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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戴手铐的秘书 四


  杨墨斗一行人沿着田间坡路边蹬边聊。

  参加会审的有县府办、计委、土地、建设、环保、外径、工商、消防等县直单位以及沙坪镇的领导或经办人员共计十来人。土地局局长、外径委主任和消防大队大队长没到位。

  走到半山坡,牛深耕停下来喘着粗气,待喘匀后又骂开了:“他娘娘的,这么好的田,一片一片卖掉,以后我们这些人喝西北风呀!”

  “牛帅啊,你是杞人忧天呀,”孙局长说,“东北才是我们国家的粮仓,还有中原等地,人家土地平坦又是机械化生产,而我们县算什么?全县面积就两千多平方公里,又是‘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县份,所有田都种上水稻还不够自己吃,历年还不都是从省外调粮的?……”

  “孙大头,全县多少土地都在我脑子里,还用得着你说?!”牛深耕眼睛一斜,很是不满,“老子认为,像高尔夫球场这种项目,我们县不需要!那是什么项目?他奶奶的,那是玩的项目呀,是供有钱人玩的项目,这种项目拿来干什么?土地便宜卖他们,又不会给我们增加税利,绝对是亏本的买卖……”

  他一手叉腰一手由左向右划个弧圈,气愤地提高声调继续说:“看看、看看,多好的田地,溪流蜿蜒而下,灌溉不成问题,是旱涝保收的水田呀,难怪这个村叫‘福田’村……”

  “等下张书记他们来,你可以发表你的高见呀,”孙局长不屑的口气,“他们没在的时候,你高谈阔论的干什么?说给我们听?让我们称赞你牛帅有见识?推举你当市长、省长?……”

  “是啊,牛帅,孙局长说得对,等下张书记来……”程局长说。

  “等下我就说,怎么样?”牛深耕急不可耐地反击,“老子快退休的人,怕什么?!”

  众人有的竖起大拇指,有的鼓掌赞许他,他转转腰身,笑着说:“你们最好看我的笑话,巴不得我牛帅被处分,老子才没那么傻呢!”

  众人又笑,牛深耕指着身后,惊叫:“哇——,‘破布’挂前川……”

  众人都转身向后,只见巍峨的后山山谷处有一瀑布仿佛一匹白绫挂在山间。

  孙局长含讥带笑道:“还六十年代大学生,怕是混进去的吧?那是‘破布’?应该是‘瀑布’吧?”

  “你这孙大头呀,处处跟我牛深耕作对!”牛深耕嘬着嘴,似笑非笑,“我就念‘破布’,咋啦?会少我一分工资?老子读的三山大学出过多少大人物,知道吗?胡东星副市长还是我的学弟,有本事的话,等下他上来时你说三山大学出来的没本事看看?”

  “你敢说胡市长今天来是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而来,我就服你呀,牛深耕?!”孙局长将牛深耕的军,“更何况我只说你是混进三山大学的?”

  他们在那里抬杠,唇枪舌剑地你来我往地斗。程局长在旁,一会儿帮孙局长一会儿帮老李,其他几人在凑热闹。

  杨墨斗在观赏四周的田园风光:后山巍峨,瀑布点缀其间,溪涧蜿蜒,穿过层层梯田南下汇入乾江,层层梯田平缓而下铺展开去,止于铁路边……

  他们没有认真地去踏看,等下开会时怎么“会审”?难道“项目会审”就是这样子的?这不是在玩吗?杨墨斗纳闷着腹语道。

  突然计委朱胜副主任喊道:“张书记他们来了……”

  程局长、孙局长他们关切地问在哪里、在哪里,其他人也在翘首探望。

  “铁路涵洞那里呀。”朱胜兴奋地指向山脚下跌路涵洞方向,说道。

  “看那‘小猪’,兴奋成那样,”牛深耕嘿嘿笑,“就像公猪看见母猪一样……”

  “小李同志,你会倒大霉,信不信?”计委朱副主任眼含愠怒而脸上却挂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不要倚老卖老!一个人要想让人尊重他,他必须先尊重别人,整天就取笑别人、戏弄别人,甚至侮辱别人,总有一天会自取其辱的!别人见你年纪大,尊重你,你要好好珍惜!

  “平时叫我‘小猪’、‘小猪’,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拿我的姓——‘朱’来侮辱我!?我是不与你见真,心想你反正也这么老的人咯,说不定有今天没明天的,何必跟你计较呢,于是就忍了……”

  “‘有今天没明天’?那不是说牛深耕随时都将走啦?”程局长强调朱胜所说的重要字句来画龙点睛,以刺激牛深耕。

  “好你个‘小猪’呀,我明明是叫你姓,你却认为我是叫你‘猪’,你这是冤枉我牛大帅呀,”牛深耕装作受冤枉,显得很气愤的样子,其实脸上写满“得意”二字,“你竟然诅咒我这‘人’,”他特意强调“人”字,然后转过身对程局长说:“程局啊,人类呀真的要发慈悲,少杀些猪,最好不杀,否则呀,猪八戒他们很有意见的,他们对我们人类刻骨仇恨,恨不得地球上没有人类,那样的话,他们就是这地球的主人,这世界也就成了‘猪猡世界’了……哈、哈、哈、哈、哈……”

  牛深耕的笑声震耳欲聋,并在山谷中回荡………

  “疯癫!”计委朱副主任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斜瞥一眼,骂道。

  斜坡上走上来一队人,杨墨斗数了一下共六个人。走在第三个的是张光辉副县长,第四个的是沙坪镇的刘镇长,头尾各两个都不认识。

  程局长介绍,走在第一个的五短身材的是张书记,第二个矮小身材的是胡东星副市长,最尾巴那个年轻人是县委办副主任潘晓,尾巴倒数第二个估计是胡副市长秘书。

  待张书记、胡副市长他们迈上离他们所站的梯田有五、六丘梯田埂的距离,程局长、孙局长就先后小跑着下山迎接,一一与胡副市长握手。

  “他奶奶的,都是马屁精!”牛深耕小声骂着,并转身面朝后山假装观看瀑布,见杨墨斗在笑他,便说:“小杨,赶紧下去迎接!”

  杨墨斗只是傻笑,牛深耕拧眉嗔责道:“还傻笑?!看来,你这仔也不会当大官的……”

  张书记、胡副市长继续往上走,张副县长用手招呼着先期等在那里的众位,吆喝道:“走——!大家跟胡市长、张书记上去……”

  众人避让田埂旁,然后跟在张书记、胡副市长他们身后,到了瀑布脚下水潭边。

  牛深耕就像掉队的小鸭,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最后面,手里拿着一茎狗尾巴草左右摇晃着,甚是优哉游哉,看去像是野外踏青似的。

  张张光辉副县长斜眼看了一下牛深耕,眉头拧成了“川”字,还瞥了一眼杨墨斗。

  杨墨斗知道张副县长对牛深耕的形为极为不满,于是便轻巧地钻到前面去,站在驻足“指点山河”的胡副市长和张书记及张副县长他们的背后。

  胡副市长身材矮小,但人却精炼,尤其是那双小眼睛,深邃而炯炯有神,看去更像学者,而不像副厅级官员。

  张书记身材五大三粗,浓眉大眼,大圆脸,像刺猬的平头发,讲话声音又洪亮,简直就是一个农村的“大老粗”,压根就不像什么“县太爷”。

  “以前在川坪工作时到过山脚下水泥厂,”胡副市长手指山脚下铁路涵洞外那个冲天烟囱地方,“那时,我偶尔看见这后山有瀑布,想上来观赏,刚好那天县政府要开常务会议,没时间上来……”他转身面向瀑布,接着说:“一晃五、六年过去了,但时不时总会记起这瀑布……今天才得以一睹这瀑布真颜啦……”

  张书记笑着说:“时间真快啊,胡市长那时才二十多岁……”他刚好瞥见杨墨斗,便指着他,说:“就他这年纪吧……”

  胡市长微笑着仰脸看了杨墨斗一眼,说道;“帅哥呀,那个单位的?”

  张副县长趋前答道:“办公室的小杨……”

  “我怎么都没有一点印象?”张书记快言快语,满眼狐疑。

  杨墨斗回答道:“我是刚来县府办的……”

  “哦,刚考来的,”张书记说着,也拿眼看杨墨斗,微笑着问道:“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个单位?”

  杨墨斗落落大方地回答道:“张书记,在下杨墨斗,原先是县良种场的会计……”

  “哦,墨斗……”张可飞书记似乎回忆起来了,上个礼拜在看考录的两办秘书花名册的时候,他看见“杨墨斗”这个名字的时候,还突然笑了,此时又勾起笑意,转而对胡东星副市长饶有兴趣地介绍道:“他的名字叫墨斗,就是农村木工用的工具,拉直线用的‘墨斗’……”

  众人皆笑。

  杨墨斗低下头,满脸通红,尴尬得很。

  “墨斗,木工拉直线用的……”胡东星副市长略有所思,随即又说道:“好名字!”继而转身对杨墨斗说道:“记的荀子劝学篇吗?背一段……”

  众人好奇围近观看。

  杨墨斗说道:“记的……”但他没有马上就背诵,只是拿眼瞧胡副市长,揣摩他话的真假,再看看张书记。

  众人愕然,有几个倒退几步,生怕杨墨斗背不来而胡东星副市长会叫上自己去背。

  “这次县府办那边考试,你是考第一名吧?”张书记以为杨墨斗背不来,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几乎命令道:“市长让你背,赶紧背呀!”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好、好!”杨墨斗流畅而抑扬顿挫地背诵到这里的时候,胡东星副市长竖起手掌示意杨墨斗打住,便笑着说道,“真才实学啊!这次能考第一,名副其实啊!”

  众人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杨墨斗,杨墨斗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会背诵很多古文呢,所以他很淡定地看着胡东星。

  张可飞借机大吹这次招考“两办秘书”,县委是如何重视,层层把关,如何做到公开公正公平……

  杨墨斗脑袋里记的是自己被取消考试资格的往事,腹诽道:“还公正公平?呸!”

  “文中的‘木受绳则直’,就是说木材经墨绳量过,再经辅助工具加工,就能取直,”胡东星副市长仿佛高中语文老师在讲解课文似的耐心。

  正当众人纳闷他何以有如此雅兴的时候,他又说道:“木受绳的‘绳’,就是从木工手里用的墨斗里拉出来的……可见,这墨斗乃正直的化身啊!年轻人,但愿你不辜负你的大名!”说罢,竟然伸手要与杨墨斗相握。

  杨墨斗首次跟这么大的官员握手,显得特别激动,可一激动,手劲却大的出奇,以至于把胡东星副市长的手都握痛了,而他竟然没看出。

  “墨斗,你刚才说原先是什么厂的?”张可飞书记急忙走近杨墨斗,拍打着杨墨斗握住胡东星的那只手的手臂,“握手怎么像较手劲呀?把领导的手都捏坏了,快松开!”

  众人哄笑,杨墨斗脸红过耳,急忙松手,跟胡市长赔不是:“对不起,胡市长,我一激动太用劲了……”

  “没事、没事,”胡东星尴尬得轻轻摇晃着被捏通的手,“张书记问你原先是那个单位的?”

  “县水稻良种繁育场,简称良种场,”杨墨斗字正腔圆地回答,“是县农业局下属单位,在贵安镇小苑村。”

  张书记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跟胡副市长解释说:“对、对、对,在小苑村,偏僻的很,贵安街进去还有10里路程。以前你在川坪当副县长,我在贵安镇时,还到过良种场……”他转而对杨墨斗说:“年轻人,在里边辛苦啊,在里边几年啦?”

  他的慰问很是真诚,也显得很亲切,杨墨斗听了挺感动的,有一丝苦苦的味道从喉咙里冒上来,几乎是颤抖地回答:“84年8月分配里边,至今五年多了……”

  “不简单啊,基层的干部,”胡副市长感叹道,继而关切地问道:“成家了没有?”

  杨墨斗讪讪地摇了摇头,腼腆地说:“还没有……”

  “那种‘死人脚尾’的地方,呆在里边跟农民差不了多少,哪个女的爱嫁给他?”牛深耕闷声闷气地说,“管他什么英俊倜傥,哼,照样没人看上……”

  “这不是老牛吗?”胡副市长惊讶地说,“学兄,还在土地局?”

  “哦,胡市长……”牛深耕趋前上步,握住胡市长的手,乐呵呵地说;“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亲临现场?这么大的领导,这么小的项目……”

  “项目虽小,但意义却大呀!”胡副市长松开牛深耕的手,转身俯瞰山脚下那片梯田,比划着说道:“外商要在这建27洞的高尔夫球场,这是全市第一家呀,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学兄啊,听你口气好像不大看好这项目,说说为什么?”

  牛深耕看看张书记后把目光收回投向胡副市长,那目光中有几分犹豫。

  胡市长笑着说:“这,好像不是学兄的性格啊……”

  恰在这时,沙坪镇刘镇长拿着中文BB机,异常紧张地走近张书记,手指向山脚,说:“张书记,您看,村民不让建,要来见您了……”

  众人皆往山下看,但见铁路涵洞口涌进好多男男女女,隐约看见他们肩扛锄头,手握木棍的,到达上坡路口时,他们秩序井然地次第而上,像一条巨大的花蛇往这上面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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