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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悲回风10


  于是兆学疚也拢着木头到了船头,嘴里就随意念着:“望大河之洲渚兮,悲申徒之抗迹。骤谏君而不听兮,任重石之何盖?心挂结而不解兮,思骞产而不释……宁溘死而流亡兮,不忍为此之常愁!”

  木头很努力听着,无奈一头雾水,下一刻就被他哥一起拉着摔进了水里。木头连忙自水里起,不满地嚷:“哥,你阴我,你瞧不起我!”嚷着就要复上船,却见小榕树冷着脸在发号施令:“柳生,你也下来!木头,糖二,你们跟在船后,关哑,你上!驾船横着行,一起到三米外,大伙就用力推船,你把握好,在离雷区最近的地方,你跳水。跳早了算你怕死,跳晚了算你找死,晓得?”

  兆学疚拉住木头,摇了摇头。木头傻傻地看柳生与关鑫交换位置,船,慢慢地横了过来。小榕树划着备胎飘在前面,就等在离拗口三米开外的地方。

  船缓缓地推近,关鑫黑沉的脸纹丝不动,长豹眼投注于那狭窄的拗口,他本性里一切男性的气质全闪耀在这双眼睛里,山一样沉静可靠。

  船渐渐来到了小榕树身侧,小榕树断然喝道:“放——”

  他们就把船全力一推,那稳步前进着的船,顿时就如同一段失控的横木,在关鑫的驾驭之下,沉而捷地向拗口撞去——三米、二米、一米半……

  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抓紧了备胎的边缘,漂浮着寄身于小榕树的身旁,屏声静气地看着那横着的自杀船,几乎要失声喊了起来。而船上的那一个却沉稳如山,就在最接近爆发点的地方,只见他尽力荡一下桨,双手把长篙点划得就如待发的弓弦一样,船凶猛地直线撞去,他的身体在那一刻也如箭跃起,往后跳出——他落水的声响与水面一连窜的爆炸响在一起,一分也不提前,一分也不落后。

  “轰隆隆——”

  水柱一波一波地冲天而起,水波万顷,硝烟滚滚。他们寄身环绕的小小备胎被水波一波一波地漾着,冲出好几丈远,才打着旋渐渐停下了向后的趋势。这时只见拗口的那一片江水沸腾未过,硝烟弥漫,那只船早四分五裂地碎在江面上,被击倒空中的水柱紧一阵慢一阵漫天撒雨似地撒回江面,他们怔怔地看着那一片江面,只见猩红的水波一波一波地漾了上来……

  木头怔怔地哭了出来:“血……炸死他了!是我潘二哥作的孽,该我去的,该我去的……”

  这时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头,木头只当是他哥安慰他,心里就有些怪他,遂别扭地用力抖开。他稀里哗啦的泪眼中,却见他哥好笑地看着他,一侧身,就见着了关鑫被烟熏得有些发乌的脸,一只手尚有些尴尬地停在自己的肩侧——那猩红的水波渐渐淡了,有一层被炸死的鱼儿翻着白肚皮泛了上来……原来如此!

  小榕树无奈地瞪他一眼,兆学疚手一摊,笑道:“木头,就算是我护短,舍不得你,可你也不该小瞧了我老大的决断能力,这关哑不会说好话,可论起冲锋陷阵,我们都不如他沉稳,选他去,是安全系数最高。老大不是要人去送死。”

  木头又哭又笑,又拨水去洗关鑫被硝烟熏黑的脸,关鑫被他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整个儿沉到水里去了。

  小榕树道:“好了。现在,我先过去,你们依旧隔三米跟上,如果没事,就依着我过的路线行,动作幅度尽量小些。”

  木头敛住笑容,有些不解地瞪大眼睛,小榕树骑在备胎上,船板为桨划水而行,兆学疚一拉木头,四人缓缓跟上。

  兆学疚一边紧紧地盯着前方,一边死拉了木头,嘴里随意扯话:“木头,你晓得我方才教你的是什么意思吗?《悲回风》是屈原大夫自杀前的作品,抒发了诗人放逐江南,处于江湖山林之间,报国无门、进身无路得失落和寂寞,也隐含了他一生的生活体验和内心的巨大悲痛,全文基调悲哀、低沉、幽怨,但却孤高志远,死而未悔……他的忠义,是以忠君、爱国统一在一起的……”

  此时,小榕树驾着那小小的备胎,已安然地穿过了那狭窄的拗口,他没有回头,却做出了随行的手势。兆学疚高声欢呼,木头兴奋地自水面上跳起来:“好了对不对?安全了对不对?”

  兆学疚扯着大大的笑容:“对!我们跟上!不过还是得小心。没准还有些偏些远些的水雷没被引炸,我们跟着方才的水路穿过去,得小心再小心。要死了一个,不但对不起这关哑兄弟开路,也对不起我老大领头,而你潘二哥这孽也作得大了。”

  木头用力点头。他们游到拗口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下,吸一口气,关鑫和柳生先后潜下水去。木头在入水前一刻忽然拉住兆学疚,大大地笑道:“哥,小心些!”

  兆学疚笑道:“你也是。”

  木头又道:“哥,方才你念的那几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关鑫和柳生在拗口那一边先后冒出水来,小榕树不耐地招呼,于是兆学疚道:“木头,过去我再教你,屈原留下来的歌赋不多,哥保管教得你会!”

  木头歪头想了一下,道:“好!不过,哥,我似乎懂了一些了!你去,小心点!”

  兆学疚也知道木头的水性比自己强些,当下也不再谦让,深吸一口气,沉下水面。

  兆学疚在拗口的那一边冒出头来大口喘气,他们渐渐聚拢在小榕树的备胎前,等着木头。木头大大地扯出笑容笑着,朝他们招招手,沉入了水中。

  忽然,却听得水里一声闷响,水柱翻滚出来,他们被推着掠出去好几米,不由得失声而叫,要上前,却被水浪翻推着,半步难行,等硝烟散去些,却见木头黑鬼似的脸冒在水面上,大声咳着,露着两排白牙,冲他们直乐:“哥,树老大,还有两颗,小的,我粗学过些的,一发都解决了,省得过往的船只被误伤!你们就别怪我潘二哥了!”

  众人这才晓得他是故意而为,兆学疚连忙喝道:“木头,别胡闹!回头老大自会安排人来排雷!”

  木头笑笑,道:“哥,方才那几句,屈原大夫的意思是,劝大哥不听,难受得很,再劝不听,就只好跳水了,对不对?”

  兆学疚忽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木头根本不等他回答,一压水又沉入了水中。他们只好忐忑着,等着。小榕树下死劲瞪了兆学疚一眼,兆学疚急了,就要冲过去,被小榕树一鞭卷了回来,怒道:“你再添乱,就打断你的腿!”

  他们怔怔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面上渐渐恢复了平静,但人们的心更是澎湃难平。而后,水面上又连续掀起了两股水柱,水波沸腾炸开,硝烟滚滚,浓了又淡,水波翻翻覆覆,而后,又有猩红的浪淡淡地翻出,触目惊心,最后,江面渐渐恢复了原有的清净妩媚,再无声息。

  他们围拢在那小小的备胎上,木然地由水波一浪一浪地推送着,不觉推送到了岸边,那里的人把他们拉着拢岸——他们靠岸了,可木头却再也等不回来了。

  那里,水波静静地推送着,红浪早已抚平抹去,码头上的人看着这一幕,叹息着,但仍有无数只张着风帆的船舶,准备继续借着风声水势,在这险恶的水势里,归来去兮,日夜不息;也有着无数看不见的离别心事,在那似永的流年中,起起伏伏,无声涨落——这沅水始终继续暗藏着无数情怀,一心一意,奔向那更遥远的江湖、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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