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戴手铐的秘书 五
“刘代秉！你怎么做工作的！？”张书记指着从山坡土路浩浩荡荡上来的村民，厉声责骂沙坪镇镇长刘代秉，“一个礼拜前就交代你要做好群众工作，你看看、看看！
“这是干什么？书记去党校学习，你怎么主持工作的？是不是他不在，你就没办法开展工作了？啊？简直给我们川坪县丢脸嘛，——好在胡市长是我们自家人……”
刘代秉镇长一脸的憋屈：镇党委书记金昌铭半个月前到市委党校参加为期一个月的进修学习以来，他主持沙坪镇全面工作，可谓尽职尽责、呕心沥血，各项工作都得以有条不紊地推进。
光就福田村这个高尔夫球项目的征地工作，这一个礼拜里，他几乎亲力亲为，不分白昼，也无节假日，深入农户挨家挨户做工作，出于慎重考虑，他昨天晚上还在村里头把村干部召集起来做进一步的动员部署……
村干部都没有说起村民有意见，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的村民要围攻张书记和胡东星副市长他们？害死我刘代秉呀，你们那些村干部！一眨眼明年换届就到了，我刘代秉还指望着接替金昌铭书记的位子呢，哎！赶紧补救去！
刘代秉被张可飞书记臭骂一通后，陪着笑脸想解释，但是看见张书记黑着脸俯视山脚下那些源源不断往上涌来的村民，似乎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他觉得一切解释都是空的、没有用的。领导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现在摆在眼前的只有劝退那些村民才是上策！
刘代秉走向张光辉副县长，跟他耳语道：“我上班的时候已经交代派出所在所里待命，你看是否叫他们马上来？另外，看这架势，恐怕还要叫县公安局增派警力驰援……”
张光辉怒目瞪了一眼刘代秉，压低声音责骂道：“我来之前打你电话，你还说村民没意见，什么平安无事、万事大吉啊，乐观得很，你这是盲目乐观懂不懂？！做工作怎么能这么做？！——我去请示一下张书记再说。”
张副县长附在张书记耳边小声请示道：“代秉已经交代镇派出所干警待命，随叫随到，现在可否让他们火速感到现场？另外，是不是叫公安局增派警力驰援……”
“群众工作是我们工作的生命线，”胡副市长开始发话，语速不紧不慢但眼里透出一股冷峻，“发展是硬道理要跟群众讲清楚。这个项目是市里重点项目，我们务必达成！”
张可飞书记依旧黑着脸盯住山脚下往这山上涌来的村民，急促答复道：“命令他们马上来。还有，你和刘代秉先跟村民对话！”
张副县长叫上刘代秉镇长，慌里慌张地下山去拦截上山的村民。
杨墨斗出于秘书职责，也跟随了去。
跟去的还有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几个镇干部。
走了几步，刘代秉从张光辉手里接过“大哥大”，跟沙坪镇派出所所长黄盛世通电话，只见他压低声音着急地说道：“黄所长，按计划行动！火速赶来！嗯，越快越好！”说罢，把“大哥大”还给张光辉，“几分钟就到。”
张光辉打电话给县府办主任黄书浩，说现在张可飞书记在福田村高尔夫球场项目现场被村民围攻，交代他马上通知县公安局派警力驰援福田村……
随后，张光辉带领刘代秉和沙坪镇的几个干部以及杨墨斗他们小跑着下山，在半山腰拦住村民。
刘代秉赶在张副县长前面，指着走在最前面那个留着半长不短头发的年轻人，愤懑地指责道：“‘螃蟹’！你们怎么回事？昨天还答应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变卦了？！”
“螃蟹”者，真名叫郭晶鑫，年纪与杨墨斗相仿，是福田村村民，因“敢”字当头，打架斗殴心狠手辣而名震沙坪镇，是川坪县黑·老大“死仔”刘代魁手下一员干将。
刘代秉没有把“螃蟹”放在眼里，因为“死仔”刘代魁是他的堂弟，故而，他敢当面斥骂“螃蟹”。
“昨天你明明还说是在这里办工厂的，刚才我们才知道要在这里搞什么‘高二浮球’场，那是什么鸡·巴项目？！”“螃蟹”义愤填膺，唾沫四溅，极有煽动力，“我们村民100个不答应……”
“我们不答应——！”
“一百个不答应！”
“一千个不答应！”
……
走在前面的几个村民从肩头上撂下锄头，有的砸在路边石块上，有的蹾在路面上，“铿锵”声混合着“嘭嘭”声，这种混合声音像是战斗的号角吹响，激越起后面村民起哄，他们叫嚷、吆喝，很多人还用锄头频频敲击石头，现场气氛甚是混乱、紧张。
“乡亲们——，大家安静一下……”站在杨墨斗前面的张光辉副县长柔和地喊话，“听我说……”
“说个屁！”
“要是办什么鸡·巴球场，赶紧滚！”
“吃饱了撑着……要玩球，死到其他地方去玩！”
……
村民中有些人骂开了。
“乡亲们，这是我们县的张副县长，以前是我们镇的党委书记……”刘代秉镇长伸出手掌指着张光辉副县长，提高声音跟村民介绍道。
“哦——，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书记呀，”站在第六位的中年汉子转身面向山坡上的村民，阴阳怪气地大声说，“大伙们，听一听啊：十年前啊，这位张书记还是我们镇党委副书记的时候，有一次啊带几个人下村，到一个村的妇女干部家，特意把西装放在那位妇女干部家里，后来回镇里走到半路上的时候突然对一起下村的几个干部说他衣服忘在了那妇女家里，要回头去取……
“一起来的几个镇干部可能明白了我们张书记的意图，就回镇里去了，我们的这位张书记呢，就一个人独自回到那位妇人家去，后来就在人家家里吃午饭、睡午觉……结果呢，被突然回家的那个妇女老公在床上逮个正着，哎呀、呀——！两个光溜溜的被当场抓着了……”
“哇——，太好听了，后面呢？”有的村民就嚷道。
“哇——，有没有拿去游街呀？”有的村民故意问。
其余的村民便起哄。看来，他们都早知道了这个故事。
“不许乱说！”刘代秉伸出剑指，指着说张光辉坏话的那个中年汉子，厉声喝道，“乱说话要负法律责任的……”。
张副县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极力克制住自己不发火，他只是冷眼看着说他绯闻的那个村民。
“只许当官的做，不许我们百姓说？”那中年汉子嚷起来，“要想人家不说，自己就不要做——！要不要对质啊？”他把“做”字说得特别重，说罢“对质”时还特意坏笑起来，引得其他村民再次起哄。
“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张副县长拍着刘镇长的右肩说道。
杨墨斗偶然转头向后一瞥，发觉牛深耕满脸愠色地站在张副县长背后，目光犀利地注视着村民们，显得威严、冷酷。
有个村民以为牛深耕就是张书记，便冲他说：“张书记，我们不欢迎这项目……”当他附近有人笑着纠正说眼前这个不是县委张书记时，他恼羞成怒地骂：“不是张书记，也典着大肚子，摆什么臭官样……”
牛深耕嗤之以鼻，冷冷说道：“有理不在人多，不在势大……”
张副县长淡定得很，微笑地说道：“乡亲们，全省都在争这个项目，外商能看重我们这地方，那是我们福田村的幸运！这个项目市里非常重视……乡亲们，我们要把眼光放远点，不要‘眼睛看鼻子’看得那么近，那样我们永远富不起来的……
“乡亲们，我们要解放思想，这么好的项目，那是千年难遇到的，别的地方想要都要不来的，所以啊，我们一定要支持，，我们县是坚决要搞的，而且要尽快把它搞好！乡亲们，千万不要上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当！都回去吧——”
“乡亲们，别听他放屁了！我们要见县委张可飞书记，”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人，转身朝山下“长蛇阵”的村民，齐声喊道。
“见县委张书记——”
“见张可飞——”
……
许多村民振臂高呼，一时山谷回音——“见张书记、见张可飞……”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啸声。
去往三山市的马路上，由县城方向开来了三辆警车。
所有村民都转身朝向山下看去……
“狗·娘养的，叫公安来了！”站在张光辉面前的“螃蟹”慢慢转身，眼睛狠狠地刨着张副县长，责问道：“是你叫来的吧？”
张光辉没有理睬他，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大声说道：“发展是硬道理，任何人都别想阻止发展的脚步！乡亲们——，不要被个别人蒙蔽，清醒点，都回去吧！”
“螃蟹”眼里冒火，咬牙切齿，蓦地高举锄头锄向张光辉副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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