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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14


  小榕树吃恼,踹了兆学疚一脚,再听得一会儿,打斗声减弱,杀气愈强,小榕树也不得不服,这时,偶有风过,风里竟带了新鲜的血腥味儿,小榕树脸色一变,断然道:“这是真的,不是口技!”

  小榕树一把扯了黄老爷子挡在前面开路儿,曹景要阻止,小榕树拖长声音道:“姥爷……”

  黄老爷子一颤,忙道:“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曹景瞪小榕树一眼,先走了出去,小榕树扯了黄老爷子,快步跟上。

  他们一踏出门口,顷刻都定在那里,小榕树自十一岁起,称雄三不管,带着一伙儿弟兄手足纵横出入,大小群架儿无数,然而从来没见过如此惨烈的群架儿:地上躺的是尸体,趟的是鲜血,刀剑撒得满地儿,曹景抬枪朝天轰鸣,直到弹尽,胶着的两帮人又迟得五分钟,这才定格儿,退开,能站稳的,并不多。

  历来混星子群架儿伤人并不致命儿,但这一架儿,双方用的全是杀招,狠毒异常,兆学疚只觉得身上发冷,如果方才与之械斗的是自己这一方,那他们面对的结果会更惨烈。兆学疚踏出来,朝田中龙一喊过去:“你带人走吧,龙图一直都在我这里,黄老爷子嘛也没有。”

  田中龙一晃了几下才站直了,眼色扫过来,毒蛇一样儿阴冷狠毒,而后,转向他的对手,道:“那你们算是什么意思?”

  小榕树等人也望过去,听那伙人的头儿先咳了几声儿,身上也染红带伤,却毫不在乎,摇着又高又壮的身坯子走到前面,一伸手,自有小弟送上一个葫芦儿,他接过葫芦儿后就咕嘟咕嘟地喝,那架势儿,实在像喝水,然而,显然不是,小榕树一伙与他隔着五米有余,都能闻着那烧刀子又酽又烈的气息。罢了,他把酒葫芦儿一扔,突突突的滚地,却是空了。那酒鬼儿眼神混沌着,潮红,飘忽半天儿,终于定到了田中龙一身上,随即刀锋儿一样见凌厉起来,好半天儿,他就慢慢地道:“伏翼,青帮的伏翼。这死过节儿你莫要忘记了。”

  兆学疚走上一步,一心原地蹦了起来,小榕树的墨眉皱成一团儿。

  田中龙一恨恨而去,小榕树一伙儿仍在发怔,各种疑问和心绪接踵而来,小榕树觉得别扭而没面子,喝道:“伏翼,你是嘛意思!我和田中的过节你来插什么手!”

  伏翼转面避开小榕树的目光,道:“他们在外面早作好了埋伏,本就打算下死手。”

  小榕树的脸火烧一样儿,乍乍地跳了起来:“你道我打不过,我就一定会吃亏是不是?你是英雄?醉鬼!看看你那狗儿一样的眼睛小鸟儿一样的胆量……”

  伏翼抬手压下手下的骚乱,不看小榕树,反而看了兆学疚一眼,小榕树怒得直接扑了过去,被兆学疚死死抱住,伏翼趁机与黄老爷子、曹老厮见,而后手一抬,自有小弟进去拎出了行李箱儿,伏翼干脆地道:“黄老爷子,我们这就送你去火车站,你马上走。”

  伏翼的当机立断和铁碗是以前最缺乏的,小榕树却不乐意了:“凭嘛!老儿,你敢走?你个赌鬼,为老不尊,你对得起谁!”

  这时,西贝带着一伙人匆匆而来,小榕树更加抖起来了。黄老爷子就愈加惭愧,也就愈发怕他,真不敢走。兆学疚也头大,这时,那伙人中间又拥了一个胶皮车,他不觉心头一松,笑着迎上去:“乌嫂,又劳您驾!”

  一心也上前去接玉壶,隔着帘儿就道:“玉壶,你闭上眼睛,我跟你玩猫猫儿。”玉壶扑出来,一心就把他拦腰抱到肩上,快快赶到屋里去了。

  乌嫂就皱起峨眉儿,嫌恶地道:“咦——这么龌龊血腥,亏你们呆得下!都进去!哪,留下几个,快快收拾了,也不嫌恶心!”

  他们各自有些儿惊悚的惭愧,心里也不无凄凉,一时间就默默地听从,有时候,男人的僵局儿就得女人和孩子来打破。

  乌嫂扶着黄老爷子走在前面,一路儿走就一路儿淡淡地道:“老爷子,您吓着了吧?可是也别怕,你把头儿抬起来,把眼睛往远处看,您瞧瞧,这是什么世界,眼前是什么年月?这是乱世,是灾年,是暗无天日的世界,这几十年来,外患接着内乱,而我们的政府官员,就知道对外敷衍,对内镇压,到了今日,积重难返,就造成了这种江河日下的局面儿,弄到官儿不廉,军难忠,士无行,真是衣冠涂炭,气节沦亡,连清末那点儿忠义贞烈的革命余风儿,也尽在五年前折尽,我们炎黄子孙,自有历史以来,道德的堕落,今天已经是到了极点!在这种时势下,人本来就容易变坏,一遇到战乱,干戈遍地,人欲横流,就更容易发生种种意想不到的事儿了,您瞧瞧,是不是这个理儿?”

  曹景只是苦笑,终而呆不住,含糊地支吾几句,去了;伏翼却就止步儿在门口,歪歪斜斜地鞠一个躬儿,醉眼迷离地道:“今儿老爷子要不走,我就先走了,走时节再送!各位,伏翼得罪……去了。”

  他也去了。

  黄老爷子也惭愧,呐呐的,不知嘀咕什么。乌嫂历来不饶人,又道:“老爷子,您就见怪,我也还得说!戴门子历来说四不可尽,但她说的是行事儿,然而做人,也是不可尽吗?做人不尽致,不尽心,总是随俗沉浮,难得糊涂的好。只是糊涂,做人不宜做坏,然而也不宜太好,叫做中庸,您这一群儿,信的就是这中庸之道,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孔子说过的,所以是儒道,儒道罢了,但他还要一沉一浮,一俯一仰,好即是坏,坏即是好,塞进许多阐理去,一心,你们不是这么解吧?牵强附会来,瞧上一眼儿,认个佛字,释迦牟尼都该怒了,不过倒能使这论调变得越发高深莫测,云里雾里,妖怪一样来去无踪,于是乎半是儒家半释家,既光头儿,有穿着长衫儿,这不活像这些儿半官半隐的近代古人了!这风气儿甚而传遍了市井,一顶儒冠,一见袈裟,曰忠孝义,不生不死不灭,浮浮沉沉,糊糊涂涂,这就十足的显出了一个没落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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