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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悲回风6


  这时,是木头站了起来,端了一竹节的酒,双手端着,走过去,忽然朝潘二单膝跪下,昂然道:“二爷,去年这个时候,木头被那些没心肝的狗头兵捉去凑土匪的人头,要杀了,是你砍翻了兵,救了木头的命,木头一直感激你,我晓得你其实是好人……大家都晓得的,二爷,你要不嫌弃,我也叫你二哥,要是能让二哥你好,木头粉身碎骨也不皱眉!这沅水可以作证!木头决没有一刻想着背弃二爷你!”

  潘二望着木头憨厚赤诚的眼睛,不觉就红了眼,他一伸手接过那筒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饮尽。兆学疚鼓掌,潘二的脸被烈酒呛得红了,呐呐地说一句:“那就叫二哥吧。”

  木头青涩的脸顿时放光,随即响亮地叫一声:“二哥!”

  潘二矜持地点点头,把空竹筒随手递回给木头,忽然大着嗓门,嚷道:“绣衣哥!你方才让老子说什么来着?”

  众人都闷声笑,只听他嗓门一开,就再停不下了——

  “豪猪算个鸟!老子虎打得,鹰拿得,鱼再滑也能徒手抓!不然老子怎么就当了这沅河七百里的老大!这两天不是我,你们这回还在骂娘滩下干骂娘呢!说什么?豪猪……绣衣哥,算了,这个不好说,这嘴皮子的还你来。”

  潘二杂七杂八的始终讲不到点上,发泄了一通,照例把话题扔给了兆学疚,兆学疚果然讲得很生动——

  “我一路跟着潘二哥,他先是侦察一番,找到了两个又深又黑的洞,那就是豪猪的老窝了。二哥让我在一头守着,自己在另一头洞窟口塞起青松针,放火烧着,又捡个大竹壳把烟熏扇进洞里,这一招狠啊,躲在里面的豪猪给烟熏逼得没办法啦,就不顾一切从我这边窜了出来,二哥事先跟我说好的,说有时是一只,有时是两只三只,这次果然是三只,我就喊着拢着声势去赶,那豪猪受了惊吓,它原本就跑不快,现在浑身发抖,就更不行啦,这时二哥也来了,我们就上去一抱,我抱一只,他抱两只。不过我想着既然还有其它的吃的,要一只尝尝也够了,于是就放了其它两只,只要了一只。”

  木头就笑:“我哥就是好心!也是没穷过,我们去肯定是不放的。”

  兆学疚就接话:“你们不该穷啊,沅河七百里水路,湘西出入全在你们的勇力中。而且这水手中就以你们湘潭人的口碑最好。”

  木头就哼着答:“湘潭人是只宝,个个口里含把草,牙齿不歇气,肚子不得饱……”

  兆学疚于是去看潘二,潘二怔怔的,忽然把竹节酒一仍,沉声道:“说起来气闷!不怕你笑话,这事我特佩服树老大,你瞧人家这一年,边城人都暴发了!”

  木头他们听了就有些好笑,他原来一直表现出来的是唾弃和鄙夷的。

  潘二又寻着竹节,喝了半筒,红着眼黯然道:“这些年,江湖的规矩都坏了许多了,我们这一‘行’,也有养家的,然而太少了,钱虽然来得容易,然而冒险,又担着种种的罪名,所以也不好过,钱一到手,就想找种种的刺激来快乐一下,用钱去买些舒坦安慰……嫖,在袍哥界中,以前规矩严时,本是不许的,但到后来,也就没人疵议了。就几千几千的花在女人身上了。我从前很不好受,后来就好了,反正谁的钱也不是好来的,有个成千百万,大家花一点他们也不在乎,马马虎虎吧。”

  田忌的深目也是一黯,显然他带的小弟也面临着同样的苦闷,难以幸免与脱俗。他闷头喝酒。

  兆学疚的眼飞快在他们之间穿梭着,小榕树的大黑眼也是一轮一轮的,在火的映衬下就显得有了些狡猾的热切。兆学疚得到鼓励,于是道:“这世道确实乱,循规蹈矩就只能被活活逼死饿死,混江湖也是为了寻一条活路,可江湖中的道义一年比一年坏,因为这乱世,逼得人心浮动,无所依归。当初因为忧愤而起的好汉,有的失望了沉沦了放弃了,就如同……当年的关二银;有的挣扎着找不到出路,独力难撑,被害了,就像龙延久;有的被哄骗了,被迷惑了,被连年混战的军阀利用成了打手炮灰;还有的,堕落了腐化了,为了地盘和利益,杀人放火,完全丧失了人心。”

  这一番话说得真实而沉重,人人默然黯然。兆学疚于是话锋一转,又道:“田少清高,潘二苦闷,可见都还怀着一颗诚挚的侠义之心,为这变了的道义痛心。田少、潘二爷,还有我老大,其实当老大不只是为自己,也是得为许许多多跟随自己的弟兄们寻一条活路,因为你们有这当仁不让的豪义心肠,弟兄们才有了盼头和方向,为了这个,我们做弟兄的,就得先敬你们一杯!”

  三个人自然都意识到这只是引子,于是坦然受了这一杯。

  “我再扯远些,这些年,不止我们湘西,整个中华都处于这种低迷贫弱的混乱中,我们被列强各国随意瓜分宰割,开租界,划分势力范围,任意欺压抢掠;而我们自己的军队,也分裂成无数个军阀割据,为了地盘随意混战……有识之士都晓得,我们中国要富强,就必须先统一,统一起抢杠,统一枪口,对付外侮,把外国势力赶出去!”

  那几个小的,眼睛里直放光,可大的就不一样了,激动中不无警惕,田忌淡淡地接口道:“糖二先生这番话确实说得好,切中了时下中华的弊病,可这番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了,相信潘二爷和树老大也一样,许多人都这么说着,来请我们跟他们去统一枪杆,冲动些的,一拍案,去了,可是多就成了方才糖二先生自己说的打手炮灰了。”

  兆学疚显然没想到这一出,又些怔了,小榕树就冷笑,潘二心有余悸地点头:“就是,所以绣衣哥,你还是捡些实际些的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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