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午夜梦回

　　夜如墨，冷风凄凄。苍穹之上星河璀璨，弯月如眉。落云谷四周寂静无声，从山谷仰望，浩瀚星空薄云微动，俨然一副绝美的画面。江莫尘躺在草地上，望着一旁渐渐熄灭的篝火，又重新转回目光，望向天空。

　　归羽和清玄盘腿端坐，双目紧闭。暂时逃离那场风暴漩涡，两人高兴之余自然多喝了几杯，看那模样显然已经睡熟。到了两人这般修为，平躺着睡觉已经没有必要了。两人这样的睡姿，其实也是一种修炼。修道之人时时刻刻都在充实着体内的灵息，从不敢间断。像这样盘腿端坐对他们而言，乃是最佳的一种方式。

　　落云谷内灵息聚集，乃世间修者的福泽之地。云逸子深感此处乃吸收灵气的绝佳之地，若是在此处修行几年，绝对能使自己体内的五行灵息更加精纯，只可惜，自己无福消受。

　　篝火渐渐熄灭，不断地散着浓烟。烟雾伴随着微风在半空中旋绕，缓缓消散。

　　江莫尘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心中一时想不明白，无心入眠。他缓缓起身，本想拍一拍身上的雾水，却发现衣服没有被沾湿分毫。他惊奇不已，仔细端详，却找不出丝毫根源，只好摇首作罢。

　　这落云谷口虽是毒瘴之地，但谷内却别有一番天地。此处灵气聚集，自然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呼吸间能闻到花草的芬香，可宁人心神。江莫尘看了一阵繁星点点，觉得索然无趣，便在四周缓缓走动。

　　佟九黎蜷缩着身子靠在大白熊身上，只见她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眼角处似乎还有泪痕。江莫尘歪着脑袋看了小丫头好一阵子，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也是泪眼梨花的模样，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究竟梦到了什么？

　　“娘……不要离开我……我不走，不走……娘，我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气了……”

　　听着佟九黎嘴中呢喃说梦语，江莫尘轻声叹了一口气，坐在小丫头身旁。大白熊晃动了一下身子，用鼻子嗅了嗅，大概是嗅出了江莫尘的味道，便又耷拉着大脑袋呼呼大睡。小丫头突然大喊一声，一把抓住江莫尘的手腕：“娘，那人追上来了，我们快走！”

　　江莫尘看着小丫头依旧说着梦话，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将头俯在她耳边轻语道：“我们安全了，没有人追的上我们。”良久，小丫头的眉头才舒展开来，可爱的容颜依稀有了倾国倾城的轮廓。看着这张精致的小脸，江莫尘不得不承认，小丫头是他见到过最漂亮的女孩，稚嫩的小脸根本掩盖不住她即将绽放的芳华。从小丫头的容貌便可以判断出，她的娘亲一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也许是因为江莫尘手心传来的温热，佟九黎看起来没有再被噩梦所扰，小脑袋轻轻一偏，靠在了江莫尘的肩膀上。

　　凉风习习，不知过了多久，佟九黎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依偎在江莫尘的怀中，顿时觉得脸上一阵发烫，赶忙坐直了身子。江莫尘刚刚睡着，隐约觉得身边有动静，睁开眼睛看见佟九黎坐在身旁整理着凌乱的头发：“你醒了？”

　　闻声，佟九黎抱歉道：“对不起，吵醒你了。”

　　皎洁月光，江莫尘看着月光下那张可爱的容颜有些失神，看着小丫头脸上残留的忧伤，他忍不住开口道：“刚才你一直在说梦话，一直喊着娘亲……而且这一路而来，你脸色一直不好，能告诉我原因吗？”

　　山风习习，寒意之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佟九黎抬着头久久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江莫尘尴尬地笑了一声：“如果不愿意对我说就不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是有些担心你，还有……”

　　不等江莫尘把话说完，佟九黎终于开口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清玄师伯提到的火德真君是我的仇人，我娘便是被他杀死的。”

　　佟九黎娓娓道来，她的语气很轻，并凝结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江莫尘在一旁侧耳倾听，即使小丫头沉默不语，他也会一起沉默。他早就知道小丫头是一只狐妖，不过修为并没有达到化形的地步，如今一副人的模样，应该是遇到了某种大机缘。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困意袭来，江莫尘耷拉着眼皮子，听着轻柔的声音，恍然觉得自己是在一场梦境之中。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佟九黎侧首看去，江莫尘已经熟睡。她轻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看着璀璨星空，喃喃道：“娘，终有一日，女儿一定为你报仇！您一定要保佑女儿早日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一直镌刻在脑海中的那一段成殇往事再一次浮现于眼前：云海断崖，旭日初升，雾散……

　　东莱青州有一座青丘山，九尾狐佟氏一族千万年来一直居住在这里。在这九州大地上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九尾现世，魅惑君王，天下大乱，祸之始也。

　　上古时期的苏妲己，再到后来的褒姒，相传都是九尾狐妖。就算是在鼎盛时期的大唐，相传就出现过两位九尾狐妖。一位是东胜神州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媚娘，而另一位则是唐明皇李隆基的贵妃杨玉环。

　　大唐王朝的皇室，可以说是乱不可闻。大唐立国五百年，先有开国皇帝李渊被儿子李世民撵下龙椅，而唐太宗李世民杀兄弑弟，终日被冤魂所缠，这才命玄奘和尚西去取经。也许坏事做得太多终得报应，李世民的儿子李治娶了老爹的妃子为皇后，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媚娘。再后来，唐明皇李隆基又抢了自己儿子的老婆为妃，也就是在战乱中离奇失踪的皇贵妃杨玉环。

　　战乱数十年，那是大唐最黑暗的一段时期，险些灭国。武德皇帝李崇武横空出世，一挽狂澜，救大厦于倾倒，开创了新的大唐盛世。然而，武德皇帝殒命之时天降白虎头颅，又成为了一桩奇闻。

　　言归正传。无论九尾狐之说是真是假，但是九尾狐佟氏一族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一直生活在东莱青州的青丘山中。然而，千年前的神魔之战结束后，九尾佟氏举族前往八荒之地的万妖之城。而佟九黎却和母亲留了下来，守护着九尾狐一族的圣物：火灵珠。

　　青丘山南麓多奇峰怪石，寻山口西行数里，越陡崖直壁，渐入山林。山林深处有一泽清潭，潭边有一大一小两只白狐，饮水休息。那只稍大一点的白狐背生九尾，一条腿鲜血淋淋，在白色皮毛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扎眼。看样子，它累极了。在它身旁的幼狐，背生三尾，此刻也是尽显狼狈之色，看上去却比那只九尾狐稍好一些。此时，幼狐依偎在九尾狐身旁，脸上流露出些许倦意。

　　天光熹微，日未出。山林中清风徐徐，风拂草动，潭中水波荡漾。周围的景物也随着夜**离，渐渐变得清晰了。浓雾贴着地面漫开，拢住了一整片山林。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四周静的出奇，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幼狐的双眼渐渐耷拉下来。它紧紧蜷缩在九尾狐的怀里，嘴边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一旁的九尾狐虽然伤势甚重、一脸疲倦之色，但却丝毫没有放松，双眼警惕地观察者周围的一切。只见它双耳竖立，随着风声微动。背后的九条尾巴散散地垂在地上，失去其原有的光泽。突然，它身上的毛竖起，身形瞬间大了许多。

　　九尾狐赶忙用爪子拍了拍身旁熟睡的幼狐，开口道：“阿九，快醒醒！那个神仙追来了！”它的语气显得十分着急，一边叫着身旁的幼狐，一边回眸四下张望。只见林子尽头，寒气翻涌。

　　幼狐半眯着眼睛，抬头看着一旁的九尾狐，声音中夹杂着未消的困意：“娘，发生什么事了？”约几个呼吸间，渐渐清醒，这才回过神来，重新思索起刚刚母亲的话来。瞬间，它的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腾地一下站起来：“娘，那个神仙怎么又追来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呀！娘，我怕！”

　　那九尾狐的声音宛转悠扬，温柔似水，此时虽着急，但语气中还是透露出几分慈和。幼狐的声音娇嗔甜美，若是只听声音，俨然是一个未长成的小女孩。

　　母亲听到女儿的话语，赶忙安慰道：“阿九别怕，这臭神仙追击我们多日，每一次都是徒劳。这一次，我们一定还可以化险为夷。莫要多说，我母女二人这就离去。”

　　幼狐听着母亲的话，微微颔首，便跟在母亲身后，向林中逃去。两只白狐犹如两道白光，瞬间消失不见。

　　耳畔风紧，母亲看着身旁的女儿，眼中现出一抹忧色。自己刚刚的话语底气十足，却只是为了安慰女儿。女儿年幼，并不明白其中危险。自己舍命保护女儿安然无恙，与火德真君周旋，虽屡屡化险为夷，但却实属侥幸。她这样想着，不禁为身边的女儿担心起来：“那火德真君修为甚高，对我母女二人穷追不舍，以至于不除不快。如今我重伤，若是与他再遇，定没有逃脱的可能。可是九黎还这么小，不！我绝不会让她出事！即使拼个粉身碎骨，我也得让她逃脱。”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不禁欣慰地笑了笑。一旁的幼狐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神色有变，依旧紧随母亲身旁。

　　雾气越来越浓，清潭旁边早已不见了两只白狐的身影。一名青衣男子踏雾而来，衣摆轻，丝毫没有被雾气所湿。他轻飘飘地落在小潭旁，手中的剑倚住地面，目光扫向四周。只见他中年模样，无须，一头黑发，两鬓却斑白。两缕银发垂在耳畔，随风而飘。那一身绝世天神的气势，让小潭中水浪翻滚。这人，正是火德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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