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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6


  奉轩辕黄帝之令,仓颉造字,夺天地造化之功,以致功成之日,地狱鬼哭,电闪雷鸣。而后,所有的荣耀和血,全都与它有关——秦始皇统一文字,焚书坑儒;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文武之道尽乱的魏晋南北朝:玄学兴起、佛教输入、道教勃兴,以及波斯、希腊文化的汇入……;隋唐时,科举选拔使以儒为核心的儒、道、佛三教合一更加坚固完善,文明朝多元化开放式放射;而后,随着两宋的繁华和衰弱,又融入了少数民族的悍马强兵的金、蒙文化……而这腥风血雨的金戈铁马朝代更迭中,一位书生的铁画银钩显得淡定而豪迈——为天地立心!

  在中国人心中,名字的含义,就这一句最能涵括,这一句最能直指人心。

  为天地立心。

  ……

  先写名字,再写姓。又是反着来的。

  然而这次他没有多少时间拧着,三年,三十年,他被这个时间差吓着了。一弯一提写下,,看起来,能分得清学究和学疚的区别吗?他的名字。老爹说,他学了一辈子,也疚了一辈子,不如不学,然而还是庆幸学了、疚了。嫂娘说,坚持学,才能生而有为,有所为;而懂得疚,才会自省,能在诱惑面前有所不为。哥哥说,弟弟就叫学疚吧,等他懂得自己的名字,也就懂得了亲人们的心,懂得这个世代,中华的痛与祈。

  十一年的名字,一朝似是而非地颠覆了——;十二年,此刻回来,再一次倒置回来,他惊喜得颤抖,而笔锋尤键,每一笔每一划,每一个撇捺提钩,都显得无比的深沉多韵:名字,就是自我,用国语写下的名字,还代表了本我。我国我族我姓我自己,五千年一统,传承下来的,叫文化文明。所有的自豪自尊源自于此,也必回归于此——

  兆学疚。

  三个字,神思飞越,前一个十一岁,后一个十二年,从此以后的每一个岁岁年年。

  ——为天地立心!

  西贝凑到跟前,努力想认出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字,认不出,但也觉得亲切,觉得自豪,他叹服地看着,又看看兆学疚,与有荣焉地给他整了整衣领。那日本人瞥一眼,颇有些不高兴他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那一瞬,兆学疚就觉得,其实是目不识丁的西贝才真正看懂了他的字,他看懂了他的心。就像萨克逊人一样,他有着稳健的性格,有快速灵活的灵感,圆滑的处事风格,以及对美的敏感。这是与性情乖扈、好怒抑郁的日本人是截然不同的……

  登记手续很快弄好了,那日本人又低头递上了客房钥匙。兆学疚拿着钥匙,冲被赶到一旁的西贝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即转身熟练地用各国语言与等待登记的各国洋人交流,前台接待在兆学疚的指示下工作,堆积在前台的洋人很快满意地散去了。

  在混星子眼里哪儿有长久的敌人和朋友啊,见状西贝早把自己与兆学疚的那点“小过节”扔到九霄云外去,当下就很热烙地扑了上来,求兆学疚帮忙翻译,兆学疚又得意又轻蔑,要待不理,却感觉大厅有一道刺人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有点不快,于是即兴起意,对西贝示意道:“你找他们管什么用,主事的是那个日本人。”

  坐在大厅里的人随即站了起来,一身武士道打扮,年纪和兆学疚也自差不多,看起来内敛恭谨,只是目光里却间或闪过迫人的精光,掩不住的傲慢暴嚣,开口却是一口纯正的中国话:“兆先生,很感谢你的缓手,如果不介意,请坐下来喝杯茶。”

  兆学疚不觉有点不舒服,自己刚登记了名字,而这日本人没有走近,却已经知道了。便也猜到他就是那个田中先生,于是他说:“田中先生,不用客气了,有时间不如和你的下属多学学各国语言,不要总把心思放在我们中国之上。”说着,兆学疚往里走。

  田中脸色一变,这时西贝就整了整邋遢的衣裳,尽量装出一副庄重的样子向那日本人走去:“田中先生,这个我倒不介意……”

  田中直接跳过西贝,看着兆学疚道:“兆先生,让您见笑了。可这确实是本店生意最好的一天,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兆学疚道扬扬眉,故意夸张地说:“不是因为我吧?”田中大笑,兆学疚又指着不知所措的西贝道:“要不就是因为他?”

  田中玩味地笑着,说:“或许是的,今晚他们有很多精彩的演出。”

  兆学疚腻歪了与田中阴阳怪气的对话,于是冷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田中在身后继续道:“八国公民联合包场,庆祝他们合法进驻天津卫24周年。”

  一句话,特别是“合法”二字,直炸得兆学疚五脏六腑都着了火,他猛然回头,脸烧得通红,语不成声:“你说什么?!”

  那田中见点起了火,只笑而不答,倒是不知所以的西贝懵懵懂懂地举起手中的节目单,又想说他那点破事,不防气上头的兆学疚抓过来就撕了个粉碎,西贝那吃得这种亏,当下就急了,上前揪住兆学疚,怒道:“你干吗你干吗?”

  兆学疚也反手揪住西贝,嘶声道:“不准演你们不准演!”

  西贝又恼怒又糊涂,两人各嚎各的,就这么撕扯着出了大厅,田中看着两人消失,悠悠地笑着喝茶。

  两人扭打一阵,情知发泄不着,也就放开了。西贝没好气地拍着被兆学疚撕坏的衣裳,埋怨道:“老子当然也有尊严,你再来撒野看看?可尊严能当饭吃?你讲民族气节,可洋人不照样就进来24年了?”

  兆学疚听不得这话,一发连眼都红了,嘶嚎一声又扑了上来,势同拼命,西贝虽然是见过大阵势的人,可明白跟兆学疚这种犯浑的人不值,于是不得不一边抵挡一边安抚:“好好,老子不和你计较,不,你等等,你说怎么办吧?”

  兆学疚眼脸肿胀,瞪着西贝道:“不许演!”

  西贝急了:“不是,我说你这是砸我场是不是?”一看兆学疚的架势,西贝眼珠子一转,不防又先抹了一把脸,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你道我们江湖中人就没有血性吗?告你,我们都是爷们儿,是好汉子!就那1900年,洋鬼子进来,不就是咱义和团的弟兄和洋鬼子们拼命吗?可朝廷不中用啊,洋人还是进来了,24年过去了,又要爷受这种辱……”

  兆学疚这时早失了方寸,很容易就受感染,并解除了拼命的架势,还钦佩地拍了拍西贝的肩,道:“对,士可杀不可辱,咱死也不能演!”

  西贝听这话又有点傻了,幸而他最擅长的就是变脸,于是随即又换了种沉痛的口气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可你不知道啊,这我们不演还有人演,这压轴的还是个前清的小王爷,这中国人的份儿算是丢到家了。”

  兆学疚道:“只要你们不演,那个小王爷我找他去,绝对要把这场给他砸了!”

  西贝要的就是这句,当下忙道:“咱坚决不演,那小王爷这会儿肯定在化装间扮戏,你去劝劝去!”

  兆学疚本来不缺头脑,可生性倔强,自尊心更强,一片爱国心一回国就受此刺激,悲愤交加,倒被老江湖西贝挑唆着直奔杂耍戏院的后台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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