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剑心通明

　　文王问太公曰：「守土奈何？」太公曰：「无疏其亲，无怠其众，抚其左右，御其四旁。无借人国柄；借人国柄，则失其权。无掘壑而附丘，无舍本而治末。日中必彗，操刀必割，执斧必伐。日中不彗，是谓失时；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执斧不伐，贼人将来。涓涓不塞，将为江河！荧荧不救，炎炎奈何？繁花不去，将为斧柯。是故，人君必从事於富。不富无以为仁，不施无以合亲。疏其亲则害，失其众则败。无借人利器；借人利器，则为人所害而不终於世。」

　　－－－－－－－－－－－－－－－－－《六韬之文韬?守土》

　　师妃暄终于狠下了决心，将一切杂念排出脑外。如同丢掉了一个大包袱一样，心里反而变得无比宁静祥和。随手挽了个剑花，剑指向下。一瞬间就晋入了剑心通明的无上境界，轻松的连自己都有些吃惊。紧接着师妃暄就感觉到了远处徐子陵和寇仲的反应。子陵的反应越来越灵敏了，这么远的距离上几乎是同时就能准确地把握到自己进入了剑心通明的状态。进而知道对手的实力肯定强大到超出原来的估计。但是两人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虽然以他们的轻功应该费不了太多的时间，但高手交锋往往是胜负立判。师妃暄摇了摇头，自己的问题终归还是要自己解决，假外人之手并非慈航静斋的风格。

　　在师妃暄进入剑心通明境界的同时，林冠原就知道眼前这位慈航静斋的女弟子决不简单，很有可能是近百年来静斋的最高成就。如此年轻的时候到达这样的境界，恐怕当年的碧秀心也要自叹不如。而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一条通往天道的必经之路。不管是十年前自己把内力修炼的无比深厚、精纯，还是近十年来对力量的控制达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却始终没有办法突破现有的境界。慈航剑典真的如此秘不可测吗，天道之路真的无法被凡夫俗子所堪破？

　　将一切没有意义的杂念清除出自己的脑海，闭上眼睛，双手握拳。林冠原的气势如龙卷风般拔地而起，跨过聚气的时间，瞬间就到达顶峰。背后的长剑受到激发，同时冲天而起。

　　左手伸起，握上剑柄。林冠原脚下踩着秘不可测的步伐，一剑向师妃暄劈去。长剑撕裂了空间，同时却隔离了所有的声音。站在对面的师妃暄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澎湃的剑气如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涌来，却听不到哪怕是一丝风声。

　　师妃暄脚尖轻轻点地，身体如同羽毛般失去了重量，随着对手*般的气劲向后飘起。色空剑向前，迎接对手。

　　林冠原似乎早就知道师妃暄会有这样的反应，连人带剑说停就停没有一丝滞碍，不让师妃暄有机会借到半分力。

　　林冠原的动作像被时间凝固住了一样，停留了片刻。气势在看起来无可再升的顶峰继续攀升，招式突变。手中长剑化作满天光影，把师妃暄牢牢笼罩其中。

　　就是这短短时间的停顿，让师妃暄的判断出现了不应有的差错，立刻落在下风。处于守势的师妃暄似乎并不把现在的情况放在心上，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姿势依旧是妙曼无比。一身白衣在不断交击的剑光中若隐若现，似被淡云轻盖的明月。林冠原森寒的剑气覆盖了远近三丈方圆的地方，其飘摇往来之势有若狂风刮起的旋雪。但是依然阻挡不了师妃暄的色空剑不时散发出宁静悠远的佛门禅意。

　　慈航剑典在手中二十余年，林冠原虽然没有参透所有玄机，让自己的修为突破道的限制，达到所有修武之人梦想的天人合一境界。但是对师妃暄现在所施展出来的剑招的了解依旧是其他人所不能比的。手中长剑和色空剑交击百余下，依旧无法寻得师妃暄破绽的时候，招式再变。

　　一连串密不可分的叮当声嘎然而止。剑势毫无过渡的由快变慢，甚至压制着刚才被两人卷起漫天飞舞的尘土、树叶也只能突然减速缓缓降下。

　　剑心通明本来讲究的就是剑、心合一，剑随心走、心随剑走，方能没有丝毫障碍。师妃暄在对手变招的同时，也跟着慢了下来，回到羽毛般失去重量的状态。

　　林冠原手中的长剑继续刺出，角度、速度都完全回到了第一剑的轨迹上。连贯得要用诡异才能形容，给人感觉好像他从出手开始一直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一样。只有暴风骤雨般连串剑击还没有完全消失的余音能够显示出刚才一段插曲的存在。更加诡异的是刚才扬起的灰尘和树叶被林冠原的气势所迫，竟以和长剑刺出完全相同的速度缓缓落下。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为不易。因为剑击出方向和尘土树叶落下的方向并不一致，而且这些尘土落叶四散在两人周围方圆两丈远的地方，要全部受其控制谈何容易。抛开双方对立的立场而论就这一手，肯定在师、徐和寇三人之上，可算是神乎其技。

　　正在飞快赶来的徐子陵和寇仲两人心中一凛，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徐子陵的心头。林冠原的武功绝对超出两人意料之外，和以往所遇到的对手都有所不同。徐寇两人的武功来自于道家瑰宝长生决，加上两人之前从未习武，因此一上手就是先天真气，有着无比灵异的感觉。对上任何对手强弱一眼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就算向石之轩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也能知道远在自己之上，方向上不会大的错误。但是林冠原却轻易的就迷惑了自己的感觉，以为两人联手应该可以稳胜对手。现在看来恐怕不会这么容易，以师妃暄现在的境界不能不令人担忧。

　　师妃暄依旧是一脸的平静，眼中只有对手的长剑逐渐刺来。心里想到的却是数十天前斋主所说的话。

　　“慈航剑典确实能够帮助学武者上窥天道，但是远不像世人想象的简单。否则我慈航静斋就不会自地尼创下之后就无人能够看破天机。所谓道可道，非常道。道法自然，需有缘人方可有机会借助剑典的帮助进入天人合一的境界。同时慈航剑典对我静斋的作用，妃暄也看得太重了。如果没有了剑典就无法延续下去的话，净斋早就消失在江湖中了。通过习武上窥天道的不世奇才，大概每一百年就会出上一两个。而这其中借助各种宝典秘籍的少之又少。大多数都是法自然，而窥天道。所以妃暄此次出门能带回剑典最好，带不回来也不必强求。”

　　当对手的长剑已经到达眼前不足三尺的时候，师妃暄才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的生死决斗中来。色空剑剑柄向内挽了个剑花，剑尖准确无比找上对手的长剑。

　　两把长剑一击而分，两人都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力向后飘开。同时一声嘹亮而不失悠远剑鸣以两把长剑的交击处为中心，向四处扩散开来。听在林冠原的耳中，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慈航净斋中每天早晚课时间想起的钟声。不容他有太多回味的时间，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沿着手中的长剑迫体而来，正如一记闷锤直扣心坎。

　　林冠原立刻明白自己被色空剑的声音所扰，心绪出现了不应有的破绽，竟让师妃暄成功的找回优势。以一个女流之辈，无法依赖超强的臂力而能造成如此效果。林冠原不得不暗暗佩服师妃暄的内力之深厚，远远超出想象。然而这并不是最令林冠原担心的，因为他最清楚内力的深厚与否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要不然最近几年也不会自己强行散去了接近一半的内力。师妃暄借助色空剑帮助发出那声钟鸣的用意才是另林冠原心中隐隐不安的源泉。对手不但武功修为了得，临战的经验也不容小视，眼光和智慧更是令人折服。

　　一股阴柔的内力在林冠原的手肘出突然出现，引导着侵入的异种真气在体内一个小周天的运转之后送回手中的长剑里消失不见。在空中完成了这一切以后，毫发无伤的林冠原落到地上，长剑斜指地面，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年轻的对手。同时不得不将一小部分注意力分散到了身后快速接近的寇仲和徐子陵身上，尤其是后者让林冠原有一种十分不安的感觉。

　　最近十年的修炼让林冠原对力量的理解和把握达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高度。自己体内所有能量的流动，以及背后的运作方式在林冠原眼中就好像是清澈的泉水般一览无遗。同时借助视觉、听觉等六感，能够掌握周围一定范围内能量的运转方式，并用这些本源的力量运作方式对其进行控制和利用。这样的修炼方式突破了人体自身内力和体力限制，而追求的是自身和周围一切力量控制和利用。

　　但现在不断接近的两个年轻高手却蕴藏着他所不了解的力量，尤其徐子陵强大的武技和内力背后还有着并不强大，却令人无法琢磨的其他力量。最令他不安的是这种力量的气息还似曾相识。

　　林冠原在极短的时间内对自己现在的境况进行了重新估计和判断，马上拿定主意改变原来的想法。长剑再次平举，直指前方五丈远处的对手。一股微弱的气流在手握剑柄处旋转而生，并不断地集聚强大起来。顺着手中的长剑旋转向前，同时气势慢慢向上攀升。不等气势聚集到顶峰，林冠原人随剑走，毫无花巧的向前击出。

　　刚才的两剑交击，师妃暄决不像表面上这般轻松。在与绝世高手交锋的压力之下，第一次轻松的达到剑心通明的境界。还没来得及仔细的体会其中的变化，就被对手的一剑打回原形。阴柔的内力透体而入，如同千根钢针般四散开来，无孔不入的钻到全身的经脉中去。万幸的是对手的内力跟自己本是同源自慈航静斋，对这种气劲的熟悉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将其悉数化出体外还不至于受伤，糟糕的是在这短短时间内对手就开始了下一轮进攻，没有给师妃暄任何喘息的余地。

　　剑心通明的感觉再次毫无征兆的出现，师妃暄没有太多的时间表现自己的惊讶，对手的长剑就已经递到自己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林冠原的脸上准确的表达出一种一往无前，决不回头的坚定表情。省略掉所有花巧的直刺在越过四丈空间的时间里聚集起无以伦比的气势，就在这一点上现在这把普通的长剑甚至要超过本以气势致敌的井中月。师妃暄立即明白的对手的战略。胜负将在这一剑之中分出，根本不给后面赶来的寇仲和徐子陵任何机会。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师妃暄明白了自己能够连续两次轻松进入剑心通明境界的原因。这种感觉来得十分突然，没有任何道理或是证据。但是知道就是知道，没有什么原因。同时师妃暄脑海里没有来由的想起了徐子陵总爱说的一个词—“遁去的一”。

　　“战！”徐子陵的真言如同平地炸雷般响起在交手双方的耳畔，经接着以高出原来几乎一倍的速度扑向战场。同时寇仲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甚至还向后退了几步。

　　这一声真言在师妃暄耳里无异于久旱后的甘露。真言大师本来就是慈航静斋的护法使者，静斋里几乎所有的年轻人从小就时常能够受到其精湛佛法的感染。对于这种由真言佛法转换而来的舞技，自然有着天然的适应性。

　　而这个最具进攻味道的真言在林冠原耳里却是完全不同的作用，全身的经脉受到震动几乎一滞，意识也不受控制的波动了一下。但是最让其吃惊的是徐子陵还能继续提高速度。马上林冠原就反应过来，这就是两人名闻天下的合击之术了。按照现在的速度，林冠原重创师妃暄同时气势降到最低的时候，正好是徐子陵赶到出手的时候。“宝瓶气”，林冠原脑海里出现的是这几个字，这几个小辈看来还真是不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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