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怜香卷 第三十九回

　　第三十九回

　　积香厨争斗雅谑言　霜月夜卧谈凄凉语　

　　却说小辉听了，道：“我刚才说要带三日月哥哥去，他也不去，说天色晚了，划船的不能一直待在水上，可巧这时候就回来了，长谷部回后院了么？”鹤丸道：“别提了，这鞑子真是饭桶，在船上就嚷饿，此刻八成正在厨房里找吃的呢。”三日月道：“却得告诉他，也别多吃，饿过了头又吃凉的，要受病的。”鹤丸道：“我就不和你一起了，我到了冬天就心慌气短，这时候回来跟要断气似的，我先在屋里坐会儿，晚上缓不过来，还得麻烦呢。”黑兔道：“你这会子睡得着么？”鹤丸道：“别提了，在后院也是睡不着。”黑兔道：“依我看，你若是睡得着，病就好了一半了。”鹤丸道：“只怕还得过个几百年，忘了这些人事，方才好得起来。”黑兔道：“我记得你似乎是玩过那种一打开就有弹簧跳出来的盒子，现在还想玩么？”鹤丸喘了口气，道：“井上霜不让玩这个，我也不想玩了，这会儿心口疼，不想跟你说话。”黑兔摇摇头，翻出药来与他吃了，又道：“你先睡会儿，饭时叫你。”鹤丸道：“那你可得陪着我，我这一刻钟不如一刻钟的，万一在这儿翘了辫子呢。”黑兔叹了口气，道：“吃了药就没事了，我把电视搬出来，咱们听会儿说书。”

　　小辉和三日月便到厨房里来，长谷部瞧见了，道：“刚好想要弄点吃的，主公就过来了，许是饿了罢，若说做饭我也会的。”三日月道：“今儿却不能做什么大鱼大肉的，豆腐也少些，鹤丸今日心口疼的旧病又犯了，我看还有些桑葚，晚上煮些桑葚茶来，我炒个苋菜，拌些青笋萝卜丝。”长谷部道：“素净了些。”三日月道：“还有承明公送来的石头肉，这肉平和，用茨菇炒一炒。”长谷部道：“这也罢了，甜菜和汤呢？”三日月道：“甜菜是蛋白酥和椰蓉雪球酥，这两样东西虚泡不坠，好克化，小菜有腌的宝塔菜。汤用百合玉米。”长谷部道：“怕是甜了。”三日月道：“少放些糖，大家都能吃。”长谷部道：“也行。”说罢就去帮小辉烧水蒸饭，此时邯郸男抱着买来的东西走了进来。三日月见了，说道：“如之，你饿了罢？”长谷部与邯郸男一向不对付，见三日月问邯郸男饿了没有，笑道：“不饿才是贵相，我听说魔域之前有个金吾郎吃多了鱼子，哼哼唧唧闹了一晚上，第二天看医生，医生吩咐他‘以后你最好摇头，从左至右，再从右至左’那金吾郎就问‘什么时候摇头？’医生就说‘别人请你吃饭的时候。’”邯郸男一听这正是他本人当金吾郎时候犯的蠢，讥嘲道：“吃多了不算稀奇，偏偏有人跟苍蝇似的，别人有点毛病，他就在后头专门盯着下蛆呢。”小辉打岔道：“这都不算什么来，早先儿人们都爱说‘吃瓜看戏，吃瓜看戏’之类，你觉得是怎地？他们觉得自己尊贵，把别人当猴看呢。”长谷部道：“主公也别气，横竖奥斯维辛的图开了，到时候咱买了西瓜旁边看戏去，一个人也不救。”邯郸男道：“还是少吃点瓜的好，看戏的狗吃了瓜是要拉稀的，毛都糊得一块一块，没辙只能伸嘴把毛舔开。”

　　三日月听了，皱眉道：“正做饭呢，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留神别烧糊了菜。”邯郸男笑道：“吃糊饭不算稀奇，我在中国山西修行的时候，见那里人把醋当饭吃。”长谷部道：“这下真得问你了，本能寺里的醋是什么味儿。”邯郸男道：“你别拿我取笑，那是些不学好的和尚们为了骗斋供编出来的因果故事，说我的人类化身和光秀抢兰丸才惹出来的事，还说我在地狱专司吃醋，又说地狱里有个醋海，只你独自在醋海里泡着。”长谷部道：“滚一边去。”邯郸男笑道：“我就说没这回事。”

　　一时饭做好了摆上来，长谷部因守着斋，不敢碰荤腥，止吃些茶果米饭，鹤丸吃了药心口好受了，但这药吃了会让人累，因而他也不想端坐着吃，只想让三日月抱着，三日月就倚着壁板，又给他拿个靠枕垫上，饭后长谷部将蛋白酥带回去了几个说与光忠吃，鹤丸送他出去后，见三日月又做到了织布机前，道：“三日月，你陪我睡会儿罢。”三日月道：“这会儿还不行，剩两寸没织上。”鹤丸道：“没得这们拼命，我听说有头龙将之前时之京要人亲眷住的楼给毁了，这不是件新闻么？”三日月道：“正因为是新闻，才不敢随便，到时候没法出门，还不是得自己干活？”

　　却说鹤丸正说着，不合屋后传来轰隆一声，鹤丸就出去看看，只见后东北角上火光亮起，过一会儿小辉来了，道：“东北角上似是走了水，和咱不相干，司马穆之的人已经去了。”鹤丸道：“我看也不想干的，谁家房子倒了就倒了，和咱无亲无故的，我看司马穆之和阿史那嘉尔也巴不得多塌些房子，借机整人呢。”三日月道：“整人必然有的，不过他一味整人也走不长。他们也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哪能一味整人呢？”小辉点点头道：“要看新闻么？”三日月道：“明儿去见司马穆之的时候也就知道了，新闻做不得准，咱有更准的，横竖司马穆之不像是阿史那嘉尔一样肚子里藏得住话，过一会儿他就有电话打来了。”果然，不就司马穆之打来电话，说起那银龙又炸了一个本丸，可是派人过去的时候审神者拦着不让进门，说到这里，司马穆之道：“咱家正诧异着，他家小退拉着安定跑过来了，说审神者给安定吃了药，我看安定手上有淤伤像是被绑过，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辉道：“安定现在不是个五花么？怎地还被人害？”司马穆之叹道：“有些人专门盯着稀有度高的下手呢，要不这样，郎君和国永他们也不会停止实装。”

　　又说了些话，司马穆之方才挂了电话，小辉放下听筒道：“总觉得那龙出来的是时候，每次都炸龌龊人的房子。”鹤丸道：“横竖和咱也无关连。咱就当这事没发生。我铺床去。”三日月道：“敢情你今儿想睡床？”鹤丸道：“睡床暖些，我今儿手冰冷的，也没人替我渥着。”小辉道：“只管睡去，待会儿有人替你渥着。”鹤丸道：“真那样就好了，只怕有人说我不像是个军人呢。”三日月道：“咱本来就不是军人，我辈闺阁，还是以针织纺线为主业要紧，若出去厮杀，怎生合得闺门礼教？”

　　鹤丸听了这话，笑道：“有你这句话，我自然也放心了。”三日月道：“天塌下来有爷儿们撑着，咱也不用管，得过且过罢了，甚么过了头都不是好事。”鹤丸听了就去铺床，铺好床力气也用尽了，躺床上歪着。三日月道：“看电视么？”

　　鹤丸点点头，三日月给他开了电视，调到有能剧放的频道，鹤丸看了一会儿，就换了台听起音乐来，又道：“明儿爬的起来就好了，今儿太冷，这些年总是比平常冷，穿棉的也不暖了，前几年出门，雪大得摔断腿。”三日月道：“夏天你也没说冷过。”鹤丸道：“此一时彼一时，到了极地时候不冷，回来在这儿只觉冷的紧。”一会儿又道：“以前下雪的时候我是怎么玩来着也忘了，这会儿让我吓人，我也没力气。”三日月笑道：“把雪球儿嚼碎了喂你。”可巧小辉用椰蓉奶油和蛋清做了牛奶雪球，听三日月这样说，就笑道：“我来么？”三日月道：“你只管喂他些东西吃罢，不然半夜又要和小孩儿似的，又嚷饿又嚷冷了。”

　　小辉听了，就叼起点心喂给鹤丸，鹤丸也就任由摆布着将雪球儿咽了下去，笑道：“是挺甜的，以前也想不到被人喂东西的时候不用被绑着，要是能活过这个月就好了……天太冷了。”三日月道：“你也别说这么晦气的话，吃着药呢，哪儿有那么容易蹬腿？”鹤丸闭着眼将养了一会儿，点头道：“说的也不假。”小辉道：“哥哥也别想这些事，我还指望哥哥好起来，春天的时候一块儿挖苋菜去，不然咱去魔域看看水晶花儿。”鹤丸道：“我身上没力气，怕是去不了。”三日月道：“心冷了，自然身上没力气。”鹤丸闭着眼道：“随你罢，冷了的又暖不起来。”三日月道：“我和我的孩子怎么办？”鹤丸苦笑道：“你一个人过也能好好的，你说这话无非是想要留我，虽说知道从前的事情要看空了才好，可有几个真放的下？要我放下除非死了，可死了也就是少个分灵，主灵记得，就算只剩灵魂，灵魂也有知识，就算化了灰，也总得留个影儿呢。”小辉点头，知道鹤丸此时听不得劝，就爬上床窝到他怀里。过会儿三日月干完了活，从织布机上取下布来叠好，方才去洗了澡，走来掀开被子躺进去，搂着鹤丸道：“国永，前日我见你的药方上凉药太多了，别的不说，就是铀镭两样就占了大份额，虽然说要清心平气，但也不能太冷，我看还是按照你原来的食谱去吃，不然我每天给你炖些黄芪鸡汤，这东西性子温补，也克化得动。”鹤丸叹道：“也需得我吃得下才是，活了一千多岁，该吃的喝的，我都吃了喝了，该我见的我也见了，玩什么都没精神了，我死了，大家只有欢喜的，你们一心一意和和气气地给主子挣功，倒显得整天添乱的我是你们眼里的刺似的，人死债烂，我一死，欠你们的也不用还了……”要知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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