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夏至美小心翼翼的走进餐厅，幸好餐厅的每个桌位都被水晶珠帘隔开。她四处望了望，左晏对面坐着的正是李赞逸。
夏至美微俯下身，走到和李赞逸相邻的位子，和他隔着一片珠帘背靠背的坐了下来。她不说话，用手指出菜单上的咖喱意面给服务生。
夏至美从不知道，李赞逸和左晏居然走的这么近。和他做了二十年的朋友，居然为了赴左晏的约而拒绝她的邀请？回来半个月第一个联系的人居然是左晏？她不明白，也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赞逸看着左晏的脸，面色柔和俊美，“你变了很多。”
左晏微低下头，语色平稳的说，“是吗？头发变长了。”
“你的眼神宁静了许多，脸色也变柔和了。”
“是不是当年我对你太凶了？”
没想到李赞逸没有注意左晏细心化的淡妆，倒是看到了连自己没有发现的改变。她也好奇，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啊！”
两个人相视微笑。
夏至美往嘴里塞着意大利面，却不知道面是什么滋味。她不明白，左晏和李赞逸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如此亲密？当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过往吗？
李赞逸问，“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嗯……挺好的……你呢？”
左晏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想从那片深邃之中看到些什么。
“我也很好。看的出，你说的是真的。”
夏至美越来越奇怪，她感觉的到他们说话的语气和味道分明有恋人之间的那种微妙和纠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去美国的这几年，你的口味也变了？记得你从前说不喜欢吃西餐。”
“现在也不是喜欢，只是习惯了不觉得讨厌而已。”
“习惯比喜欢更可怕。习惯久了，喜不喜欢都没那么重要了。”
“但我还是经常想吃中餐，那里的中餐馆我差不多都吃遍了。价格很贵，却怎么也没有家乡的味道。”
左晏莞尔一笑，“所以家乡才叫家乡啊！要是到哪里都有家乡的味道，家乡是不是也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李赞逸微笑，他从她身上又发现了一种新鲜的味道，淡然而妩媚。
“……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美国吗？”
“嗯。”
“不走了！”
“什么？”左晏有些惊讶，“可是你应该还没有毕业吧？”
“毕业证只是一张纸，没有也无所谓。我已经学到了我想学的东西，就已经够了。”
左晏不知不觉中已经将牛扒切的细碎，她沉默片刻，“你……”
李赞逸等着她嘴边的话，却半响都没有等到，“我怎么了？”
“没什么。”
“吃完饭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我知道，你是大明星了嘛！”左晏忽然之间觉得很伤感，微垂下头，“那年你每天送我回去的时候，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李赞逸放下手里的叉子，看着左晏问，“如果可以……你想回到那个时候吗？”
左晏轻轻的摇摇头，“不想。”
每一个人，都知道时间无法逆转倒流，却总是设想如果可以回到过去。可是如果答案是自己不愿听到的，还是会感到失落和失望。
“为什么？”
左晏笑而不语。
这一刻，夏至美可以断定，左晏和李赞逸曾经是恋人的关系。可是，这件事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听起来是李赞逸还没有成名之前，那就是三年以前，这个时间有没有和江远萧追求左晏的时间重叠在一起？难道，那个时候左晏在李赞逸和江远萧两个人之间迂回？为什么她却对这件事毫不知情？
这些疑问骤然堆积在脑袋里，快要爆炸。
……
左晏和李赞逸告别之后，一个人走向附近的公交站。
夏至美开着车子一路跟着左晏的公交车。
李赞逸回到工作室，继续打磨曲子的结尾，却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他磨了一杯黑咖啡，味道异常的酸涩。他放下杯子，从地下车库取了车，一路驶向了学校。
晚上八点。
校门外的路灯依旧发出昏黄的光，学生们熙熙攘攘，进进出出。
“左晏！”
夏至美停下车子，迎面走向刚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的左晏。
左晏看到夏至美，不禁觉得有些惊讶，“……至美？”
“你和李赞逸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们曾经恋爱过吗？”
左晏用最快的速度思考着要不要回答夏至美这个问题，她不想在对夏至美说谎，但也不想旧事重提，“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这么说，这是真的？”
左晏沉默。
“天哪！”夏至美有些恍惚的喃喃自语，左晏已经做出了肯定的回应，她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至美！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夏至美的感觉告诉她，左晏是喜欢李赞逸的，在那样的情况下，左晏居然还去撩拨江远萧。如果是这样，那么她和江远萧就是做了左晏失恋的牺牲品？夏至美需要确认这件事情，她的眼神飘忽，嘴唇淡淡的粉色挂着冰霜一般的寒冷，“我也想让过去的事情成为过去，可是命运似乎不愿意放过我。”
左晏眼色淡然，“我和李赞逸的事情，应该与你无关。”
“毕竟我们朋友一场，问你些问题总不算过分吧？”
左晏纠结，她对夏至美的愧疚之心依然留存至今，她还是没有办法拒绝夏至美，“……是三年前的事情，我们在一起都不到一个月而已，而且因为是在寒假，所以没有什么人知道。”
夏至美用最快的速度在脑海中翻阅了当时的时间，左晏和李赞逸分手的时间大概是在大一下半学期开学的时候，她狐疑的看着左晏，“你们……是因为戚戚流产的事情……分手的吗？”
夏至美只是猜测。
左晏的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她没有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左晏一定会立刻否认。可是左晏在沉默，夏至美似乎看到了一个荒唐无稽的笑话，她嘲笑着左晏，“真的是这样吗？”
“你究竟想怎样？”
“所以你恨李赞逸，所以你去接近江远萧就是为了报复李赞逸吗？还是拿江远萧来弥补空缺？”
“对不起。”
夏至美像看着一只怪兽一样看着左晏，“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对不起，我要的是真相！你可以告诉我的，对不对？”
“事情没有那么复杂，而且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我需要你来告诉我有没有意义吗？我自己没有判断力要你来教？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歉意，至少要让我知道真相，你觉得呢？”
夏至美强忍着怒火，如果左晏是出自真心的喜欢过江远萧，她至少可以勉强自己去到理解左晏的不得已，因为她明白人性里自私的一面，爱情也不是人心可以左右的。但是，如果左晏明明心里喜欢的是李赞逸却还接近江远萧，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左晏在心底鼓着勇气，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没有把握，“你真的要听吗？”
“对。”
“我知道江远萧对我有好感，所以让他帮我找了那份电视台的实习工作。但当初我找那份工作，是因为赞逸。因为我总觉的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我对那份工作起了贪念，想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但是没想到会发生戚戚的那件事，所以我和赞逸分了手，我每天让自己不停的忙。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并不是真的要和他分手，我一直在等他回来找我，可是他始终都没有来，我越来越气馁……对于江远萧的追求，我一直是拒绝的，因为你的缘故，我一直认为和江远萧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总是会迷失心智，顾不了那么多，以为他能拉我脱离苦海，因为只有他愿意伸出手来给我……”左晏看到夏至美赤红的面色，心底的愧疚感越发的猛烈，“对不起！我知道，被所爱的人背叛是一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我只看到自己成了被害者，却对你做了同样的事情，我不该把这样的痛苦加到你身上，真的对不起！我不求你原谅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夏至美仰着头笑到眼角流出了眼泪，“我和你联手把戚戚害的那么惨！原来戚戚用她自己的方式又报复了你和我！”
夏至美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要烧到了沸点。她向前一步，狠狠的甩了左晏一个耳光。
左晏被打到身体颤抖，差一点没有站稳脚步。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李赞逸上前扶住了左晏。他听左晏的话已经听到心痛，看左晏被打看到心如刀割。
夏至美朝左晏喊道，“这一巴掌我早就该给你，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毁了我的感情，杀了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原谅你！”
李赞逸揽住一直流泪的左晏，一边看向夏至美，“至美！这不是左晏的错！”
夏至美用低沉的声音对李赞逸说，“李赞逸！原来这才是真相！你和江远萧就是为了这个贱人而疏远的？这件事你从头至尾都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被你们骗的团团转！亏我拿你当了十几年的朋友！左晏她不拿我当朋友看我可以接受！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什么爱情！什么友情！都是假的！”
“人糊涂一点，会比较容易快乐！为什么非要考究所谓的真相，没有那么重要的！”
夏至美的眼中满是恨意，“说那些好听的有什么用！如今我和左晏就站在对面，即便我和你相识多少年，你还是站在了左晏的一边！我就不明白了？男人都是贱骨头吗？像她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们都喜欢她什么？你们都眼瞎了！”
“至美你冷静一点！”李赞逸看着夏至美，“你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夏至美看着躲在李赞逸怀里的左晏，恨不得将左晏碎尸万段，“看见李赞逸来你就变成哑巴了？装什么楚楚可怜？你毁了我，自己却在那里掉泪？你哭什么？在给我哭丧吗？”
“你一定要说的这么刻薄吗？”李赞逸问。
左晏有些哽咽，“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对你说什么……”
“呵！”夏至美冷笑，“左晏！就算全世界都站到你那一边我也不怕！我想放过你，放过江远萧，也放过我自己！但是，我的度量可能真的只有那么小，我觉得我是没有办法原谅你了……”
夏至美的声音渐渐失去了力气，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然后离开。
李赞逸问左晏，“你还好吗？”
“没事，你回去吧！”
左晏撇开了李赞逸的手臂，背对着她往学校里面走。她哭的越来越汹涌，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她也不想控制。三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她很多，三年前和李赞逸在一起的时候，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他身边，如今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将他留在原地而转身离去。
李赞逸看着左晏的背影。时过境迁，心未变，却徒增了太远的距离。如果他真的信任左晏，当年是不是就不会因为看到左晏在江远萧怀抱里的那一刻而产生对峙，如果当时他能放下心里的对峙，去和左晏解释，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左晏如此落寞的背影里，是不是沉积着他强加给她的痛苦和灰暗？她还在恨他吗？
……
江远萧的公寓。
夏至美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走进了客厅。
江远萧正在边看新闻，边吃着自己做的意大利面。
夏至美坐到他的身旁。
“这么晚了？”江远萧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电视的屏幕，他的意思是这么晚了怎么还到这里来？
夏至美也盯着电视屏幕，想知道究竟这节目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你不问问我有没有吃晚饭？”
江远萧依旧没回头去看夏至美一眼，“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吗？”
“你不是也才吃吗？”
“厨房还有一些。”
夏至美站起来走到江远萧的面前开始咆哮，突然间像变成了一个魔鬼，瞪着猩红大眼，张开血盆大口，“就算我吃了晚饭，你也可以让我再吃一点不是吗？如果是你亲手做的东西，让我和你分享一点难道不可以吗？”
江远萧着实被夏至美突然的暴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你就算再没有心，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至少要装作关心我一下吧？”
“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为什么突然这么敏感？”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因为我想结婚，所以你才和我结婚？”夏至美在这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凄惨，表情变的扭曲，“因为是我想，而不是你想！所以如果我不再想要这个婚姻了，你也会无所谓的放弃，是不是？”
“至美！”江远萧放下了手中的叉子，看着夏至美，眼色沉静，“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我已经决定和你结婚，我就会认真对待这个婚姻，不会轻言放弃的。爱情有很多种，轰轰烈烈你侬我侬的爱情不一定是最好的。”
“所以呢？我们是哪一种？细水长流吗？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想左晏想的发疯？所以才会在这疯言疯语？”
夏至美宁愿他说他要放弃，可他却说他会和她相守，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接近崩溃，好像她注定得到的只是他施舍给她的感情。
自尊心生来是孤独的，它不允许任何不纯粹的东西靠近它、触碰它，可这世界上，纯粹的东西偏偏少之又少。所以，自尊心强烈的人会异常的痛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不起！我知道以前我伤害了你，但我会用我这一生去弥补。我们会痛苦是因为只在意我们得不到和失去的东西，却不去想我们已经拥有的。”
“可我失去的是我这一生最在意的东西。”
“都来得及。我会努力，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生活中有了比那些更重要的东西。”
夏至美的爱恨纠缠在胸口，捂成了热泪，她开始失声痛哭。
总有一天我们会明白，人生总是要失去一些至真至爱的东西，只是每个人失去的东西和时间都各不相同，所以总是看到别人拥有着我们的缺失，自己总是不幸的那一个。但其实，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完整无缺的，有的人选择执着于痛苦和怨恨，有的人选择接纳和释怀，于是有了悲和喜的结局，只是有的人明白的早一点，有的人明白的迟一些，也有的人永远都不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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