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到黑山营区
顾槿欢心无旁骛地在水城逛着，认认真真地挑选给季廷带的礼物，老字号梅干菜肉粽、蒸一下就可以吃，排得整整齐齐的对虾干，直接当零食或者做食材都可以，还有剥好了装罐的小核桃仁、老字号的绿豆饼。
都是水城最好的特产，顾槿欢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肉粽分量重，她皮肤细白，拎了二十个粽子到家时，手上已经有了明显的红色塑料袋勒痕。
能不能得偿所愿，看着渣男贱女一起下地狱，不知道；
究竟是不是生死有命，只能活到2001年，不知道；
所以，我只能趁着我还好好的，来回馈所有的善意和爱。
这样，如果有一天，当意外来临，当生命戛然而止，我的遗憾，或许会少一些吧。
顾力听出了顾槿欢上楼的脚步声，关了灶台的火去门口接她，看见她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连忙接了过来，问道：“是带给剧组同事的？”
顾槿欢摇了摇头：“剧组人多，我不清楚同事们是个什么情况，不好带礼物，这些是带给我军训的指挥官的，我签约公司的时候，他帮了我，他正好驻扎在黑山”。
顾力让顾槿欢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拖了把椅子，认真地看着女儿：“那位指挥官，叫季廷？”
顾槿欢一愣：“爸爸，你怎么知道？”
顾力的表情很严肃：“你出门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顾槿欢心里一沉，想起了自己出门前给季麒打的电话，季麒通风报信的效率也太高了，不知道季廷猜到了多少，又和爸爸说了什么。
见顾槿欢没有说话，顾力叹了口气：“丫头，虽然没有见过你们那位指挥官，但听他说话，是个稳重的，年纪轻轻就当了营长，在部队里的表现应该也很优秀……”
顾槿欢觉得有趣：“爸爸，看来你很欣赏这位季营长啊？”
顾力认真地看着顾槿欢：“严肃点儿，听他说话，我就知道他对你是有想法的，你自己呢，是个什么想法？”
虽然芯子里是个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但眼下的顾槿欢，毕竟还只是一个刚上大学半年的十七岁少女，她想了想，假装不好意思地低头道：“爸爸……”
这做作又扭捏的一声“爸爸”出口，她的心脏不由抖了一下。
看来自己的演员素养，还是有待提高啊……
顾力却不觉得顾槿欢的反应不对劲，他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你长大了，爸爸比谁都希望，能有一个真心疼你、对你好的人陪着你，这个季廷，别的我不知道，但他还这么年轻，在部队里发展得又好，一步步走下去，他要哪年才能退伍？让你跟着他随军，一个个山窝窝地钻，你能受得住？”
居然连随军都想到了……
顾槿欢不得不认真地说：“爸爸，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放心吧，我不会随军，抛下你进山的，哈哈哈”。
看女儿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顾力叹了口气，说：“孩子，你不要觉得这些事情很遥远，军婚不是儿戏，如果你真的和季廷谈朋友了，结婚、分居两地、孩子，这些都是你们很快就会面对的问题，于公来说，我自己也是一名军人，我知道部队里有很多好男儿，可是于私，我还是不希望你做军嫂，那些苦啊，我想想都心酸，你说，你妈妈当年是怎么扛下来的呢？”
提到妻子，顾力低下了头，用手捂住了眼睛。
顾槿欢想了想，说：“爸爸，其实，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这辈子绝对不嫁军人，可是，这次我们开学军训，只是一个月的军训而已，同学们就都觉得苦不堪言，可对于成千上万的军人，那种枯燥、辛苦的生活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不论他是做什么的，不论嫁给他有多辛苦，我都不怕”。
我如果爱你，不论是山川河海还是相隔万里，不论是世俗眼光还是财米油盐，这些我都不怕。
因为我爱你，只要你在终点，什么样的路我都会坚持走下去。
这是顾槿欢的爱情观，纯粹而坚定。
上辈子，是她爱错了人，何辰哪里配得上她，这样情深不悔的爱？
小丫头的眼神坚定又执着，顾力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苏兰，当时他在海城当兵，部队联合地方组织了一次大型相亲会，邀请的除了海城本地的单身女青年，还有周边城市的优秀单身女青年。
苏兰那时候才20岁，鲜花一样的女护士，在一众女孩里耀眼极了，多少军官和她搭讪，她却相中了士官顾力。
顾力是山城人，家在农村，文化不高，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苏兰是水城城里的女孩，父母是双职工，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两人都很不般配。
那个时候，他心里虽然喜欢极了苏兰，但也不想耽误苏兰，让苏兰跟着他受苦，可苏兰是怎么说的，“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想娶我？如果是，你就等着娶我，别的事情我来处理，如果不是，那就当我们没有认识过！”
眼前的女儿，真是像极了老婆啊……
顾力叹了口气，起身往厨房里走去：“你妈妈年轻时也是这个脾气，可你妈妈跟着我，没过上好日子啊！”
顾槿欢也起了身，靠着厨房的门框说：“爸爸，你说，妈妈有后悔生下我吗？”
顾力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没有，她有多疼你，你不记得了？”
顾槿欢含着泪点了点头：“爸爸，妈妈不后悔生我，也没有后悔嫁给你，虽然你们常常不在一起，但只要你对她的心一直没变，她就没有嫁错人”。
顾力背对着顾槿欢在炒菜，听到顾槿欢的话，背似乎僵了一下，顾槿欢又靠着门框站了一会儿，转身打算回房收拾行李，却听见爸爸轻轻的声音，“只要你喜欢，对方也真心对你，爸爸都同意”。
顾槿欢抹了抹眼泪，收拾起行李来。
顾槿欢晚上要坐火车，顾力担心她吃油腻或大荤的闹肚子，所以中饭做的老母鸡冬笋汤、西红柿炒鸡蛋和清蒸鲈鱼，难得吃到爸爸做的饭，顾槿欢连着添了三碗饭，眼看她还要吃第四碗，顾力不得不制止了她：“喝碗汤吧，仔细吃多了晚上难受，我听娱乐新闻里说，女演员为了上镜头好看，都在减肥、减肥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注意？”
爸爸常常边开车边听广播，如今听起了娱乐新闻，当然是因为自己，顾槿欢心里暖暖的：“你女儿我生得好，天生丽质，不用减肥上镜也好看”。
顾力一边给她盛鸡汤一边笑她：“厚脸皮！”
吃完中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父女两个就要出发了，顾力不满地看着顾槿欢的行李：“你自己的东西才一个小书包，其余的都是给季廷带的？女孩子，不能太主动……”
顾槿欢解释道：“他帮了我的忙，这些是答谢礼”。
顾力看了看那堆东西，最后生生拿出来十八个粽子：“粽子这么沉，提一路你的手怎么受得住？给他带两个尝尝就行了”。
顾力想了想，又说了句：“季廷电话里说，明天他带车到青城火车站接你，哼，还算有点儿用”。
顾槿欢哭笑不得，和爸爸一起出了门。
海城到青城的这趟火车，她买到了卧铺票，回家一趟辛苦，到黑山后马上就要开始拍摄工作，所以她上了车就蒙头大睡起来。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火车已经开进了青城市，顾槿欢算算，自己已经连着睡了将近24个小时，连忙起床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坐在窗边等候下车。
窗外，低矮的青山连绵，和难得见到山的水城景色大不一样。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火车停了下来，顾槿欢跟着人群往出站口走去，和爸爸接自己时一样，季廷在接站的人群里也打眼极了。
年轻而冷毅的军人，穿着军装站得笔挺，是不输青山的挺拔，他探照灯一样的视线盯着顾槿欢，顾槿欢和他对视了几眼，终究是在对方灼热而坚定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低着头走到了出站口。
顾槿欢人刚到检票口，手上的东西就被季廷接了过去，旁边接站的一位大妈向季廷打趣道：“你家属来探亲？长得真好看啊”。
季廷笑着答了句“是好看”，顾槿欢羞红了脸，快步朝站外走了出去。
季廷笑了笑。
十七岁的女孩睡好了觉，原本就白皙娇嫩的皮肤更加柔滑，黑亮的大眼睛就像一汪湖水。
确实好看。
季廷带着顾槿欢走到了一辆军绿色吉普车边，驾驶员麻利地溜下了车，殷勤地开车门，他偷偷看了眼顾槿欢，心里不禁一声叹，这演员就是漂亮啊，听说今天接的是女配角，就已经这么漂亮了，那女主角得长成什么样？
顾槿欢在上车，季廷冷冷地看了驾驶员一眼，机灵的小兵立刻不再去看那女演员。
只是，女演员本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季营长为什么……
季营长可还没有老婆，小兵仿佛参破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密，再也不敢看多看顾槿欢一眼，飞快爬回了驾驶座。
副驾驶位上绑了一台军绿色的仪器，顾槿欢在后座坐好以后，季廷也坐进了后座：“抱歉，这次出来从青城部队领了台仪器回去，这机器对灵敏度要求高，最好少挪动”。
部队的车能来接自己，顾槿欢已经很感激了：“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们跑一趟，能带个仪器回去，我还能安心点儿”。
驾驶员边发动汽车，边默默地吐槽：什么灵敏度要求高、从青城部队领的仪器啊，副驾驶座上这货不是营长您今天早上从库房里翻出来带上的吗？
小兵此时心里更加肯定，他窥破的那个天机，应当八九不离十了，这季营长，平时看着无欲无求的，没想到挑老婆的眼光还是和天下男人一样，而且还会耍手段。
说到手段，小兵想起了季廷管他们那一套，不禁在心里默默地替这个小女演员洒了把泪，多水灵的小丫头啊，就这么进了虎口……
小兵正腹诽着季营长，突然感觉后背一凉，那熟悉而可怕的感觉，他立刻挺直了脊背，专心开起了车。
而后座，刚刚瞪了他一眼的人正用前所未有的温和声音对小演员嘘寒问暖：“饿不饿，在火车上吃饭了吗？”
顾槿欢笑了笑：“不饿，昨天在家吃得很饱，对了，昨天，你和我爸爸都说了些什么啊？”
小兵心肝一颤，爸爸，家里人都知道了？那就是铁板钉钉了啊！
季廷从上装口袋里拿出一袋牛奶递给顾槿欢，说：“昨天吃了，今天也还是要吃的，你先喝袋牛奶垫垫”。
今天在火车上只吃了两个苹果，顾槿欢确实有点儿饿，她接过季廷递来的牛奶，只是接牛奶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碰到了，顾槿欢心里一慌，拿过牛奶后就低着头捣鼓开口子。
少女低下头，露出了一段白嫩的肩颈，侧脸染上了红晕，季廷看得口干舌燥，强迫自己扭开了头，看向窗外的青山：“你爸爸问了些我的情况”。
顾槿欢咬开了牛奶袋，边小口喝着牛奶，边说：“我爸爸可能说话有点严肃，但他人很好的，你不要介意”。
季廷看着她点了点头：“嗯，我不介意”。
这一看，少女的小嘴巴上沾着点儿牛奶，红润又水嫩，季廷再次默默看向了窗外……
或许，不应该弄什么仪器的，坐在副驾驶位，应该不会这么受罪……
顾槿欢不知道季廷丰富的内心活动，她喝完了牛奶，季廷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包装袋，拿在手里，顾槿欢有些不好意思：“季廷，我自己拿着吧……”
季廷没有还给她：“你坐车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
顾槿欢想了想，把自己带的特产袋子打开给季廷看：“季廷，你看，这些都是我带给你的，谢谢你啊……”
季廷有些意外：“这么多？”，又笑着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顾槿欢一边把袋子系好，一边说：“你都没看清楚有什么，怎么就知道喜欢呢？”
季廷笑了笑，和她聊起了接下来的一些安排：“剧组的人住在我们单位的招待所，招待所和家属楼在一个院子里，我在家属楼的房间是301，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过来找我，或者到营区门口岗哨，让值班士兵去叫我”。
顾槿欢想了想，说：“季廷，等到了单位，我想给我爸爸打个电话”。
季廷点了点头：“电话在我的营区办公室里，过会放好了行李，我就带你去打电话”。
从青城开车到黑山县大约是两个小时车程，顾槿欢和季廷聊了一会儿，又靠着车窗睡了一会儿，就到了黑山军营。
军营在黑山脚下，季廷先带顾槿欢去招待所放行李，剧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一些，张丽陪着顾槿欢走到了三楼：“顾同学，咱们女同志都住三楼，你是女二号，单独住一间，301”。
也是301，顾槿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季廷一眼，季廷也正笑着看她，她又没出息地立刻红了脸，低着头走进了房间。
开拍在即，张丽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把钥匙给顾槿欢以后就离开了，顾槿欢看了看房间，房间是标准的旅馆结构，只有一个小卫生间和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张床、一个小桌子、两把椅子，屋子北面开了两扇窗户，她走到窗边，窗后是一幢五层高的白楼，白楼和招待所间的空地辟成了小菜园，顾槿欢问季廷道：“对面就是你们的家属楼？”
季廷点了点头：“带你去打电话，然后送你回来休息”。
顾槿欢立刻把零食、特产袋子塞给季廷：“送给你的，带回去”。
季廷没有推辞，带着顾槿欢出了招待所，先朝着小白楼走去，解释道：“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回房间”。
顾槿欢想了想，站在菜地边说：“我在这里等你”。
季廷点了点头，快步朝着家属楼里走去，可很快，顾槿欢就后悔了自己的决定。
还不如跟着季廷去他的宿舍呢……
菜园里原本只有一名军嫂在摘菜，她看了看顾槿欢，问道：“你是剧组的女演员吧，怎么认识季营长的呀？”
顾槿欢老老实实地回答：“您好，我是戏剧学院的学生，季营长去年带我们军训……”
很快，从家属楼里又走出了几位军嫂，有抱着孩子的，有打毛衣的，嫂子们都笑眼盈盈地看着顾槿欢。
这个说，“长得这么俊，跟咱们季营长真登对啊”；
那个就问，“丫头，你看着挺小的，今年多大了，咱们季营长年纪也不大，才25岁”；
……
看来大家是把自己当成季廷的对象了，顾槿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幸好季廷从家属楼走了出来，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迎着季廷走了过去。
嫂子们笑得更欢腾了：“感情真好啊”。
顾槿欢深深地低着头，几乎把头埋进地里了，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季廷的脸皮比她厚多了：“小顾现在还不是我家属，嫂子们可别把她吓跑了。”
军嫂们都笑了。
顾槿欢只当听不见，故作淡定地朝着营区门口走去。
当晚，顾槿欢在季廷的营区办公室给爸爸打了电话报平安，季廷送她回了招待所，又让人把晚饭送到了她的房间，和她一起围着小圆桌吃了晚饭。
一起吃饭是很亲近的举动，顾槿欢却觉得不好意思赶季廷走，毕竟，他送她礼物、帮她签约，今天还去接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谢谢季廷。
而且，顾槿欢其实是一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如果是不熟悉、不信任的人，离她近些，她就会浑身不自在，可季廷，和她一起坐在汽车后排，和她面对着面吃饭，她心里都没有半点儿排斥。
不仅不排斥，反而感觉很安心。
就好像，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对何辰，她因为他的孝顺而一见钟情，对季廷，则是在逐渐的接触、了解中，越来越信赖，越来越欣赏。
营区的夜很静，顾槿欢入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季廷这是在追求自己吗？
季廷好吗？当然很好……
这么好的季廷，自己喜欢他吗？
可是，他还没有表白呢……
什么情书，玫瑰花，誓言，看星星看月亮，上辈子没有得到过的，这辈子一个都不能少啊……
顾槿欢迷迷糊糊地想着，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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