者卫宫切嗣,已经逐渐意识到了自己对他们的威胁。而对于远坂时臣而言,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助手’,所以与爱因兹贝伦的结盟比起自己来要更为重要。

  而对于绮礼再次出现在手臂上的令咒,以及从璃正处秘密继承下来的保管令咒的存在,时臣是不知道的。绮礼也不曾告诉他,Saber真正的Master卫宫切嗣现在还没有现身,这种行为本身就意味着绮礼已经放弃了身为时臣部下的职责。这总有一天会被时臣看穿,现在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

  打电话联络完各处的工作人员后,绮礼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在床边坐下,感受着无人的教会的静谧。

  注视着黑暗,绮礼扪心自问。

  他活到现在,已经不知这样问过几千次、几万次了。

  而今夜,这一问题却切实地压迫着他。只有这次,自己不得不在天亮前得出答案——我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进行事后处理时,从工作人员处传来的大量情报中,有两个情报是绮礼不能忽视的。

  其一,在Caster的海魔搅得陷入了混乱的河岸边,一具死状怪异的成年男性尸体出现在公众面前。尸体被圣堂教会接管,避免了交道警察手中。由于面部的严重损伤已经无法辨别身份,但通过其右手的令咒痕迹却能够基本判定,他就是Caster的Master,雨生龙之介。死因,口径三十毫米或以上的大口径来复枪弹,两发。

  而另一个报告,更令人触目惊心。

  就在数小时前,新都郊外的废弃工厂内发现了肯尼斯·艾卢美罗伊·阿其波卢德和索拉·娜泽莱·索菲亚莉的尸体。两具尸体同样是被巡逻中的教会工作人员发现并处理掉了。在现场发现了被遗弃的已署名的自我强制证文,这是作案者使用卑鄙伎俩杀害了Lancer的Master的赤裸裸的证据。

  卫宫切嗣——这个冷酷无情的狩猎机器,正在一个一个地消灭着对手。

  只怕现在,他也还在什么地方持续着战斗。与只能迷茫地坐在原地的绮礼不同,他正在切实地迈向圣杯。

  这个名位冬木的战场,令曾经持续投身于空虚战斗的男人在沉寂了九年之后复出。但绮礼在还不知道他的意图和理由究竟是什么的情况下,就必须离开这里了。

  在得到全能的愿望机时,那男人会祈祷什么呢?

  这答案,真的能填补绮礼心中的空隙吗?

  “……你是,什么人?”

  他忽然自言自语道。他曾经带着几乎等同于祈祷的预感期待着卫宫切嗣,期待他的答案。现在绮礼有了危机感。脑中来回穿梭的,是那些挺身挡在切嗣身前的女人们。她们为什么会为切嗣这样拼命。或者,难道切嗣已经堕落到能将自己的目的与第三者分享的庸俗程度了吗?

  深深的寂静中,绮礼感觉到一阵骚动的气息。气息正从门外的走廊向自己靠近。这气息对绮礼而言已经相当熟悉了。就算只是在沉默的行走,那名英灵也毫不掩饰身上释放出的华丽的威严感。即使踏入神的领域,他也依然是那样的桀骜不驯。

  Archer没有敲门,直接步入了绮礼的屋子。见绮礼正在沉思,他便带着嘲讽和怜悯的语气冷笑道。

  “都到现在了,还在想什么?迟钝也要有个限度吧。”

  “……你让时臣老师一个人回去了?Archer。”

  “我把他送到了行馆。最近,夜里有比Assassin更险恶的毒虫潜伏着。”

  绮礼点点头。那个卫宫切嗣是不会对刚才的会面视而不见的,他肯定会在时臣前往或者返回的途中伺机行动。绮礼事先已经充分地嘱咐过这一点——不是对时臣,而是对Archer。

  “不过,你还真是个老实的家伙啊。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却还是为主君的安危担心。”

  “这是理所应当的判断。我早就尽了我身为时臣老师道具的责任,已经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冬木了。”

  “——你不是真的这么认为吧?”

  Archer的目光仿佛看透了一切。绮礼沉默着与他对视。

  但绮礼并不打算反驳,因为Archer说得没错,否则自己也就不会这样傻傻地坐在这里,而是应该早就开始为离开冬木做准备了。

  “现在圣杯依然在召唤着你,而你自己也在渴望能够找斗下去。”

  Archer这样说道。绮礼依旧沉默,放弃了反驳。

  不管怎么说,在Archer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这名英灵甚至已经看穿了自己在自欺欺人。那么,只怕绮礼一直寻求的答案,应该也早已在他心中了吧。

  红色的双眸,仿佛在从上方俯瞰着因为迷路而彷徨的小白鼠。没有诱导也没有救助,欣赏别人的烦恼或许是一件能够使英雄王愉快的事情。

  “……自从懂事以来,我就一直在探寻一个问题。”

  如同对着心中的黑暗述说一般,绮礼站在了Archer面前。

  “荒废着时间,忍受着痛苦……但一切都是在徒劳中结束。可是现在,我却觉得我从没有如此接近过‘答案’。我所寻求的东西,一定就在冬木,在战争的尽头。”

  将这些话说出来之后,绮礼再次理解了,究竟是什么东西驱使着自己走到了今天。

  是在很久以前,言峰绮礼还不是远坂时臣的走狗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为了自身而不断挑起争端。

  “既然反省了这么多,又为什么迷茫呢?”

  Archer冷冷地问道。绮礼闻言,低头注视着摊开的双手,随后像是要叹息一般捂住了脸。

  “我有不祥的预感。在得到了全部答案的时候,我会走向灭亡。”

  寄托在卫宫切嗣身上的期待,如果没能实现——

  又如果没能从间桐雁夜的末路中发现其他的一些东西——

  这下,绮礼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去面对。他只能去试着面对那从父亲和妻子的死中发现的某种东西。还不如干脆就这样转身离开吧。直到最后,以远坂时臣顺从的弟子的身份,听话的离开。这样一来,至少场面上也好看一些。

  从今以后忘了一切,什么都不问,什么也不要,如同草木一样度过碌碌无为的一生。不管失去了什么,这样做至少能得到安息。

  “——别想那些无聊的事,蠢货。”

  Archer的提醒打断了他差点就准备去实现的想法。

  “如果能够这么轻易地改变生存方式,你也不会烦恼至此了。习惯了边活边问的你,到最后也会带着疑问死去。你得不到答案,也无法安息。”

  “……”

  “或许我该祝福你。在经历了漫长的巡礼之后,终于要到达目的地了。”

  “……你居然会祝福别人?Archer。”

  Archer颔首,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温情,甚至是像个在观察蚁穴的孩子一般闪烁着天真而喜悦的光芒。

  “我应刚说过了,观察人类的因果报应才是最有趣的娱乐。本王满心期待着,你与自己宿命会面的瞬间。”

  英雄王豪放地说道,绮礼闻言苦笑了起来。

  “这样执着地为了贪图‘愉悦’而活着,真的很痛快吗?”

  “羡慕的话你也可以试着这样活活看。当理解了愉悦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你就不会畏惧灭亡了。”

  走廊外的司祭室的电话响了起来。绮礼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而是走出了屋子拿起听筒,三言两语之后便立刻挂断了电话,回到屋中。

  “——怎么回事?”

  “是原本属于我父亲手下的圣堂教会的工作人员打来的。现在必须把一切情况都汇报给我。”

  见绮礼的表情异常轻松,Archer皱起眉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算是吧,这消息相当具有决定性。”

  说完,绮礼为是不是应该说出来而犹豫了片刻,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坦白。

  “刚才的会面结束后,我派人跟踪爱因兹贝伦阵营的那几个人。我对他们说这是父亲生前的指示,他们就去做了。多亏这样,我找到了那三个人现在的藏身地点。”

  Archer听绮礼说完,不禁愣了片刻。随后英雄王便捧腹大笑起来,他不停地拍手。

  “——什么嘛绮礼——你这家伙真是——!你不是早就作好决定了吗!”

  到现在还在利用自己的立场来侦察敌对阵营的动向,所以他不可能不参加战斗。在绮礼苦闷的时候,战略已经有了切实的进展。

  但之前,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在几分钟前。

  “我也迷茫过,也想过放弃。但最后,英雄王,就像你所说的我这种人,只能带着疑问活下去。”

  绮礼边说边卷起衣袖,确认着手臂上的令咒。左上臂,有两枚令咒,能使绮礼再次与Servant缔结契约的令咒。而整个右臂上,是从父亲的遗骸回收来的保管的令咒。无数还未确定契约对象的令咒,不光能用来束缚Servant,还能被用来炼成实用性极高的无属性魔力。也就是说,能将它们当作模拟的魔术刻印来使用。除去它们是消耗品这一点,现在的绮礼拥有的魔术,足以匹敌积攒下历代刻印的魔道名门。像要继续参加还在继续进行的圣杯战争,绮礼的准备绰绰有余。

  眼前的路没有大义,没有虚名,只属于言峰绮礼的战斗即将打响。

  为了填补自身的虚无,为了确认自身空洞的容量,他会问卫宫切嗣,问间桐雁夜,以及,问身为愿望机的圣杯。

  “哈哈哈哈——不过绮礼,虽然有点唐突,但我有几个问题。”

  Archer狂傲地笑着,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透着恶作剧的意味——同时也带着邪恶的色彩。

  “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去参加圣杯战争的话,那你就会成为远坂时臣的敌人。也就是说,你现在正毫无防备地和敌人的Servant同处一室。这不是非常糟糕吗?”

  “也不至于,活命的方法我还是有的。”

  “噢?”

  Archer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眼睛。

  绮礼平静地说道。

  “既然我现在已于时臣老师敌对,那我也就没必要在为他的谎话隐瞒了。吉尔伽美什,我来告诉你你所不知道的圣杯战争的真相吧。”

  “……你说什么?”

  Archer闻言疑惑地皱起了眉。绮礼将从时辰处得知的圣杯战争的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在这个世界‘内’出现的奇迹,是无法在世界的‘外部’通用的。愿望机的争夺只不过是幌子,‘创始御三家’另有目的。原本在冬木举行的仪式,就是为了将七名英灵的魂魄作为祭品,从而打开通往‘根源’之路的一种尝试。‘奇迹的成就’这一约定,也只是为了吸引英灵而用的诱饵。但作为围绕这一‘诱饵’的传闻单方面传播的结果,现在的圣杯战争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只剩下一具空壳了。”

  这只是间桐、远坂、艾因兹贝伦以及与他们有关的人知道的秘密。外来的Master和全部的Servant都不知道这一真相。

  “这次,唯一想要实现曾经‘创始御三家’夙愿的魔术师,就是远坂时臣。他想要杀掉全部七名Servant来启动‘大圣杯’。对,杀了全部七个人。明白吗?所以时臣老师才那么吝惜令咒的消耗。在于其它Master们的战斗中,他只能使用两个令咒。最后剩下的那个,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他要用它来命令自己的Servant自杀。”

  Archer一言不发的听完,用异常冷漠的表情压低声音询问道。

  “……你是说,远坂时臣对我展现的忠义,都是在欺骗我吗?”

  绮礼明白老师的为人。所以,他缓缓地摇头。

  “他确实对‘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带着无上的敬意。但对身为Servant的Archer,就完全不同了。也就是说,你只不过是个象征,和雕像以及肖像画的意义差不多。如果放在画廊最为显眼的位置,那么经过的所有人都会报以恭敬的注目礼——但如果更换藏品时将这个象征物撤了下来,那么它就会遭到唾弃。也就是说,时臣老师说到底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术师’,Servant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个道具。他冷静地对我说,就算自己崇拜英灵,也不会对偶像抱有任何幻想。”

  听到绮礼的述说,Archer恍然大悟般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又露出了之前那种邪恶的微笑。宽容中带着残忍,豪放中带着绝对,一切都只凭着他一句话就能下论断,身为绝对存在的王者的笑容。

  “时臣……原来那只渣种说的事就是这个吗?——到如今我终于发现了你的价值。那个无聊的男人居然也能让我这样愉快啊。”

  如果从他的言外之意看来,这完全是一句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凄惨宣言。

  “英雄王,你打算怎么办?即使如此,你还要对时臣老师表示忠义,对我的背叛进行处决吗?”

  “是啊,怎么办才好呢,虽说他对我不忠,但毕竟时臣是我的魔力供给者。而且我又能到哪里去找一个完美的Master——”

  Archer说完,忽然用一副冷冷的表情凝视着绮礼。

  “啊啊——这样说来,这里似乎还有一位虽然得到了令咒,却丧失了Servant的Master啊。”

  “你说的也是。”

  对于Archer露骨的诱惑报以微笑,绮礼颔首道。

  “但不知那个男人,有没有资格作为Master受到英雄王的青睐。”

  “没问题,虽然白璧微瑕,但前途还是有的。说不定能让我尽兴呢。”

  就这样,被命运选中的最后的Master和Servant,在这一时刻,第一次彼此交换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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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亮。言峰绮礼便已等待在远坂府邸的门前。

  自从召唤Archer以来,绮礼已经有十天没来这里了。而在三年前,他作为见习魔术师而在这里度过求学岁月的洋馆,则是他在这个冬木市中比教会更能够感觉到亲切的地方。

  “欢迎,绮礼,我正等你呢。”

  虽然是在非正常的时间内来访的客人,远坂时臣在听到门铃声之后还是迅速地出现在了门前。也许自从昨天晚上从冬木教会离开之后便一直都没有睡吧。绮礼以师徒之礼向时臣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我离开冬木之前,有些话想要和您说,并且向您道别。”

  “这样啊……真是匆忙啊。和你以这样的形式分别,我也感觉到非常的可惜。”

  时臣虽然这样说,但是从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愧疚的神色。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时臣心里明白,言峰绮礼不过是远坂家向圣堂教会借来的一枚棋子而已。

  对于绮礼来说,圣杯战争没有任何的报酬,不过是上面发派下来的任务而不得不参加——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现在绮礼与时臣的分离既不是排斥也不是背叛,只是从义务之中解放出来。特地来告别也仅仅是出于礼节。

  “天一亮我就要搭乘飞机出发前往意大利了。首先要将父亲的遗物送交到本部。可能暂时无法返回日本。”

  “哦……进来吧,还有稍微说会话的时间吗?”

  “嗯。没关系。”

  绮礼控制住内心的感情,再次踏进了远坂家的大门。

  “越到你要离开的时候,我就觉得越舍不得。无论如何还希望你能够继承你父亲璃正的遗志,继续帮助我远坂家达成夙愿……”

  虽然现在时臣府中除了时臣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但是会客间中依然一尘不染保持得十分整洁。也许是操纵了什么低级灵来做打扫的工作了吧,即便在如此激烈的战时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的从容,真不愧是时臣。

  “你对爱因兹贝伦家的行动虽然失败了很遗憾,不过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我可以理解。也许这就是代理人的行事作风,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在行动之前和之后都能够及时地将情况向我汇报一下。这样我才好有点准备。”

  时臣宽大容忍的态度使绮礼的头低得更深了。

  “在最后的时候还给导师您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惭愧。”

  绮礼抬起头来,看到时臣眼中充满真挚热诚的目光,对自己说道。

  “确实是因为圣杯战争才使我们相遇到了一起,但是不管怎样,我对于能够有你这样一个弟子感到非常的骄傲。”

  听到这里,绮礼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禁笑了出来。但完全不了解弟子本意的时臣依旧真诚地说道。

  “虽然天资这种东西是无法强求的,但是你作为求道者的那种认真的修炼态度,就连为师我都深感佩服。绮礼,今后你就像你的父亲一样,继续为了保证我远坂家的利益而战斗吧,怎么样?”

  “求之不得。”

  绮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而在过去的三年之中一直都错误地认识了弟子人格与内心世界的时臣,现在也错误地理解了绮礼笑容的含义。于是更加开心地说道。

  “你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我要让我的女儿多多向你学习。这次的圣杯战争结束之后,绮礼你就作为凛的师父来指导她吧。”

  接着时臣拿过早就放在桌子一角的一封书信递给绮礼。

  “……导师,这是?”

  “虽然写得比较简单,不过也算是遗书之类的东西吧。”

  时臣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无奈地苦笑道。

  “万一——虽然几率很低但是也有可能发生,万一我发生什么不测的话。我在这里写着将远坂家的家督交由凛继承,而你则作为她的监护人直到她成年为止。只要将这封信交给『时钟塔』,后面的事情协会方面自然会出面办理的。”

  这次绮礼终于不止是口头上的敷衍,而是从内心之中很认真地接受了时臣托付给自己的责任。毕竟绮礼也是圣职之身。诚实而坚定地履行别人托付给自己的责任是他的义务。

  “请交给我吧。即便弟子能力有限,也一定会尽全力担负起照顾您女儿的责任。”

  “谢谢你,绮礼。”

  虽然话语很短,但能够听得出其中所包含着的深深谢意。时臣接着又拿过放在书信旁边的一个黑色的细长木箱交给绮礼。

  “打开看看吧,这是我对你个人的赠品。”

  绮礼打开盒子,在满是天鹅绒装饰的内部,整齐地摆放着一把精美的短剑。

  “这是——”

  “Azoth之剑。由祖传的宝石精工制成,魔力充填之后可以作为礼装使用。用这作为你修炼远坂家的魔道,见习毕业的证明。”

  “……”

  绮礼将短剑拿在手里仔细地端详起来。他的目光落在短剑那锐利的刀锋上久久没有移开。绮礼那完全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在时臣看来,一定是充满感激的表情吧。

  “我的恩师……您对我的关照以及厚望,实在是让我无以为报。”

  “你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言峰绮礼。这样我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参加最后的决战了。”

  时臣带着清澈的笑容说道,接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而这个时候的绮礼——则认为这正是命运所做出的安排。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偶然的集合的话,那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远坂时臣将这把短剑赠送给言峰绮礼呢?这一切不都预示这是一场必然吗?

  “耽误了你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抱歉。还赶得上飞机吗——”

  ——现在,面对着客厅出口方向的时臣,毫无防备地将后背朝向了绮礼,难道这也是一种偶然吗?

  “不,您不用担心,导师。”

  ——或者说这是一种必然,这就是命运吗?不管如何祈祷也好希望也罢,只是为了将一切都引向背叛的深渊吗?

  绮礼大声地笑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开朗地笑了。

  “原本,就没有什么飞行行程。”

  就连绮礼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够笑得如此爽朗。而他手中的短剑更是先一步向面前毫无防备的后背刺去。

  “……啊?”

  那作为友爱与信任证明的Azoth之剑,从肋骨的间隙之中穿过,直接刺入了时臣的心脏。身为身经百战的代理人这一击可谓准确无误。完全没有杀意,甚至完全没有任何的预兆,也许就连被刺中的时臣一时都无法理解胸口处的这阵疼痛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臣蹒跚着向前摇晃着,回过头来只看到带着爽朗笑容的绮礼以及他那双染满鲜血的双手。但是直到最后,时臣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理解的神色,只是带着毫无生气的、迷茫的表情,倒在了地毯上。

  这位魔术师,一定是一直到最后都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认识是正确的,而不肯接受真正的事实吧。一直坚信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向前前进,直到跌入无尽的深渊仍然没有幡然醒悟的人。

  在时臣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旁边,忽然涌动起一阵璀璨的气息,闪耀着灿烂光芒的黄金之Servant实体化出现在绮礼的面前。

  “哼——真是让人扫兴的收场。”

  红色的双眸之中流露出侮蔑的神色,Archer用脚尖点了点自己曾经的Master的尸体。

  “我还期待着他能来一个临死前的反击呢。看,他茫然的表情。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啊。”

  “因为身边就是灵体化的Servant,所以放松警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听到绮礼的讽刺,Archer大声地笑了起来。

  “这么快就学会开玩笑了吗?绮礼,你的进步真是很大啊。”

  绮礼表情严肃地向Archer问道。

  “这样做你真的没有异议吗?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在我对你厌倦之前。等我对你也没有兴趣之后,你也会得到和躺在这里的残骸一样的下场。要说应该有觉悟的人,是你才对。”

  虽然对方的回答十分尖锐,绮礼仍然没有显露出一丝动摇的神色点了点头。

  确实,这个家伙是无法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的危险角色。这可以说是与恶魔签定的契约。既没有仁义也没有忠诚,甚至连利害关系都很难判断,专横残暴的Servant。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和自己正合适。

  对于绮礼来说,以前的那些标榜仁义道德的家伙并没有给自己带来真正的答案,倒是这个与仁义道德完全无缘的英灵,更能够成为绮礼今后战斗的目标。

  绮礼揭开自己的衣袖露出刻在手腕上的令咒,接着威严地吟诵道。

  “汝之身为我所用,吾之命运为汝之剑。以圣杯之名,遵从吾之意愿——”

  “吾发誓。汝之供物皆为吾之血肉。言峰绮礼,吾新的Master。”

  魔力供给的通道在契约达成的一瞬间便已开通,再次得到效用的左手的令咒伴随着一阵疼痛重新散发出光芒。

  契约结束,现在,围绕着圣杯争夺之中最强同时也是最恶的一组,在这里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诞生了。

  “那么,绮礼。开始吧?……由你指挥,拉开这场闹剧的帷幕吧。作为对你的褒奖。我会将圣杯赐予你的。”

  “没问题。英雄王,你一定也会在其中寻找到乐趣的。在你找到你期望的答案之前,尽情享受这战斗的欢乐吧。”

  充满了愉悦光芒的红色瞳孔与沉浸着感慨的黑色瞳孔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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