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纪老三的建议

　　夕阳西下，天空的云朵像是被烈火烘烤过一般，万里殷红。太阳落山，矿场千百名旷工有如搬家的蚂蚁一样，踩着碎矸石铺就的弯曲小路说笑着从后山返回矿城。

　　“爹！我要吃馄饨！”纪隆君正摆弄着一根木雕，冲厨房大喊。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天天逃学，先生告状都告到家里来，老子不揍你就不错了，你还想吃馄饨？”厨房里传来纪老大的吼声。

　　“天天吃面条，去学堂肚子都咕咕叫，怎么学习嘛！我要吃肉！吃肉馅的馄饨！”纪隆君恼道。

　　“不过年不过节的，哪有肉吃！小孩子别说话，你娘做啥你吃啥！”纪老大声音也小了些，多少有些愧疚。纪隆君一想到晚饭又是清汤面条，食欲一点提振不起来，气呼呼狠咬了一口毛桃。

　　这毛桃是老爹换班时在后山里摘的，野桃子，涩涩的，还有点苦，一点都不好吃。

　　正这时，纪老三大大咧咧拎着两只花翎山鸡拽着纪老二闯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嚷嚷：“大哥！在没在家，大哥！哎，隆君，你爹回来了么？”

　　后面这句，是对蹲门口一脸苦相吃毛桃的纪隆君说的。

　　纪隆君冲屋里摆摆手：“三叔你吓我一跳，我爹在厨房帮我娘做饭呢。”

　　“天天煮个清水面条，水开锅面条扔进去就算完，有啥好帮的？”纪老三晃了晃手里拎着山鸡，“隆君，今天三叔给你开开荤！你看这是啥，开不开心！”

　　“哎呀！三叔，你手里拎的什么？我的天，这是什么鸟？这么大！能吃吗？！”纪隆君一把扔掉手里毛桃，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看着纪老三手里的山鸡。

　　“能吃！不能吃我拿来做什么！去，隆君，把你二婶三婶，还有大凯和也不都叫来，今晚咱们一块吃饭！我纪老三亲自下厨！”纪老三得意洋洋，拍了拍纪隆君脑袋说道。

　　“好嘞！”

　　纪隆君满心欢喜，暗道：“今天果然有肉吃！我就说我这宝贝肚子咋老咕咕乱叫，原来是应在这里！哈哈，哈哈！”

　　纪老大听见三弟在堂屋嚷嚷，只得放下手里正在扒的蒜头迎出来。一看三弟拿着山鸡，二弟提着酒壶，平时三家各吃各的，纪老大不禁眉头一皱，暗道今天这俩小子肯定没安啥好心。

　　“你俩这是……”纪老大手里不忘继续搓蒜头。

　　“哎呀，大哥你先别说话，我有要紧事儿。”纪老三把山鸡和酒壶送进了厨房，风风火火的拉着纪老大和纪老二就往内屋走。

　　三兄弟都坐正，纪老二先憋不住了：“老三，你拽了我一路光跑不说话，这会儿可以说了吧？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屋门窗门都关好，纪老三这才“嘿嘿嘿”说起来：“大哥，二哥，好事啊！大好事！哎呀我这急性子，我简单点说！”

　　纪老三又看了看闭紧的房门，小声道：“这不昨天奇城城主裘采蜂跟咱们城主大人谈判嘛，我是矿场侍卫的副统领，管着几个兄弟，今早我得到内部消息，释天大人打算暗中扩充侍卫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想着……这次把你们两个弄进去，怎么样？”

　　说罢，纪老三机灵的大眼左右看了看两位兄长。他本以为大哥、二哥能一口答应，没想到两兄弟异口同声道：“不去！”

　　“不……不是吧，这么干脆？”纪老三忽然有些内伤，急道：“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事，你俩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还是我表述的有问题？”

　　纪老大感觉有点伤三弟面子，轻咳一声问道：“那你说说理由，为啥想我俩加入侍卫队？说实话，老三，我觉得我俩现在矿场做工挺好的，何必再去专门侍奉城主大人呢？”

　　纪老三一拍桌子，小声喊道：“当矿工有什么好的！我又不是没下过井，还不知道矿道底下啥情况？那里面又脏又热，下去一趟要么光着屁股一身灰，一不小心就是蹭伤，要么穿着衣服一拧全是汗水。好歹咱们这挖铁矿还算安全，不像那些炭矿，打井打不好还有什么气，点个火把都有炸死人的！你们傍晚下了班个个身上黑不溜秋，在矿场洗几遍澡都够呛洗的干净，现在我闻着你俩都一身铁锈味儿！那些矿粉更危险，多少老矿工岁数大了都是得了肺痨病干咳咳死的！就这还能叫好？再说当了侍卫只听从城主大人指令，做好巡逻、安保工作就行，几乎不用下井。而且，大哥你看，咱们三兄弟如果都在侍卫队，平时还可以彼此相互照应着，多好的事？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纪老二略有些心动，纪老三说的都是实情，矿工确实挺不容易。他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嘛……那还用说，当然是我有点小私心。这么多年了，城主大人难得同意扩充侍卫队，这种事以前多少人挤破头想干都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我当然想留给我最亲近的人。二哥你看，成为侍卫不就等于半只脚踏入咱们城里管理圈儿了么，咱们三个也算是从小习武，总比别人要强上不少。真成了侍卫，以前的拳脚功夫拾一拾未必就不行。”

　　“你小子打小坚持习武，功夫不曾落下，我和大哥早把那点老架势忘光了，做了侍卫还不是徒惹人笑话？”纪老二摆了摆手，表示不妥。

　　纪老大道：“老三，你也说了，城主大人难得同意扩充侍卫，你可知为何？”

　　纪老三左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一下，语气一窒，没有接话。

　　他自然知道为何。

　　“这些年来，就我在矿场亲眼所见的争斗就有不下五起！两起是山贼偷袭矿场，抢我们的金饼；两起是马匪，袭击我们的运输队；还有一起，是临近的城寨担心咱们矿城势力发展太快，主动来找茬。好在有释天大人坐镇次次敌人都被打跑，但是连番血战，咱们侍卫兄弟每次都多有死伤……”

　　纪老大点着烟锅，喳喳吸了两口，接着说道：

　　“武功不够，还要当侍卫，遇上大战那就是九死一生！而且咱们矿场劳工一直紧缺，如果再抽调很多年轻人加入侍卫队，管理多，旷工少，大家都不干活还拿的多，那咱们矿城的生意指定越往后越没法做。释天大人老谋深算、总揽全局，他做的事绝对都是有道理的，只是这道理像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美好就不一定了。老三，要不是我看你为人机警，身手也过硬，不然我当初绝不会同意你去做侍卫的。”

　　纪老三一看这架势，心知今天肯定免不了一番口舌。

　　“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大哥，你也说了，释天大人做的事肯定都是有道理的！当初他执意不肯扩充侍卫，现在又授意我们下边这些兄弟找人，就是因为现在形势有变。释天大人已决定从外面重金雇佣武师教头来加紧训练侍卫！听说咱们还要自己筹建个刀剑锻造作坊，释天大人这么做都是再未雨绸缪，是有道理的！”

　　纪老三说着又指了指厨房，加紧忽悠道：“大哥二哥！咱们这一代也就这样了。俗话说得好，‘再苦不能苦孩子’，眼下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进了侍卫队，这山鸡牛肉什么的可是定期发放，福利待遇比矿上可好多了！二哥，你别看大凯长得五大三粗的，再过一两年也不肯定比大凯壮实！”

　　“呵呵，我才不信，我家的窝头最养人。”纪老二呵呵笑道。

　　“你以为就你们侍卫有山鸡吗？咱们后山什么野鸡野兔多的很，想吃我自己也能抓。”纪老大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

　　“大哥，你这就是瞎说了。后山那么大，靠近咱矿山的但凡有点野味也早被人抓了个干净。再往大山深处走，那是当然，不光寻常野味，老虎豹子都应有尽有。可除了猎户谁不要命了去那种地方冒险抓野味？再说了，你能耐大你能去后山抓头牛我看看？大凯这么壮还不是因为嫂子生的好。现在孩子们正在长身体，不多吃点肉怎么能行！咱们干点啥，苦点累点的，不都为了孩子嘛。”

　　纪老三这套说辞一出，纪老大和纪老二都没了动静。

　　他们天天在矿上干活，确实一年到头除了过年过节，寻常也舍不得买几顿肉吃。工作累就不必说了，生活也算清苦，自然比不得城主大人的侍卫待遇好。

　　“那跟着你进了侍卫队，能有啥待遇？”纪老大想到纪隆君天天嚷嚷想吃肉，终于略微动了心。

　　“嗨！那待遇可好了去了！大哥你看啊，咱们重金雇佣的武林名师来了之后，上午不用去矿场干活，只专心练武就行！下午和晚上虽然要在矿上和城里各处巡逻、站岗，但也是大伙分班来的，不会每个人只做一件苦差事。我给你俩透个底，侍卫兄弟们的酬金马上要涨到矿工的一倍还多！另外每个月十五发五斤牛肉，月底还发两斤烧酒！逢年过节另有米面油茶，你说说这待遇，不比你矿场好到天上去？”

　　“当真？工资翻倍还有这么多东西拿？”纪老大和纪老二都瞪大了眼。

　　“那不然，你以为那两只山鸡还真是我去后山抓的？待遇确实好！以前我在侍卫队，也就酬金高点。这不释天大人想要好好拉练拉练兄弟们积极性嘛，专门批示给侍卫兄弟们发肉发酒，这等好事上哪找去？大哥二哥，你们就放心吧，当弟弟的还能骗你们往坑里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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