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辉的手稿第一百零八部分
是呀，从他的角度上看，从堕天使的角度上看——堕神对于人类的态度往往是高傲和冷淡的，往往不像那些鬼怪精灵一样活泼喧闹，好奇心强烈。他们接受召唤是因为对方能够开出在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的价码，如果对方满足不了他们，他们是不会回应召唤的。相比之下没有堕化的付丧神对人类往往是友善而忠诚的，然而这份友善和忠诚会被时之政府利用。时之政府更乐意役使精灵，而非堕化的堕神。因此他们对于堕神的打压极为严厉——堕神力量强大，但要他们出卖力量，必须拿出很高代价。
他不可能对人类有丝毫的留恋，他也不可能爱自己的故乡，尽管他曾经经历过时之政府的训导，然而被洗脑才培育出的爱，在堕化之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有一段时间，他就像一个黑洞，不住地将别人给的爱吸进去，却不曾回馈给谁半点，我为他的多变而感到新奇和不安。但无论做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仿佛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并没有显示出欢乐，信仰，满意等等其他东西。平日的出战，对他没有丝毫的效果。
不仅仅是他，在这座本丸里，战斗再也无法支持任何人的生存欲望，再也加重不了他们的心灵负担，很多时候，这里没有激情，没有大义，没有爱，没有信心，没有希望，没有温柔，很多人只是说着自己习惯说的话，麻木地出战，砍杀，用溯行军的人头换来金钱，用于维持生活。有时候他们会买来一些毒品，例如麻叶子之类，但那时候也不多，他们不再上瘾，失去了被感动的能力，即便是连畸形的药物享受他们都无法拥有。无论做什么，他们脸上都是木然僵硬的表情，活跃起来的场合，是因为金钱起争执的时候，他们往往会为了一两个小判吵起来，甚至打起来。为了金钱而引发的争吵斗殴可以模糊过去，模糊所有快乐和不快乐的记忆。关于金钱，首饰，以及种种针头线脑的争执可以消去一切关于未来的想法，让他们深深地沉醉于蝇头小利带来的快乐之中，不再关心思想与历史，也毫不考虑过去和未来。只有三日月在我学习历史的时候才会对我说几句学习的要点，但也只是提点几句，很快他就将思绪放在炉子上烹饪的美味炖菜和纺织，打扫等种种细小的家务事上了。
还有一个场合能够活跃，那就是每天晚上那些堕神之间进行的充满放纵的性狂欢，每天都是如此，白天，他们麻木不堪，晚上，大部分堕神开始享乐，开始滥交，丝毫不考虑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事情。有信仰的堕神会拒绝这种愉快的派对，但他们也不希望与审神者之间出现真诚与友爱的邂逅，他们宁肯孤独地思考问题，抱残守缺地翻阅他们的经卷。本丸每个夜晚，从上到下都沉浸在一种没有希望的舒适之中，他们已经对充满了爱与温柔的生活不抱有任何兴趣，我不能指责他们，因为我也是同样的人。我们同样拥有一些痛苦到不能触碰和面对的记忆。以未来为代价模糊过去的痛苦，这对于一个拥有永生的神而言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情。
如果说我们不思上进，那么哪里有可以从被折磨的回忆中逃脱的方法呢？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哪里都没有。
无论有多少感慨，但只要活着就难免活动。
我多了一项活动内容：周二的时候去时之政府的图书馆，帮一些对人类历史有兴趣的魔族学者修补那些损毁的历史书籍，本来我可以以义工的形式帮助他们，但他们对我说在他们那里义工这个概念基本不存在，他们那里只有遭灾的时候才有义工，平时没有义工。如果我做得好，他们必须是要给我工钱，尽管打工的工钱要远远少于正式工，可是不能不给。他们还给我看了在图书馆打工的工资明细表，就这样，我每周开始在图书馆里打半天工，但我不吃他们的职工食堂里的饭——尽管那些饭菜味道挺好，价格也低廉，可我依然认为三日月的手艺比他们的手艺好上许多。我必须要履行在三日月不清醒的时候做下的承诺——必须带上他。他就藏在他的本体里面，我带着他和我的刀去图书馆，多半时候他缩在本体里面萎靡不振地睡觉，只有我们的工作出现了错误的时候，他才醒过来提点一两句，之后又睡过去。
这天我去图书馆的时候发现偌大的图书馆中静悄悄的，只有阿史那嘉尔在。我并不想和他多说话。背着三日月的本体走到离阿史那嘉尔稍微远的地方翻阅上个星期的工作记录。
“你不回去？”阿史那嘉尔问。
“不，谢谢，我不是来转转就走的。”
我对这男人没什么好气，他打击江雪的事情，现在我还没有跟他算了这笔帐呢。他吹了声口哨，说：
“不回去的话，那就只好麻烦你到九点之后再走了。”
“怎么啦？有敌袭？”
前世和这一世的战争生活给了我一种古怪的直觉：我能判断出敌袭，敌人的到来往往会让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的脊椎用力抓紧，尤其是三日月在刀鞘中发出的一声鸣响更加剧了我的这种预感，我低头看的时候发现他的本体已经出鞘了一寸。
“真是抱歉，我不能说，因为我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有。”阿史那嘉尔回答道，“不过为了安全，还请委屈你暂时不要离开了。”
好吧。
存心将我当做诱饵。
我没有答应他到底到什么时候离开，因为三日月曾经对我说不要轻易答应魔界居民的要求，因为只要答应，那就相当于我和他之前形成了契约，对魔界人而言，契约是必须履行的东西，轻易出尔反尔，践踏许诺，会对灵魂造成极大的折磨和伤害。
“保护三日月和我的安全，可以吗？”我问。
他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护身符就在桌子上，你去拿吧。“
我依然进行着自己的工作，我做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史整理——二战史比较浅显，也是之前的中学课程上经常接触的东西。不过我必须听三日月的：以冷酷的心去看待伤亡数字，从各方面的资料中考证出真实，有时候我还要用学到的通灵术和止观术，从幽灵们那里询问出当年的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其实我也可以问阿史那嘉尔，不过由于我们之间有隔阂，可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尽管阿史那嘉尔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堕天使，有着温柔秀丽如同美女般的容姿。问题是：魔鬼长得再美，也掩饰不住他的蹄子印儿。
我们就在图书馆旁边的职工食堂里吃饭。晚饭有着无法掩饰的俄式特征：圆白菜，土豆和红菜，胡萝卜，香肠片做的杂烩汤。薄薄的燕麦煎饼配着一罐酸奶油，切成小块的奶酪，一张烤馅饼，油炸包子，包子馅里面有加了黄油的大米饭，胡萝卜和猪脸肉。
我喝了一碗汤，吃了几个煎饼和两小块奶酪，奶酪是唯一有可取之处的食品，它是芬芳的甜咸味，还有点松针的清香。
“奶酪里放了东西。”阿史那嘉尔说，“我们那里产松树，所以在做奶酪的时候，我们在奶酪里放松花粉。”
三日月喝了半碗汤，也吃了一块奶酪。油炸包子，我们实在是吃不下去。阿史那嘉尔倒是津津有味地吃着，他倒也不怕发胖。不过听三日月说也没必要担心他们是否会发胖的问题：他们要无时无刻地使用灵力，能耗相当大，而灵力的重要来源之一是食物。
“你们不吃吗？”阿史那嘉尔问：“这可是三人份的。”
“我吃不下。”我如实地回答道，“即便是一人份的食物，对于肋差而言真是太多了。”
“我也吃不了这样多。”三日月回答。
“你就吃吧。”阿史那嘉尔热情地说，“我知道你想要吃东西，半碗汤怎么能够？不够的话我再去拿来。你不吃油腻，那么煎饼留给你，包子给我好了。晚上可能还要打架。”
他停顿片刻，才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八点钟的时候图书馆里的灯突然灭了。
我握紧了护身刀，这时候敌人也冲了进来，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袭击人，而是瞄准了书柜，为首的那个人做出了法术的手势，我明白了：
他们不是为了杀掉什么人，而是为了破坏这里，毁掉这里现存的历史资料。
我跳了出去，刺伤了其中的两个人。他们反应过来，我接连闪躲他们的攻击，手里的刀也不知道砍刺了多少下，就像是当年我用剑术应对连续围攻上来的敌军那样。图书馆场地狭小，但我尽可以发挥我自己身材矮小，能够躲闪的优势。除了书之外，我能将什么东西扔过去就将什么东西扔过去，打断他们的法术。
可我不由得担心起了三日月：他是一把太刀，之前夜战的时候也只是负责翼侧治疗，很少出手杀人的呀。
这时，我看到了一道月光般的微光闪过了整个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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