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同居
唐雪晴觉着内心的不安已经影响了生活, 咬咬牙，将自己小时候无意中听到“大妈妈不想要我”的事情说了出来。
小妈妈听得一愣, “你一直记在心上？”
“算是吧。”唐雪晴懊恼, “平时好好的时候，我不会去回想，但一看到大妈妈不高兴的样子……我就会想, 大妈妈会不会后悔领养了我。”
房间里静静的，台灯柔和的灯光缓缓晕开, 像是一汪暖泉。唐雪晴不知怎的胆怯起来，不敢打扰这种温馨美好的氛围, 把声音极力压低放轻, 希望温暖的灯光能够改过这一番令人难受的话，维持表面的和平, 希望小妈妈能够看出她对大妈妈并没有恶意，只是恐惧从小时候就落了根，哽在那里让她不知所措。
“雪晴, ”小妈妈还是听着了, 拉着她在沙发坐下来，不忙说话只是一遍遍抚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微微发凉的手背，“你误会了，大妈妈不是不想要你, 是太想要你了。”
唐雪晴愕然, “什么意思？”
“你大妈妈不爱说话, 心思却很细腻。”小妈妈叹息一声，“她第一次见到你之后，同样想把你带回家去。可是，领养的首要条件就是确定孩子是孤儿，他们有可能找到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你的生母有可能反悔，回到福利院把你带走。领养的事，大妈妈一直在办，她比我更清楚里头的不确定性，除非板上钉钉，根本不敢表露出她的喜欢。”
唐雪晴问了许久前就想知道的问题，“我听说，你们花了挺长时间才把我带回去。”
“对。”小妈妈握着她的手稍稍收紧了，不至于弄疼，却也是牢牢不放，“我生意忙，她就在家里等消息，没有心情做工作，得了空就去问。那段时间，我们过得挺煎熬的。有一天半夜，不知道是谁打错了电话，她一下子就接起来了，说‘你打错了’都要哭了，还要笑着对我说‘犯糊涂了，怎么可能半夜打电话’。之后，她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仍用咖啡顶着，就怕错过什么消息。”
唐雪晴一点不记得这些。
她只知道，自己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待在精心布置的房间里，受尽宠爱，明明说好了一个叫大妈妈一个叫小妈妈，她常犯懒，含糊不清叫声妈，就有两个人急急跑过来问怎么了。
“对不起。”唐雪晴想不到外表淡定的大妈妈做过这些，抿抿唇，“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大妈妈不想要我。”
小妈妈摸摸她的头，不想让悲伤的氛围持续下去，勾起笑改成轻松的调调，“怪我，我吃饱了撑的在别人面前乱说话，把睡觉的你吵醒了。这样吧，我不是常在阳台的摇椅睡觉吗？你也吵我几次。”
“噗嗤。”唐雪晴笑了，“哪有这样的。”
小妈妈捏一捏她的脸，伸手搂了一把。唐雪晴笑着笑着就扑到小妈妈怀里去撒娇了，而后感觉脸颊笑得有点酸，停了一停，小声问着，“我去跟大妈妈说清楚吧。”
“等等。”小妈妈说，“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唐雪晴乖巧点头，在小妈妈脸颊上亲一口，“辛苦了。”
小妈妈替她抚平蹭乱的头发，轻声说，“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好吗？”
唐雪晴点了头，而后又觉得不安，揪着小妈妈问了句，“我真正想做的事情，可能会惹你们生气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会支持你的。”
“真的吗？”唐雪晴觉得小妈妈看得开一些，提前试了下，“我目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在20岁跟童淼淼结婚，然后做全职太太。”
小妈妈陷入沉思。
唐雪晴看得慌张，屏息搓手不敢直视小妈妈的眼睛。
小妈妈却冷不丁来了句，“童淼淼愿意吗？”
“她说要先征求你们的同意。”唐雪晴小心翼翼问，“大妈妈肯定很失望吧，我考上了a大，学了市场营销，没帮上你们的忙就先去帮淼淼的忙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小妈妈笑了，“以前，你大妈妈也想做全职太太的。”
“……啊？”唐雪晴懵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小妈妈敲了敲她的脑袋，“她把你接回家就围着转，差点把我都给忘了，哪还有心思工作，一口气把所有能请的假都请了。”
“后来怎么放弃了？”
“因为我不肯啊。”小妈妈说起来就来气了，“她见着什么东西都要给你买，整天花钱，我们家也没到挥金如土的程度，再这么下去，入不敷出花光积蓄是迟早的事情。我一开始让她少买点，她说样样都好，选不过来，我气愤了，把账单一拍，让她自己回去挣这笔额外开销。她抹不开面，真的回去了，然后把工资和奖金全花你身上了，整天拿着玩具跟你说‘这是大妈妈给你买的’。”
关于这个，唐雪晴倒是有印象，笑了，“我记得。我想要什么，大妈妈都会答应我。”
小妈妈笑了，轻声问，“你现在想要什么东西，也可以跟大妈妈说，她一定会答应你的。”
唐雪晴心里一暖，“嗯。”
“这么一会儿了。”小妈妈看了看时间，“她应该洗好脸了，我过去看看，五分钟后，你就来跟她谈谈吧。”
“好。”唐雪晴答应着。
小妈妈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不怕，交给我吧。”
“嗯~”
唐雪晴看着小妈妈，感觉分外踏实，唇角一直挂着笑。
果然，有妈妈在，她什么都不用怕。
唐雪晴在心里感慨着，送小妈妈到门口，准备挥挥手跟妈妈说“一会儿见”的，才开口，被小妈妈缩回来关上门的麻利劲给整懵了。
“忘了说件事了。”小妈妈小声说，“你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让大妈妈知道我说她哭了。”
“……”
唐雪晴嘴角一抽。
她的妈妈们互为妻管严是怎么回事？
——
童淼淼盯着手机好一会儿了。
她与唐雪晴的聊天，最后定格在她发的“现在不方便”上。她想着唐雪晴这么皮，肯定会想法设法达到视频的目的，问问“什么时候方便”，想法儿让视频的时间定在洗澡的时候。她想着见招拆招，琢磨着怎么个对付法，胡思乱想半天，一瞧没有新提示的手机就蔫了。
唐雪晴没回复。
“不会是生气了吧？”童淼淼想到了这个可能，赶紧往回看，把自己说的话都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瞧，生怕哪个字眼能够惹怒女朋友。不过，她看了一会儿就发现自己的方向不对，唐小猫生气有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她与其瞎捉摸女朋友为什么会生气，不如想想怎么哄人。
就这样，童淼淼丰富的脑补世界从“怎么拒绝唐小猫的视频要求”变成了“怎么哄疑似生气的唐小猫”。她发了好几条信息，试着跟唐雪晴答话，表达自己认错的态度，全都没有回音。
唐雪晴算个手机不离身的人，洗澡都要带着，她第一次见到唐雪晴这么久不回复，越来越担心，逼急了就想出了一个自认为能够让女朋友满意的绝世好点子。
在浴室里视频道歉。
童淼淼感觉有点羞耻，但认为牺牲一下让唐雪晴高兴亦无不可。她跑去浴室，哼哧哼哧把不常用的浴缸给刷干净了，放好水，打泡沫，让浴室里充满着氤氲的雾气，想着这么视频大不了露个肩膀也看不着什么，万事俱备就给唐雪晴发了条信息，“我错了，我们视频吧。”
唐雪晴终于回复了：“等一下哦~我在跟妈妈谈话。”
“谈话？”
“嗯，谈谈心。”唐雪晴回了个兴奋的表情，“淼淼，她们同意我们结婚哦~”
童淼淼呆住，手一滑，差点让手机栽到浴缸里。
这是怎么回事？她准备一下浴室视频，唐雪晴就得到结婚允许了？唐雪晴谈谈心，就替她争取到未来岳母大人们的点头了？
童淼淼想过跟唐雪晴结婚，却是从长计议一切慢慢来的状态，这么一看，有种什么都没做就睁睁看着婚礼提上日程的恐慌感。她心里没底，登时不泡澡了，爬起来穿衣服，没时间去外头就捏紧了手机，在一片雾气迷蒙的浴室里认认真真给唐雪晴回复，“你在跟他们说结婚的事情？”
“现在在说暑假的事情。”
童淼淼松口气。
果然，结婚还是遥远了点，岳母大人们喜欢说近来的事情，她还有时间完成求婚、设计婚戒和、买婚房装修、布置婚礼之类的事情。
她准备愉快地说“你们聊吧”，准备躺回好不容易准备的一缸温水里头泡泡澡，享受片刻的悠闲安宁。
唐雪晴的话可没说完。
“我不去实习了，”唐雪晴说，“大妈妈要去外地学术交流，大概一个月，小妈妈陪着去顺便旅游，我一个人在这里，她们不放心，可以去你家住吗~”
童淼淼又一懵，手再次打滑。这回，她没控住，直接让手机掉了下去。手机砰的撞上了浴室的地毯，发出掩在水声和大喘气里之下的不大不小的悲鸣。
这是……同居的节奏？
——
另一边，唐家书房里。
唐雪晴跟大妈妈谈好了心，说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大妈妈果然很是理解，摸摸头说“你开心就好”，给了一句过来人的建议，“不过，结婚不是小事，全职太太不像你想的这么简单。”
“我知道。”唐雪晴开心说，“我会学做饭，做家务的~”
“不够。两个人朝夕相处，会出现很多问题。情况不一样，你去哪里找学习办法呢？”
唐雪晴被问住了。
她跟童淼淼过夜过，虽然是纯睡觉，但也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童淼淼习惯一切放的整整齐齐的，她就喜欢东丢西扔，用到再找；童淼淼在意饭桌的干净，用筷枕，她好几次顺手就把筷子往那一撇；童淼淼看到一根头发都会捡起来，她会选择眼不见为净……
唐雪晴一回想，觉得童淼淼当时没说什么，但久而久之肯定积攒不满，指不定爆发成争吵。
“这样吧，”小妈妈说，“你们试试同居。”
“啊？”唐雪晴震惊了，“你愿意让我们同居。”
“同居？”大妈妈开了口，“不行。”
唐雪晴黯然，“哦……”
“我们暑假有事，把你寄养在童淼淼那里吧。”
“……”
唐雪晴和小妈妈拼命忍笑。
大妈妈这个变着法给自己心理安慰的假高冷啊……
在两个妈妈的指导下，唐雪晴把“求寄养”的信息发了出去，给小妈妈过目，“发出去了。”
“嗯，就是这样。”小妈妈放松下来，靠到沙发上笑得满意，“淼淼一定会答应的。”
唐雪晴抿抿唇，“真的吗？会不会快了一点？”
小妈妈思想向来开明，毫不犹豫摇摇头，而后随着女儿直勾勾的目光看向了身侧的老婆，帮着催问一句，“女儿问你话呢。”
“不快。”大妈妈放下手里的杯子，慢条斯理说，“你们20岁要结婚，就要拿出一点能过日子的样子来。现在你们隔几天约次会，去的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当然觉得开心，觉得时时刻刻在一起都可以。结婚不一样，你们朝夕相处会有很多问题暴露出来，真的想结婚的话，不如趁早试试，趁早发现并解决了。”
唐雪晴笑了，凑过去抱住大妈妈一阵蹭，“谢谢妈妈~”
“不用谢。”大妈妈笑了，“你要勤快点，能帮忙就帮忙，互相照顾互相忍让，不要让童淼淼觉得你有公主脾气，只会添麻烦。”
唐雪晴不服气，“我挺勤快，会帮忙啊。还有，我什么时候有公主脾气了？”
大妈妈没说话，小妈妈则是不客气地笑出声，戳穿她，“你每次回家都要把没洗的衣服带回来，是挺勤快的。”
“那是因为没有洗衣机。”唐雪晴振振有词，“淼淼家有洗衣机。”
“要是有容易染色、不能水洗的衣服呢？”
“……”唐雪晴倒是没注意过，“有吗？”
小妈妈啧啧摇头，“把你宠坏了。”
“哪有。”大妈妈帮着说话，“雪晴上次不是洗了手帕了吗？”
小妈妈轻哼，“那是童淼淼的。”
“好啦。”唐雪晴眼见着两个妈妈要吵起来了，开口打断，“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
大妈妈和小妈妈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过了两分钟，童淼淼的信息回了过来：“行，你要住一个月？”
“怎么回？”唐雪晴问，“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小妈妈看了看信息，给她出主意，“别答这么肯定，就说有可能。”
大妈妈意见不同，“答是就行。”
“可是……”唐雪晴皱眉，“淼淼会不会反悔？”
大妈妈：“不会的，你住下，她就舍不得赶你走了。”
唐雪晴眨了眨眼，心里没底，瞥向旁边的小妈妈。
小妈妈扑哧一笑。
“你就听大妈妈的吧，闷骚最了解闷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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