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卯酉之时

　　武侯问曰：「暴寇卒来，掠吾田野，取吾牛羊，则如之何？」起对曰：「暴寇之来，必虑其强，善守勿应，彼将暮去，其装必重其心必恐，还退务速，必有不属，追而击之，其兵可覆。」吴子曰：「凡攻敌围城之道，城邑既破，各入其宫，御其禄秩，收其器物。军之所至，无刊其木，发其屋、取其众、杀其六畜、燔其积聚，示民无残心。其有请降，许而安之。」

　　-----------------《吴子兵法?应变第五》

　　当寇仲面对白色的头狼放开射月弓的一瞬间，西门君仪这样的高手捕捉到两者之间的空间一丝不易察觉到的波动。白狼愣在原地足足十息的功夫，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等待下一步的变化。头狼如同从梦魇中醒来一般，全身的毛全部湿透，又是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叫，头也不回的隐没在茫茫的树林里，整个狼群也如释重负般跟随白狼脚步消失。

　　在寇仲轻松越过虽然不大,却也超过三十步宽的小湖时,西门君仪只是眼角微微动了动。按徐子凌的举动和外界关于他们联手的传闻,很容易推测到寇仲必定不是凭自己的实力完成的这个举动。两人联手的方式确实神乎其技,但也不是太超出自己的想象。当寇仲一刀恰到好处的劈退两匹灰狼的时侯,西门的眼里才真正流露出惊讶的神色。那有如实质,同时还能收发自如的刀气绝对已经跨入了道的境界。看来徐寇二人能够在最近几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掘起绝非偶然,而是有着超出传闻中的实力。最后看到寇仲射出超越自己理解范围的精神之箭,惊讶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热切眼神。

　　傍晚的一战同时也给在场的一千战士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士兵们甚至在质疑“寇仲和徐子陵联手，三大宗师都要靠边走”，这种传说的可靠性。按照寇仲表现出来的实力，三大宗师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压根没有必要和徐子陵联手。

　　这一战以后，来自江淮军的五百士兵立刻转变了态度，虽然表面上看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很多东西本身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改变最大应该是西门君仪这些高级将领们，融洽的气氛终于出现在大军当中，只有到现在这支部队才真正成为了一体的少帅军。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在这几天的精神修炼中，徐子陵意外发现每天的这个时候是最佳的练功时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时候也是多数动物和植物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休息，恢复活动的时候。

　　收起所有心绪的波动，徐子陵轻松的晋入井中月的至高境界。和昨天早上一样缓缓的将精神彻底放松，摆脱身体的限制，以极慢的速度流向身下的地面，向四周扩散开来。出了大帐之外，首先感受到的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军帐，和其中正在熟睡的士兵。从今天开始将改为夜行军，白天还有整天的时间休整。寇仲宣布可以晚一个时辰集合，要不然现在应该已经陆陆续续有起来做行军准备工作的士兵了。

　　除了身边的寇仲以外,第一个能引起徐子凌注意的强大存在就是西门君仪。和平时所表露出来不同的是,他显然隐藏了自己的实力。本来自己和寇仲就觉得这是一个谜一般的人物,了解他的真实实力后就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按这样的能力和这只部队的军功,他应该可以轻易获得阚梭和王雄涎这样的待遇,可是却甘心待在王雄诞的亲卫军里。除了西门,他手下的另外四个军尉实力也是不俗。第一次听杜伏威介绍这支部队的时候就觉得军尉这叫法很耐人寻味,百人为一队,千人为一尉,这应该是一个介于队长和校尉之间的位置吧,或者说是具有校尉实力的队长。

　　精神力继续散开笼罩了几乎整个营地,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分属两支军队士兵的区别。西门的部下普遍更加平静,而且睡的更沉。他们很清楚战事一起每一刻的休息时间都弥足珍贵,这也是对放哨的同伙十分的信任。而寇仲的手下多少还有些兴奋和期待的心情,离那种百炼成精的程度还有相当大的距离。

　　无人打扰的早晨，小湖保持了一份难得的平静。但是在徐子陵的精神世界里，小湖的水面下却并不平静。鱼儿只需要很少的睡觉时间，因此早早的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大鱼吃小鱼的传统也在持续的发生着，但是徐子陵却感觉不多任何杀戮的感觉。只有水里各种各样的生物散发着生命的活力，让徐子陵感到无比的轻快。

　　正当徐子陵有所感悟的时候，精神力已经超出小湖的范围达到了对面的树林。树林里的感觉和湖里又有所不同，里面气息总是让人愉快的。一只早起的松树正在树上寻找自己的早餐，树下一只兔子也在为同样的事情忙碌。大树的一部分，有可能很快就会变成它们早餐的。但是大树本身依旧充满了生命的气息，似乎并不把这样的事情放在心里。徐子陵的心理再次有所感悟。

　　正打算进一步探寻这些感悟的来源时，突然感觉到一股令人心寒的冰冷气息。同时一个全身黑衣，阴冷无比的人的影像出现在徐子陵的脑海里。一个令人恐惧、绝对合格的探子，徐子陵立即得到了这样的结论。虽然隔着一个小湖，但离大军只有一百余步，树林里还散布着数个梢岗，他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居然没有人发现。就算武功并不比自己强，但是他在做探子方面的能力，肯定天下有数。

　　不敢肯定自己这样的状态会不会被对方发现，但是谨慎些总没错。徐子陵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同时保持在井中月的境界里直到天亮。

　　冬天留下的寒气逐渐消去，江淮地区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天亮的时间也越来越早。东方刚刚泛白的时候，大多数士兵经历了几天的急行军，疲惫不堪都还在睡梦中。寇仲完成了每日的早课，走出大帐外。从修习长生决以来寇仲和徐子陵一静一动，虽然同源练武的习惯却截然相反。修炼内力时徐子陵不是打坐就是静卧，而寇仲却要找地方不停的走动。这几年来寇仲需要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像这样的军旅生活对他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甚至比平常武功进展更快一些。

　　也许自己生来就是打仗的命，寇仲想到这里不由的笑了笑转过身对刚刚走出军帐的徐子陵说到：“陵少有什么预感吗？”

　　刚刚走出帐篷的徐子陵被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立刻显示出两人心意相通的奇异本领，想也不想就答道：“确实有些不妥。”

　　“昨天晚上有高手探我们的营。”

　　跟距徐子凌的反应早知道他感应到了些什么,自已猜测不是昨天的白狼就是石之轩。现先听徐子梭的说法显然两者都不是,而且能被徐子凌称为高手的人一定非同小可。刚刚进入李子通的势朽力范围就遇到这样的人,看来这场仗变得有点意思了。“你觉得他发现你的感应了吗?”

　　听到有探子后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看来少帅就是少帅。刚刚来到两人身后的西门君仪点了点头,静听徐子凌的回答。已经见识过两人绝技层出不穷后,对于徐子凌能够在岗哨和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情况下断定有人探营,也是见怪不怪了。

　　“不知道,不过今天晚上就知道了。”徐子凌老实的答道。

　　寇仲转过身对西门君仪笑了笑说道:“计划恐怕要有变了,不过明天再决定,今天还是按计划原地休整到晚上,然后改为夜行军。”

　　西门君仪己经是长途行军的老江湖了,立刻分派手下的士兵就地取材,准备粮草去了。在这样一片树林里，又正好是春季，对于大军的补给来说没有什么再好了的。人的食物全部由猎取的动物提供，肉干是行军最好的食物，即容易保存又经饿。水囊全部装满，昨夜探子的出现让西门变得格外小心，湖里的水在取用之前都用抓来的小兔子试验过。给马也准备了少许好的草料，在单人单骑的情况下给马携带足够草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马的食量太大了。所以也只有在春季，才有这样一只纯骑兵领先大部队深入敌境的可能。

　　战争中平静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吃了一顿在战时可以算得上丰盛的晚餐后大军开始前进。夜行军是一件非常考验部队实力事情。首先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向导，行军打仗可不能尽走大路，晚上走错路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而大部队走错了路，可不开玩笑的事情。其次就是前方斥候对于环境和敌情判断，稍不留意就有可能被人伏击包了饺子。还有就是因为不能使用旗帜，黑夜里命令的前后传达变得困难起来。虽然可以使用火把或者是大声呼喊，但是那样目标就会变的十分明显。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前后之间连续的传递命令。如果经过严格训练，就算是速度很快的骑兵，这种传递应该可以做到第一个人在通过特定目标时发出命令，可以在以后任何一个士兵通过该目标之前传递到该士兵。

　　在夜行军这一点上，西门的五百士兵也表现出了高于少帅军的实力。这也是情理之中事情，他们成名的几战几乎都经过夜行军或者是夜战，其他大小战役中也不乏这样的经历，在这方面的经验自然高出一大截。而少帅军除了在训练演习的时候练练以外，实战这还是第一次。虽然不至于出丑影响大军的前进，但是双方一比，高下立判。还好昨天少帅寇仲展示了惊世骇俗的实力，暂时还不至于让对方小瞧了。看到这些差距后，寇仲的子弟兵们除了暗暗佩服对方的能力外，还着实憋了一口气。

　　除了上面的小插曲以外，第一天的夜行军显得格外的顺利。黎明前的时候，大军找到了一块非常适合扎营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例行的休息、整顿工作。

　　颠倒了黑白的时间以后，徐子陵还是和往常在寇仲之前醒过来。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开始了自己的精神修炼，一试之下果然大有收获。自己修习的长生气是正统的道家绝学，最为讲究的时刻是子午两时。这段时间分别是日月精华最盛的时候，呼吸吐纳之间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而精神修炼则完全不同，按照自己多次尝试的结果来看，最重要的时刻是卯酉两时。卯时是大部分生物刚开始活动的时间，自然界里充满了新生的希望。而酉时是大部分生物最为活跃的时间，自然界里充满了生命的力量。换句话说，卯时可以呼唤到新生的力量，酉时可以将这些力量发挥到极致。

　　徐子陵首先感受到就是自己这些人类违背自然规律后不正常的疲惫状态。和每天早上练功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有部分执勤的士兵先起来做早餐和一些行军前的准备工作，而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但是醒着和睡着的人的状态都不如平时的早晨。这也是夜行军难度的一个方面，强行将黑白颠倒后，醒着行军的时候会更加消耗体力，而休息睡觉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体力、精力两方面的高消耗，必定会比正常行军更容易令人疲惫。

　　与之形成强烈反差的是周围强大、活跃的精神世界。与早上朦朦胧胧但是充满生机感觉不太一样的是，所有活动生物的精神在徐子陵的感官世界里变得有如实质。每一个生命都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和方向，徐子陵甚至能揣测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徐子陵饶有兴趣的研究每个精神存在的奇特表现时，早晨那股冰冷的气息再次出现，同时身边寇仲的精神场明显的波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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