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十八章

　　本学期最后一次班会，主题：职业规划。

　　老实说，看到幻灯片上的班会主题时，我已经有点犯困了。

　　——将来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这个话题不管是陆曦还是我，目前都只能得出一些比较模糊的答案。

　　比如说陆曦，他想从事的职业，最重要的两点一定是——第一要能够赚足够多的钱，第二要有相当可支配的弹性时间。

　　但说真的，我觉得他这个职业规划的条件真是够苛刻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想要一份工作时间可以完全自由支配的工作，说白了就是想做那种在家也能进行的工作。大概就像是撰稿啦，文本翻译啦之类的事情吧，至于漫画就算了，比起我陆曦更适合成为漫画家。

　　当然了，如果陆曦够厉害，有朝一日跻身霸道总裁行列，那我就可以从善如流地当他的助理去——我很有自知之明，霸道总裁的秘书也是霸道秘书，我做不来，但给他端端茶倒倒水，安抚安抚情绪还是做得到的。

　　啊呀，就算只是个助理，但是给霸道总裁打工，工资应该也不会少吧！这样每个月零花钱入账就……诶嘿嘿。

　　班主任让大家对未来的职业规划进行自由讨论，教室里嗡嗡嗡一片吵嚷。

　　“哎——”我捅捅陆曦的胳膊，“一会儿老师如果要你发言，你要怎么说？”

　　肯定会点几个同学起来谈谈职业规划的，陆曦百分之九十以上会被点起来，毕竟是优秀学生啊。

　　反正我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陆曦就被点起来过，在一大片“想当科学家”“想做宇航员”“想当钢琴家”“想当舞蹈家”的声音中，那时候的陆曦非常坚定不移地说“只要能赚很多钱，做什么都行”。

　　我觉得陆曦说得很棒，于是给他大力鼓掌，但其他志向远大的小朋友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们。现在想想，那时候老师看着我们两个的眼神，已经充满了微妙的绝望啊。

　　“就照实说啊，说我想赚很多钱。”陆曦伸手拨了拨我戳来戳去的那根手指，“小乐呢？”

　　“我啊……”我想象了一下班主任听到之后的表情——这不是标准的胸无大志家里蹲职业规划吗？

　　“是什么？”陆曦低下头，凑得离我近了一点儿，玻璃珠一样的眸子直盯着我，“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小乐以后想做什么。”

　　“咦，我没说过吗？”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我好像确实没和陆曦深入谈过这个话题。

　　不如说我一直懒得去细想才是真的，拖延症万岁。

　　陆曦抿着嘴摇摇头，一脸委屈：“没有，你都不和我说。”

　　我伸出一根手指按了按陆曦的嘴唇：“快要可以挂油瓶啦……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是确实没怎么详细思考过，抱歉。”

　　“没关系，现在说嘛。”陆曦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什么都好，一点点也好。”

　　我刚要开口，班主任一声中气十足：“好了——差不多了吧，安静，现在有没有哪个同学愿意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

　　通常这种时候，整个班级都是鸦雀无声的。很遗憾，我们班并不存在会积极响应的热血派。

　　然后，班主任就会开始点名：“那我只好点学号了……二号！来说说看吧！”

　　二号站起身，推了推眼镜：“我……我以后想学数学，继续钻研下去，为数学事业奋斗！”

　　啊，真不愧是数学课代表，全年级恐怕最热爱数学的人。

　　全班都笑了，一边笑一边鼓掌，气氛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班主任也笑了：“你这是要为了数学而献身啊……下次数学能考个满分不？”

　　所有人的目光都微妙地往陆曦身上偏了一秒——下次不知道，上次月考年级唯一一个数学满分就是他。

　　其实上次期中考，上上次月考也都是。

　　“那下一个……三十七号，你呢？”

　　“我想和我妈妈一样当律师，毕竟我从小就接触这些，比较熟悉。”

　　“嗯，挺不错的，这样多和你母亲聊聊，肯定能有些就业上的帮助。然后就二十九号吧，说说你想做什么？”

　　……咦。

　　二十九……我好像听到我的学号被点了。

　　我唰地站起身，力道过大，椅子被我挤得嘎吱作响。陆曦替我扶住了椅背，仰起头，有点担心地看着我。

　　他知道我很少在这么多人面前发言。

　　我把右手稍稍往下递了递，他心领神会地用左手悄悄勾住了我的手指，我们两个的手指在课桌下面绕着，我才斟酌着开口：“我希望以后能从事工作时间比较自由的职业，例如说撰稿，或是文字翻译的工作。”

　　“哦？”大概是终于听到一个有点奇异的职业规划，班主任露出了好奇的神情，“为什么想要工作时间自由呢？”

　　“因为……”余光瞟了一眼陆曦，他脸上正露出被掩饰得很好的一点不甘愿来。

　　我不动声色地勾了勾陆曦的手指，装作那阵停顿是思考的迟疑：“……因为，固定时间的工作常常比较常规，我很容易会失去工作热情，时间自由的工作创造性相对比较大，我觉得我会做得很开心。”

　　“原来如此，从这个角度去想也不错。”班主任点了点头，让我坐下了。

　　我坐下去，陆曦推过来一张纸条，字体圆鼓鼓的：[小乐没说实话。]

　　陆曦正常写字的时候，字体偏斜瘦长，相当帅气，但当他感到委屈或是和我撒娇的时候，他就会故意把字写得圆滚滚的，一笔一划就像小学生似的。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接着脸颊就被陆曦不满地戳了戳。

　　于是我撕下一张纸，从善如流给陆曦回纸条：[对啊，因为你还不知道我将来想做什么呢，我想第一个告诉你，就没和老师说实话。]

　　纸条推过去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陆曦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

　　我很清楚陆曦刚才的不甘愿是什么——他不喜欢我有什么事情他不是第一个知道，就算说给全班的同时他也听到了，他仍然不高兴。

　　所以我避重就轻地说了个谎，因为其实我也想第一个告诉陆曦。

　　……倒不如说，真正的就业理由说出来的话，全班都会犯尴尬症的。

　　[是什么是什么？？？]三个巨大的问号，都快从纸上飞起来了。

　　我拿出便签本，在上面撕了一张窄长条四叶草图案的纸下来，写：[我确实希望有份工作时间自由的工作，因为我希望能尽可能多地和你待在一起，如果工作时间固定，我就不那么方便了。]

　　是啊，想象一下吧，假如我有一份朝九晚五、上下班都要打卡的工作，那就意味着我每天都有至少八个小时完全见不到陆曦。

　　陆曦会忍受不了的，这八个小时我也绝对无法好好工作，因为他会不停地打电话或是发短信来，只要哪一次我没能回复，事情就糟糕了。

　　整天讲电话的员工，也太对不起公司了。

　　陆曦接到纸条之后，半天没有说话，他一直低着头看着那张纸，整个人呆呆地发起愣来。

　　我挨过去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就像惊醒了似的，急匆匆地抬手，胡乱抹了抹眼睛，然后把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很珍重地放进他收在课桌桌肚里的一个长条木盒中。

　　那个木盒是他专门拿来收纸条的，我和陆曦传的纸条，有些他会一直留着反复看看，他就买了这个盒子一张一张收起来。

　　——我猜到这张纸条他会收起来，所以找了他喜欢的四叶草图案。

　　陆曦的手从桌子下面伸过来，紧紧地攥住了我的。

　　手心很烫。

　　“小乐，谢谢你……”他垂着眼睛，极轻地说，“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明白。”我凑过去小声说。

　　你看，不一直待在陆曦身边的话，根本没办法放心啊。

　　毕竟，所谓的职业规划，除了考虑自己的能力和意愿之外。

　　——还要考虑亲近的人，例如，家人，伴侣……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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