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常祺的袖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李衙役就着破口，钳住常祺的手腕子细细看了，禀告道：“并无烫伤，倒是······”
姜掩月急声道：“倒是如何？”
李衙役脸色发红，答道：“倒是有女人的抓痕和牙印子。”
阿苏凑上前去，常祺的这只手臂，上臂是容月留下的刺伤还扎着细布，手腕处是五道抓痕和两道牙印子，哪里来的烫伤。
阿苏又急又懵：“那天，四日前，常祺自己放了一把火，不小心把自己烫了一下，还疼得把余下的人骂了一通，这手腕······手腕应当有一处烫伤才是！”
姜掩月质问道：“阿苏，你可是记清楚了？”
阿苏被这样一问，连连点头：“确实就是常祺。”
他边上的常祺从怀中摸出金边折扇，刷地展了开来，作出一副风流模样，道：“这抓痕和牙印子是我新纳的妾室留下的，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传她来问话。”
他长相不差只过于油腻了些，若是平日作出这副模样倒还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度，不过如今破了一片袖子，手臂上又是抓痕，又是牙印子，还有扎着的细布，再加之他鼻子塞了两团棉花，面上皆是狭促的笑意，真真是横生龌蹉。
姜掩月无法，只得再问：“阿苏，你可还有别的证据可证明你那日见到的就是常祺？”
阿苏思索半日，无奈地答道：“并无旁的证据。”
恰是此时，快马而去，快马而回的刘衙役气喘吁吁地快步进了堂内。
姜掩月等他呼吸平静了些，问道：“你可寻到那些贼人了？”
刘衙役禀告道：“阿苏所说之处并无半个人，虽有活人生活的痕迹，但我问了过路人，那屋子乃是猎户上山狩猎时的休憩之所。”
“劳烦了，你且下去歇息罢。”姜掩月又问道，“阿苏，你可还有别的要说的？”
阿苏张口欲言，然而却无话可说。
姜掩月不着痕迹地叹息了一声，摆摆手道：“李衙役，将常公子好生送回常府去罢。”
阿苏一听这话，怕常祺逃了去，突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满地嚷道：“大人，你和少爷多年好友，陆先生又是少爷的恩师，陆姑娘与我家少爷······你就这样把常祺这个恶人给放走了是何居心？”
“你······”姜掩月骂道，“你指我偏袒常祺也就罢了，但你可知你这样说还抹黑了你家少爷、陆先生和陆姑娘！公堂之上，我何人都不相帮！”
姜掩月说罢，气得脸色都发红了，站起身来，一甩手，背过身去，说了句“散了罢”就径直离去了。
常祺瞥了眼姜掩月的背影，大笑道：“阿苏好你个奴仆，污蔑我不成，还要污蔑姜大人，连自家少爷都不放过，你说你被我绑了，还说遇了贼人，谁知你这四日是不是干了甚么见不得人之事。”
阿苏口舌不及常祺灵便，一时不知如何辩驳，急得一口气上不来，几乎要昏厥过去。
李衙役在旁道：“常公子，你不是要回府吃药么？”
常祺点点头：“这就走罢，同一个奴仆多费口舌岂不是降低了我的身份。”
阿苏恨恨地瞪着常祺，常祺本以转过身去，觉察到他的视线，回过身来，冲着他的面部扇了下金边折扇，得意洋洋地笑了。
于淮菁听闻常祺和李衙役的脚步渐行渐远，松开陆予裳的手，走到阿苏身侧道：“阿苏，走罢，到我吃药的时辰了。”
陆予裳附和道：“确实快到了，可不要耽误了才好。”
她一面说，一面细细地打量着阿苏，阿苏自方才起神情动作便半点不似作假，那作假的是常祺？这常祺真有分/身之术？又或者是常祺伙同容月作假？
三人回了于府。
阿苏垂头丧气地道：“少爷，我煎药去了。”
于淮菁微笑道：“劳烦你了。”
陆予裳拉着于淮菁在内堂坐了，压低声音问道：“你认为是阿苏瞧错了么？”
于淮菁摇头道：“我信阿苏没瞧错。”
陆予裳再问：“那你可觉得容月姑娘撒谎了？”
于淮菁答道：“我不知。但容月姑娘为何要撒谎维护常祺？你也知常祺贪色，容月姑娘相貌出众，常祺垂涎不已，容月姑娘虽在翠香楼挂牌，但到底是卖艺不卖身的，四日前，容月姑娘为保清白还刺伤了常祺，又或者······”
“阿苏，常祺以及容月三人，必然有人在撒谎。”陆予裳冷笑道，“在我陆府放火，并无人可得利，但常祺与我本就有隙，那十之八/九撒谎的就是常祺以及容月了。”
于淮菁柔声道：“陆姑娘，真相不会总埋于黄土的，有一日终会大白的。”
于淮菁一贯予人如沐春风之感，陆予裳听得面容柔软了些，在心口互相挤压的焦灼感和愤怒褪去了一些，她松懈了些气力，舒展地靠在椅背上，抬眼问道：“你方才说的又或者是甚么？”
“又或者容月姑娘刺伤常祺一事，分明是她与常祺一起演的一出戏。”于淮菁沉声道，“常祺早就预谋要放火将陆府烧了，事先买通了容月姑娘。”
陆予裳扶了下好端端地立在发间的簪子，笑道：“若真是如此，他们这出戏演得当真精彩！”
说罢，她起身道：“我去见姜大人，托他查查四日前，可有旁的人见过常祺。”
“你去罢。”于淮菁含笑道，“我待会再细细地将阿苏问上一遍。”
陆予裳方要致谢，外头却有人扣门道：“阿裳，阿裳，你在里头么？”
于淮菁和陆予裳方才说话时，声音都压低了去，外头的人想是无法确定这内堂里是否有人。
陆予裳以指尖匆匆地擦过于淮菁的手背，而后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陆夫人，今日的陆夫人不同往常，并未如何梳妆，连脂粉都上得深浅不一，瞧起来颇为狼狈。
陆夫人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陆予裳不问陆夫人所为何事，反是问：“烧死的那俩人快到头七了，母亲可安排好道士尼姑来超度了？”
陆夫人闻言一怔，想是把这事忘了干净，被这么一问，半晌才答：“这道士尼姑我着人去请，我今日来是为旁的事。”
瞧陆夫人吞吞吐吐的模样，她要说的，怕是对自己而言不是甚么好事。
陆予裳往外头踏出几步，方道：“母亲若是不急，不如等我回来再言可好？”
陆夫人见陆予裳当真要走，一把抓了陆予裳的手臂，道：“阿裳，你去劝劝映雨罢，她昨日起就未进过丁点儿吃食。”
昨日，便是陆映雨要她将于淮菁出让的那日，那陆映雨是为此绝食的？
陆予裳奇道：“我这几日日日都被映雨赶出来，映雨不是只见母亲么？为何要我去劝？还是劳烦母亲好好劝劝罢。”
说罢，她从陆夫人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又道：“我有要事要去见姜大人，先告辞了。”
陆夫人却“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含泪哀求道：“阿裳，你去见见映雨罢。”
陆予裳无法，伸手将陆夫人扶了起来，道：“我随你去罢。”
陆夫人顺着陆予裳的气力站起身来，闻言，疾步走了出去。
陆予裳无奈地回首瞧了于淮菁一眼，于淮菁虽并不知昨日陆予裳和陆映雨之事，但听闻陆夫人这样哀求，陆予裳这一去，怕是麻烦得很，不过陆夫人既下了跪，便是不得不去了。
他觉察到陆予裳的视线，含笑地道：“无事，去罢。”
陆予裳点点头，抬步跟上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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