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夜 中

　　议事厅内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只见原本应该是打生打死，势不两立的两人此时正你一刀，我一剑，缓慢而又有序地分割着火盆上的半扇羊，然后送入自己口中，如果没有身后那数十名杀机不散，正严阵以待的黑衣卫士，恐怕还以为是两个老友正在聚餐！

　　良久，也不知是一炷香亦或是更长的时间，石俾打破了沉默。

　　“能告诉在下，你是如何能杀到我这虎牢关将军府的吗？先不说我这虎牢关与你那太行隔着整整一个河东。而且除了太行八径以外，别处下山，面对着的就是高达百尺的悬崖陡壁，而且我这虎牢关也算得上是天下有数的雄关，高达四丈有余，你又是怎么带兵悄无声息的杀进来的？”石俾看似不经意，实则郑重无比地问道。

　　冉闵挑了挑眉，看了石俾一眼，然后说道：“无他，两句话，一件物而已。这两句话，一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二为“人定胜天”！至于这“一件物”，呈上来！”

　　“诺！”

　　只见冉闵身后的黑衣卫士中闪出一个人来，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由精铁铸成，张开有脸盆大小，如若鹰爪一样的东西，而其尾部则拴着一条七丈长，由牛筋打造的绳子。

　　“此为何物？”石俾问道。

　　“我唤其为“飞爪”，至于怎么用嘛？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想得到！“说完也不避讳，既然直接就将手中的飞爪轻轻一甩，丢在了石俾手上。

　　石俾欣喜的拿着飞爪，左摸摸，有摸摸，再一联想到冉闵悄无声息的杀进了将军府的事，顿时便大致明白了这“飞爪”的用处，然后长叹一口气，将其还给了冉闵。

　　“有此一物，再加上毫无防备，我败得不冤，而且将军手下的这支军队，恐怕也是当世事无双！否则如何能直下百丈悬崖，三日克河东，还让我们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呢；否则败即使有这等“神物”，一般人又如何有那臂力与身法，视四丈高墙于无物呢。”此时的石俾显得有些兴意阑珊。

　　冉闵听完，不动声色，继续割起了架子上的羊肉。

　　“敢问将军，何时杀我？”石俾似乎没有任何畏惧，直言道。

　　“杀你？”冉闵割羊肉的手顿了顿，抬头问道。

　　“难道不是吗？你告诉我这么多，什么也不避讳我，不就是因为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告诉我再多也没有任何的危险，而且又有什么是能让敌人因为自己的奇谋妙算而感到畏惧、愤怒更让人感到快乐的呢？”石俾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

　　“随你怎么想吧，不过我之所以能与你坐在这火盆旁边共食这羊肉，只是因为你是一个异类。”

　　“异类？”

　　“自然，要说我碰到的胡人也算是不少了，上到石虎这样的淫暴之君，下到残忍无耻的一介胡民，但真正能做到对百姓，特别是汉民秋毫不犯的，你是第一个，又怎么不是一个异类呢？”冉闵的话语中带着几丝探寻。

　　“呵，我还果真是一个异类呢！”石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但转眼就不见了，只见他平淡地继续说道：“不杀汉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身上流着一半的汉人血统，因为我娘就是一个汉女，准确来说是一个被石勒掳掠而来的女奴。除了出生时的第一眼，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难产血崩而死，现在想来，能在那一刻死去，也是我娘的一种幸运吧，否则，石勒自然不会把一个“两脚羊”当做人看，即使这个人为他生了一个儿子。”

　　闻言，冉闵沉默了一阵，然后像是下了一个决定似的：“不得不说，你的故事打动了我，我给你一个选择：跟我走，或者死！”

　　哪料，石俾却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好意，也能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思虑良久，但我终归还是石勒的儿子！尽管在他眼里从来没有我的存在；尽管在他心里，我或许是他酒后乱性的耻辱；尽管我即使被一个醉酒的家奴打得奄奄一息，到头来也没有得到他任何的一点表示，甚至连那个家奴都没有得到任何惩罚。但石虎父子对我是有恩的，即使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一只随时可以舍弃的看门狗，但恩就是恩！我也只能用我的一生去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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