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3

　　黄家，兆学疚在轴胎上面画下最后一笔，黄老爷子靠近，几乎是趴在了上面，只一再细心察看着抚摸着。曹景、小榕树、兆学疚等人都紧张地等着他的裁断。半晌，老爷子不说话，再看时，却见他满面老泪纵横，曹景悄悄地舒了一口气儿——仿龙尊一波三折，没完没了，如今终于算是完成了！

　　黄老爷子颤颤地捧出另一个墨色的轴胎，絮絮叨叨地道：“孩子，你的功力还差点儿，不过你有功底儿，再加上我女儿给你的龙图，一定要经常揣摩，足了一笔之力，才好落笔儿。虽然我还不是很满意，但也只能交给你了。”

　　小榕树大喜，连忙去接，这时，却听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田中龙一沉声插了进来。

　　“慢着——你没有资格拿这黄家的东西。”

　　小榕树瞥他一眼，又瞥曹景一眼，道：“曹老，眼看仿龙尊马上出炉儿，有人要来罗唣，不把你放在眼里，怎么办？”

　　田中龙一忙道：“曹老，你别听小人挑拨。田中对仿龙尊，也是十分推崇用心，只是这黄家传承所属，似乎是需要公断的江湖事儿，又按照兆军师说的，江湖事儿，曹老尽可做见证，不劳插手。”

　　曹景忍不住愤愤地瞪了兆学疚一眼，道：“你们要打，只要不在黄家的地头上，请便。”

　　田中龙一道：“多谢。”

　　兆学疚道：“只是这擅闯民居好像也是个重罪吧？曹警官，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啊！”

　　曹景就沉吟道：“唔——”

　　田中龙一就笑道：“不错，确实应该如此。几位擅自闯入我田中的家中，确实是说不过去。”

　　兆学疚一怔，连忙按住小榕树，待去找黄老爷子时，他已缩成一团儿，已经溜到了门口，一心也机警，笑嘻嘻地，把他硬扶了回来。他头探呀探，实在藏不过去了，呐呐地道：“这手续儿还差些儿没过继完毕吧！”

　　田中龙一干脆地放下一些字据儿，道：“这是手续，老爷子这房子早压给我了，另外还有不下三千的赌债没法儿清。”

　　兆学疚就苦笑道：“老大，你忘了？西贝都认得他，他赌得很狠。”

　　黄老爷子在小辈面前大概还要些儿面子，就硬着头皮挺了挺越发瘦瘪的胸膛，强道：“我回头就搬，就搬，钱回头翻本儿就还你，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儿，你……”

　　田中龙一好脾气地笑：“当然可以，田中今天也不是为钱的事儿来的。”

　　小榕树有恃无恐，道：“田中，你要挑头也得有个理儿，不然你以为你想打就打！”

　　田中龙一道：“当然有道理。这黄家由不得你一个冒牌儿的黄家人接管，这就是理儿！”

　　小榕树冷笑：“你不是昏了头了吧？难道我不是黄家的嫡亲外孙儿？”

　　田中龙一仍是好脾气的笑，却胸有成足道：“我是不是胡说，黄老爷子自有公断，黄老爷子，你的外孙女儿你总不能认错吧。”

　　黄老爷子低头不说话，小榕树急了，上前扯了一把胡子，喝问道：“你说！”

　　黄老爷子抬头看他，脸色尽是慈祥和怜爱，他说：“你长得和我那忤逆女像啊，来历也清楚，瞧着也觉着亲哪！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外孙孙儿……”

　　小榕树急了，用力一扯，道：“别废话！”

　　黄老爷子口唇颤抖了半晌，细细地看他，依依不舍地从他的五官往下，看他那少年纤长骄傲的脖子，简直是毫无瑕疵，他紧张地吞咽一下，喉上的喉结就狠狠滑动一下……黄老爷子慢慢就变得伤感绝望，他怔怔地哭道：“小树儿乖孩子……可我知道，你决不可能是我的外孙孙儿，因为，我女儿压根儿就没有儿子，我也没有外孙孙儿啊！”黄老爷子放声大哭。

　　小榕树的心似乎骤然掉进了黑洞，失望失落空虚，突如其来的否认打得他无着落处，只空落落的，但他强震精神，先想到了利害和利益，心里愈恨这老头儿诚实得不识事务，心头生嗔也生狠，寻思道：既然你不是我老爷子，我何必充好汉管你死活！便要撇下不管，兆学疚知他心性儿，连忙踏上一步，道：“三万个大洋……”

　　小榕树只是冷笑，心里说话：“你当我棒槌儿啊，龙图自在我手里，轴胎你会制，到时差你画上去钱就是我的，让这小鬼子只管追着这老头儿索命去！”

　　兆学疚只管一溜儿地念下去：“黄老爷子、黄千珊、伏翼……”小榕树一贯护短儿，提到黄千珊又想到伏翼，随即被点到了痛处，又生起了一脸的蛮横，道：“我管你是不是，我唤了他姥爷，他不是也得是！我小榕树的便宜那么好沾儿？第一次我就跟你老儿说得清楚明白，不要胡乱认亲，须知老爷我不是好欺负的！不然我当了那么久的灰孙子，谁说不是，谁赶着我叫姥爷给我赔回来再跟爷爷我说话！”

　　黄老爷子点头儿，嗫嚅道：“姥爷喜欢你，姥爷一直当你是……”小榕树不吃他这一套儿，手下也恨恨的，用劲儿扯下他几根须儿，看那老头子痛叫着缩到一边儿，他心里这才舒服了点儿。

　　田中龙一维持着笑容，慢慢伸手去摸他眼睑上可怖的疤痕，小榕树也笑吟吟地瞧着，道：“怎么着啊？”

　　田中龙一一拱手，彬彬有礼：“田中和弟兄们在外面等着。”

　　说罢，田中龙一干脆地转身带人走了出去，这就是要打的意思了。小榕树大急，一出去，就不在官家保护范围之内，而自己带的人少，田中龙一挑定今日来侍侯过节儿，只怕是自己吃亏的多！小榕树焦躁地转圈儿，赶着兆学疚要打，曹景只是笑吟吟的瞧热闹。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听得外面打斗声起，小榕树听了一会儿，冷笑道：“也学我用口技儿，不知道这个爷爷我才是祖师爷！”

　　再听得一会儿，打斗声、喊杀声、惨叫声愈加真切，小榕树惊疑不定，兆学疚一脸向往，道：“老大，这人的口技儿比你都好，莫不是你师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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