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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九十四章


  辉的手稿第九十四部分

  回避时间的年代,四月初一个寻常不过的早晨。我回到了久违的现世,当然这不是为了走亲访友。以前孤儿院里的那些同学,我根本不想看她们哪怕一眼,您也一样。

  鲇尾对我说过:人类对非人又能幻化人形的生物有各种各样不同的称呼。实力强大给他们恩惠的,他们膜拜他们,称他们为神。实力弱小到不足以幻化人形,只以丑陋的面目出现或实力强大却爱伤人的,他们斥责他们为妖怪。实力弱小却能与人类相处的,他们在使唤他们的同时,称呼他们为妖精。如果那些非人之物是隶属于另外一个强大主神,他们就称呼他们为天使或魔族。不过总而言之都是差不多的东西,只是人类太有分别心了。

  其实非人生物也就有这么几种:隶属光明的天使,隶属黑暗的魔族,不偏不倚兼容并蓄的精灵——鬼魂,天人,阿修罗等东西也算是精灵的几种,野性不羁的龙与魔兽。除此之外并没有像人类一样明目繁多的分类。尽管非人生物也敬重‘神’,但对他们而言,‘神’只是对于强大的同类的一种尊敬。他们的‘神’对他们而言是强而有力的领导者和政坛人物,并非高高在上享受祭品,主宰天气,疾病或收成的异类。

  我琢磨着这些理论,一边思索着它好还是不好,一边踩着棕黑色如同堆叠的坚硬泥浆的火成岩向上走去,沿着光润的火成岩一直走,走到尽头左转,下山,就可以看到远方残破的城市轮廓。从我周围延伸出去的除了荒凉还是荒凉,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在城市剧烈摇晃的时候,大地板块像是被掰开的夹心糖一样沿着海岸线开裂。那些可怕的夹心——岩浆——从地缝中慢慢地涌了出来,淹没了港口,向着海中倾泻。断绝了人们乘船外逃和求援的路。

  其实还有小飞艇,但那些小飞艇由于磁场极为紊乱的缘故,不能飞。此刻离玄武岩形成的长山右边的沙地里就有一个陈旧的小飞艇的暗蓝色外壳,它像一只倾斜着埋在沙子里的蛋,只可惜蛋里的生物早已死去多时。透过勉强还算是半透明的外壳,我能看到一具男性骸骨侧着头坐在驾驶座上,他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只是变色了,出现许多孔洞。他的小飞艇的坠毁和城市的毁灭仿佛是在同样的一瞬之间完成的,因为没有一个人来回收他的飞艇和尸体,也没有哪怕一个人来为他献上一束塑料鲜花。

  这一丛,那一丛,枯草在猛烈的春风中抖索作响,它们脚下许多青绿的嫩叶无知无识地钻出,嫩叶会成为明年这时候的枯草,尽管它们的样子十分怪异,完全是一副饱经辐射的沧桑模样。温柔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与海洋,天空透蓝,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美妙的蓝色,我还以为这样纯净的蓝只能埋藏在前世的记忆里,再也看不到了。在长山左边的沙地里,一只长有尖刺背甲的海龟在四腿并用地挖着坑,它丝毫不介意我在山上走。海龟肉的味道相当美,但我无意去杀它取肉,我已经游逛了一个星期,不吃饭也不觉得丝毫饥饿——非人的身体是很强韧的,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亡。

  我记起我这次出行的目的,就向着城市走去。根据狐之助之前给我的地图,这里就是东京没错了,尽管它不是以前的那个东京,之前的东京已经在二十一世纪一场空前激烈的核大战之中毁灭了,但是东京博物馆还有。

  对于我这次出行,三日月并没有反对,而鹤丸抱持着极为激烈的反对态度。

  “你是说……要去找我们留在现世的本体么?”我记得那时候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十分好笑,于是我就良心丧尽地笑了出来,他丝毫不理我,自顾自地说,“白费功夫,白费功夫的事情。我暂且不提别的问题,即便是找到了真正的本体,它也因为和我们断开链接太久变成普通的铁片了。何况……东京博物馆里的三日月宗近,只是人类在核战之后用3D打印技术做出来的复制品罢了,它仅仅是个没有丝毫灵力的不锈钢片,三日月根本不想和它链接,是吧,宗近?当然不止是宗近,我也一样。”

  当时三日月正一边看肥皂剧一边打着瞌睡,根本没有听他的话。

  不过若是将人们留在现世的本体找回来,对他们的身体应该是有好处的。只不过没有什么人和我一起去:邯郸要照顾三日月,石切丸要照顾青江,黑兔倒是乐意来不过他怕自己突然发疯砍了人,那样会惹上麻烦。其他的人也各有自己的事情,或者不敢见光。因此我只说动了博多藤四郎跟我一起去,他知道从废墟里扒出来的纪念品可以换钱,很高兴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我走,一期一振根本拦不住,他是偷跑出来的。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我们有不少护符,而且随时都可以跑回本丸,唯一担心的是我该如何向一期一振交代,如果博多藤四郎真的有个闪失,他肯定又不会给我好脸色看了。

  站在长山之上极目远眺,远方高高耸起一座山岛,山岛还没有被绿色所覆盖,只能看到山体单调嶙峋的黑灰色岩石,以及山顶的白,那是不化的积雪,山岛像个伸着雪白头颅的巨兽。听说这座山高九千米,那可真是无法逾越了,山岛四周都是海水,如同风中丝绸般流动的海水。

  海水骤然汹涌起来,一条黑线接近岸边,涨潮了。我并非没有见过海洋,但海浪奔腾流窜的时候,我却没有见到过。玻璃般一样的海水变了形状,上涨飞快,犹如一群发疯的饿狼,转瞬就吞噬了黄沙漫漫的海岸到了长山之下,犹有余力地拍打着山体。黑色长山是缓缓倾斜下水中的,像一个梯形的台子,所以我并没有感到很害怕,我算过海水涨不到这里来,因此也就安心地慢慢看。

  天空的裂缝早已经合上了,生命之树也隐去了它的形状。这时候博多藤四郎笑嘻嘻地走上来,问:

  “你找到什么捞儿没有,我可是想吃东西啦。”

  “退潮之后会有跳鱼和贝壳可以吃。”我说。

  “哎……”博多藤四郎突然垂头丧气地坐在海岸上,“先不说鱼和贝壳,回去之后恐怕要在老哥的禁闭间里唱《绿岛小夜曲》啦,还得求求禁闭神帮忙说情——那些家伙可是见钱眼开的,就算把我现在所有的家当拿去孝敬,也填不了他们的狗洞的。”

  绿岛小夜曲是我之前所在的孤儿院里相当流行的玩笑。当人们说一个人要去唱《绿岛小夜曲》或正在唱《绿岛小夜曲》,那就是暗示这家伙要进监狱,或者正在监狱里蹲着吃牢饭。我想起一期一振那张严苛得像是找不到扫帚的老巫婆的脸,也同样体力全失地坐了下来。我也不想打探博多藤四郎是从哪里知道这句玩笑话的。

  “这样你也可以回去呀。”我说,“我自保倒是没问题的。”

  “没问题倒是没问题。”博多藤四郎停顿片刻,说,“我可不想回去,回去除了被关禁闭,又要被老哥碎碎念,他担心你会伤害我们,所以一再让我们和你保持距离呢。”

  “我理解他,”我对他说,“我也不想见孤儿院里的那些人。”

  “他知道,他清楚,”博多藤四郎说,“所以他担心你会将在孤儿院里受的气撒在我们头上。原本药研是想要和你亲近的,可他觉得药研身子脆弱,冒然接近你可能会有危险,但是你那时候又水土不服经常生病,总要人照顾,所以他就替下药研照顾你,他说他身体比较好,不至于挨你一下打就躺在地上爬不起来。那时候他每次出去给你送药都会和我们诀别呢。”

  我有些吃惊,原本以为他们排斥我是憎恨我,将对前任审神者的恨意转嫁到了我身上,但没想到他们同样是在害怕我。现在我也没有更恰当的方法,也许暂时远离他们是一个应急之策,但这也并非长久,恐惧的消除是一个长久的过程。何况不仅仅是他们恐惧我,我也同样恐惧他们。

  “我觉得远离他一段时间比较好,他太神经兮兮,话说回来……”博多抱怨着他的哥哥,又问我,“你恐怕也是为了远离三日月宗近吧?虽然他和你睡在一起,可是他心里也的确害怕你,你是在想:离开几天能来个小别胜新婚,天天在一起迟早要出事,对吧?”

  “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我说话有些含糊,不过真相是什么我也不想跟他说。这和三日月的真正身世有关,我可以推断出三日月的身世了:当年魔域太子阿萨托斯在尚未降生之际就遭人投毒------自古以来被人投毒的太子多了,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恰巧那时候他的三魂七魄正当入舍,在药性的侵蚀之下本来就联系得不紧密的灵魂和肉身立即分开,肉身只留一魄-----也就是俗称的被毒傻了。余下的三魂六魄失了根,随波逐流地飘荡,在长久的飘荡之中也就形成了一个被俗称‘无形游荡者’或‘微光’的神,这个新神就是他。

  但是,尽管有机会,他并没有选择回去,回到那个本应该是他的身体上去。他说过:阿萨托斯的力量范畴是‘熵与核’,这两样都不需要被掌握,按照那一魄的本能与感情,自然地运行最好,如果用理智来控制它们,迟早会大乱。

  而他担心的是这一点:如果他自己真的彻底疯了或者傻了,那就和阿萨托斯再也不分彼此,届时他将与阿萨托斯融合,三日月宗近这个‘无形者’就会真正的消失。融合的时候,会是一个无限混乱,殃及池鱼的过程,届时绝大部分生物都将在一片混乱之中失去他们自己的理智,失去让人理解的形态,失去力量。他毫不遮掩地对我表示,殃及池鱼还是小事,他害怕的是他如果和阿萨托斯融合,就再也不会认得我,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疯到或者傻到长久彻底地不认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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