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李赞逸的轮廓在左晏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即使在校园里看到某个和他相似的背影，心脏都会不自觉的砰砰乱跳，当发现那个背影并不是他，又会徒生些许失落。
这种强烈的渴望在她的心里滋长着。
傍晚时分。
左晏来到酒吧的门口，她原本就知道自己没有勇气走进去，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离他更近一些，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够为这份渴望做些什么。
徘徊一阵，终究还是和预料的一样。她看了看对面的大型购物超市，于是走进去心不在焉的买起了东西，结账的时候才发现东西已经塞满了最大号的购物袋。
提着袋子又站回了原地。她开始数起了酒吧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八个、九个……十八个、十九个……
也许是被魔咒加身，她突然骨气勇气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今天的客人很多，气氛完全不同于上次的宁静，变的热闹喧嚣。舞台上没有李赞逸的身影，于是左晏游走在人群里，漫无目的。
因为不小心，左晏碰到了一个年轻男子，还没等她开口说对不起，那个男子便笑眯眯的凑到她面前，“美女一个人？一起坐下来喝一杯怎么样？”
左晏瞪了他一眼，虽然在酒吧遇到这样的事情本不足为奇，可是，那一张普通的脸在她看来还是变的极其讨厌和猥琐，她觉得很恶心，如果他不马上走开，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激烈的反应。
“一个人多没意思！大家交个朋友！”
那男子无视左晏厌恶的表情，继续挑逗。
“滚开！”
左晏怒视着他，她害怕一个人来这里的原因就是怕碰到这样的事情，可结果，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会发生什么。
男子拉住左晏的手臂。
左晏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既然事情发生了，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反倒是激起了她对抗的兴致，愤怒之余，还有一些痛快。
男子瞬间被激怒，“你敢打我！”
说罢便拿出要和左晏撕扯的架势，被身边几个同行的人阻止。也许他也觉得和女人打架太丢人，就假装被拉住，但嘴里却一直骂着难听的话。
这个场面就这样开始被围观起来。
左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她将袋子和背包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的坚果托盘朝男子的头砸去，“你回去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长没长一副迷倒众生的样子，居然好意思出来勾三搭四！”
零碎的坚果洒了他一身，他不肯善罢甘休，挣脱开了人们的阻挡，将一巴掌挥向左晏的瞬间，一个拳头狠狠的砸向了他。
江远萧将那个男子打倒在地。
男子被这一拳打的发懵，晕晕的站起身，表情有些扭曲。
“马上给我滚！”
江远萧的眼角依旧泛着冰冷的光。
和男子同行的几个人见不得朋友被欺负。于是，开始了一场一对四的扭打。
江远萧习惯了这种场面，从小到大，打架是家常便饭，身手好的不得了，但面对以少搏多，吃些亏也总是难免的。
灯光闪烁着。只见江远萧那身雪白的衬衫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下穿梭在几个黑色的身影和叫打声中，酒吧警卫人员赶过来劝阻也没能阻止这场打斗。
最终，江远萧还是把四个人都打到，自己也受了伤。嘴角淤青，雪白的衬衫印上了血迹，浑身上下都开始酸痛，虽然身体有些站不稳的轻飘，但他依然要孤傲的直立在他们面前，俯视眼前这些蝼蚁般的家伙。
“别得意的太早！有胆量报上姓名，我不会放过你！”
男子吃力的爬起来斜视着江远萧。
江远萧挽了挽被撕裂的衬衫袖口，“看见我衬衫被撕坏了吗？知道这件多少钱吗？想知道我名字是吗？要不要报警，那样你们不光能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很多信息都能准确无误的传达给你们，怎么样？”
江远萧拿出手机按下了>还没来得及拨通，四个人就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了，继续着他们各自的欢乐。
“你......”
左晏靠近江远萧，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丝，不禁伸出手去。
手片刻停留在他的唇边，然后又收了回来，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他，“你嘴角流血了，擦一下吧！”
江远萧坐下来，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原来你这么厉害？”
“比你差远了！”
“可是上两次我对你那种态度你都没凶我？你是喜欢我所以迁就我，还是鄙视我不和我一般见识？”
江远萧的表情竟然挂上了一丝俏皮，这让他在左晏印象中的冷峻形象实实在在的打了一个大折扣。
“哪一种都不是。”
“你一个人来的？”
“你不是还在守丧吗？这么快就跑出来花天酒地？”
左晏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没有顾忌的和他说话，好像他们之间一下子就变的很熟一样。也许，她的话会让他生气？
江远萧沉默了片刻，然后是一声浅浅的叹息。酸痛的感觉继续在周身蔓延，他皱了皱眉心。
“远萧！”
李赞逸走过来，看到江远萧受伤，表情里并没有惊讶，“刚才打架的人是你？”
江远萧一笑。
“又要养上几天了，身上的伤是小事，回去让江伯母念叨可又有你受的了！”李赞逸转身看向左晏，“你怎么在这？”
左晏被李赞逸突如其来的出现和问题弄得不知所措，刚刚打架时的锐气已经跑的不见踪影，只听见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是......是我到这附近有事......”
左晏看了看李赞逸，好像怎么都掩饰不住她眼底的慌张。
李赞逸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继续看着她。
“然后......是至美让我帮她把这个交给你！”
左晏把头一转，看向江远萧，然后将桌子上的袋子推给他。
幸好此时灯光很昏暗，不会让人发现她脸上烧红的温度。
“交给我？”
江远萧被弄的一脸诧异，他接过袋子，顿时笑出了声。他拿出一盒精美的包装，上面是文胸的商标和尺寸，“75A？这个是给我的？”
左晏立刻将盒子抢过来，“这个是我刚买的，没有地方放所以暂时放进那个袋子里，忘了拿出来了。”
李赞逸瞥了一眼左晏，然后拍了拍江远萧的肩膀，“我还有事情没做完，你先休息一下，我叫人送冰袋给你。”
李赞逸离开了，左晏还来不及想刚刚他那个并不友善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离开的背影留给她些许的无奈和惆怅。
她有点泄气，还没好好和他说上几句话。
“这里是不是太闷了，出去坐坐？”
江远萧将袋子交给一个服务生，不等左晏回答便拉起她往电梯的方向走。
或许是内心经过了一场太过复杂的情绪反应，整个人像被霜打了一样没了生气任由自己被江远萧拉进电梯。
她盯着他衬衫袖子上粘的血迹，“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一下？”
“这是蹭到了那个家伙嘴角上的血！我可没受伤！”
他的不屑，有点像小孩子脸上的骄傲。
“万一有内伤怎么办？”
“你很担心我？”
“你是因为帮我才打架的，但是你坚持不去医院，我也不会硬拉你去。”
“什么意思？”
“意思是，刚才谢谢你！”
他挠了挠头，居然会对她的谢意感到有些害羞。
三十九层的楼顶。
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风很大，吹的他们都精神抖擞。
灯火绚烂。
天台修葺的简单精致，四周有蓝白相间的夜灯，地上的砖石折射出蓝色的光晕。
江远萧坐在长椅上。
服务生送上来两杯冰饮。
“小的时候爷爷常常会带我去钓鱼，他每次钓的都比别人多。有一次，爷爷钓了一只很大的鱼回来做给我吃，不小心鱼刺卡在了喉咙，去医院折腾了一夜。那晚真的很痛苦，我才十岁，闻着四周的消毒水味，四处都是白色，喉咙像被撕破一样疼，我以为那就是死去的感觉，一家人在医院熬了一夜，终于鱼刺被取出来了。从那以后，爷爷再也没有去钓鱼，偶然一次听他和别人说话我才知道，那晚爷爷在医院祈祷了一整夜，只要我能平安无事从此以后再也不杀鱼不吃鱼，快十年了，他真的再也没有吃过鱼。”
江远萧向后靠了靠，仰着头望着浩瀚星空，数不尽的星星点点就是他对爷爷的思念。
相信所有人都会为这样的亲情所动容，但此时她心里想的是，江远萧和夏至美还真是天生的一对！都这么喜欢和别人说自己的心情，“你喝了多少？”
“三杯马提尼！”
马提尼？难怪夏至美说她喜欢喝这个，“你们两个还真是一模一样！”
“什么？”
她摇摇头，“没什么！”
“你看天上的星星！每一颗都不一样！有人说，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一颗星星，然后继续守护着他们所爱的人。”
他抬着右手指向星空，呆呆的望着那里。
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婆，那个在这个世界上给过她最多温暖的人，外婆是不是也化作了一颗星星每晚在天上看着她庇佑着她？一定不是！否则她不会一直都这么不快乐！
她想起外婆满是皱纹的脸，在所有的回忆里，外婆总是微笑着。
他们一起望着星空，想念着各自想念的人。
他侧过脸看着她。
她的脸色雪白，夜灯在她的轮廓涂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你们怎么跑上来了？”
李赞逸将一个冰袋丢给江远萧，然后用一种怪异的目光扫了一下左晏。
江远萧将冰袋敷在侧脸，“叫人送东西上来我们再喝一杯？”
“已经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
“平时我们走的都很晚，今天怎么了？”
“别啰嗦了，起来！”
李赞逸硬是将江远萧拉了起来，三个人离开了天台。
江远萧开着跑车载着左晏和李赞逸。
这个时节的秋风能凉透整个夜晚。左晏独自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手里的杯子还是冰冷的，还有没融化完的冰块在杯底一晃一晃。
一路上，三个人都沉默。
江远萧偶尔会从后视镜里望着左晏看向窗外的侧脸。李赞逸注意到了江远萧的视线。
左晏按下车窗，让风吹进来，她眯着眼睛，长发随风肆意飘扬。
她的侧脸很完美，尤其在灯光下打出暗影，像一副完美的雕刻作品一样。
风很冷。她关上了车窗，一回头，看到江远萧从镜子里看向自己的眼神。
江远萧收回了视线。
车子一路行驶。
左晏和李赞逸在学校门口下了车，江远萧调头独自驶向了江氏集团大厦。
左晏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和李赞逸说话，想来想去只好就这样转身走掉。
“至美和远萧本来就是一对，你好自为之。”
李赞逸用宁静的声音说着刺耳的话。然后，与她擦肩而过往学校里面走去。
原来他以为她对江远萧动了心思。
“你有什么资格总是对我指手画脚？”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个误会，但至少她不能就这样被他欺负。
“我和远萧是朋友，和至美也是！”
“朋友？呵！”
她轻笑一声。
“我是无权干涉你，但对于他人的好心劝诫是该考虑接受的。”
“可千万别被自己的好心感动哭了！”
“你不觉得自己有些心理扭曲吗？”
他的话激怒了她。
“你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真正关心你的朋友吗？如果你今天死了，他们也许会为你落泪，但明天他们就会继续狂欢继续各自的生活然后把你忘的干干净净！”
“朋友不一定要为谁的死难过一辈子，也不是非要借给你一笔巨款，只要开心的时候能祝福你，难过的时候给安慰你，就像这么晚了远萧能开车载我们回来！难道非要别人拿命给你才能做你的朋友？那么请问你又能为别人做些什么？”
他的话让她想起了香玉。是的，他说的没有错。
“真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和你说这些！你不把至美当朋友这些都无关紧要，至少你不要去伤害她！”
他转身朝着那个整夜都灯火通明的图书馆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欣赏，又暗自失落。然后，脚步竟然不自觉的跟在他后面。
......
江氏集团大厦。
远萧走进他的办公室，母亲给了他一个营运部见习总监的位置，他的业余时间几乎都被母亲安排在这里，安排的计划已经具体到每天的日程中。
他打开灯，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夏至美。
夏至美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妆容不到进卧室睡觉前的最后一刻永远都保持着精细绝伦，“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好像刚才睡梦中醒来。
“你怎么在这？”
“不管再晚你都会来的，不是吗？”
她扬起嘴角，笑的很美。她帮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为他破裂的嘴角上药，再从冰箱里拿出冰袋为他敷在有些浮肿的脸颊上。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和什么人打架，只要他平安无事，她还能坐在他身边为他处理伤口，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准备了夜宵，吃一点吧？”
夏至美拿出准备好的夜宵，里面是她精心准备他最爱吃的酒香牛排和黑松露小笼包，盖子一掀开，就飘散出诱惑的香味。
他差点流出了口水，这种有备而来的确会让人产生幸福的感觉。
“你是去了赞逸那里吗？”
夏至美问。
“你知道我在那为什么不去那边找我？”
“我开始以为你在家，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跑出来消遣？”
“你们都觉得我应该老实在家呆着？”
他突然想到了左晏也是这么问他的。
“我们是谁？”
“你们把人的感情都规矩在框架里，以为只有这么做才是真爱真感情？可我的感情从不稀罕旁人的了解！”
“你总是想活到规矩外面去，可你知不知道那样的话也许什么时候就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她看着他把第八个小笼包放到嘴里然后咽下。
“就这几个？”
他显然还没有吃尽兴。
“夜宵吃多了没好处。”
她说着就将空的便当盒收了起来，“知道我为什么在这等你吗？”
“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你才更清楚自己的位置，那些灯红酒绿只会扰乱你的心神，就像你即便是再享受那里的氛围，最终，不管多晚你还是要到这里完成你今天的工作，这是你的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这段时间以来，对于他有些游离的灵魂，她怀疑且不安。如果说他是因为爷爷的病逝才会这样，看似说的过去，但总还是有一点自欺欺人。难道，爱一个人不是越是艰难就越是依赖？她对江远萧的爱里多了几分怨，她怨他在烦闷的时候宁愿去酒吧也不来求她的陪伴。怨他，爱意却没有减少一分。爱怨在心底纠缠，所以她提着够温热的夜宵说着带些冰冷的话，至少让他明白她不是街边流浪的乞丐可以任由他冷淡。
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刚刚的饶有兴致立刻变的有些萧瑟，“你是来看我，还是来警告我？”
“你能从我的话里听出警告的味道吗？呵！看来我还是做的不够！其实你完全可以将它理解成为一种劝诫，或者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为什么要凭空想象出一种敌意？这样太伤人了。”
她靠近他的身体，轻抚他的脸颊，“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如果世界迎来末日，你会发现除了你的父母，只有我一直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变冷，“我送你回去！”
她刚刚升温的情绪被他这一句话难为的无处安放，如果他是爱她的，此刻他会给她一个吻，一个拥抱。可是，现实却是残忍的。她有些后悔，不该在一个本可以很美好的夜晚说些破坏气氛的话，她告诉自己，他是爱她的，只是她说错了话，仅此而已，“你不是还有工作没做？”
“如果你在这里我想我没办法集中精神！”
他的确有些生气，但她说的没有错，或许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但是他明白，却不想接受。他起身去拿衣架上的外套。
“看来你还要做到很晚，我自己回去就可以，我会尽我所能做你最好的贤内助。”
她将他手中的外套拿过来挂回了衣架上，然后帮他抖了抖袖子上的灰尘，留下一个迷人的微笑，高跟鞋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他的耳边。
他狠狠的将外套摔在沙发上，她一反平常的姿态让他有些不适，或许他真的是习惯了她从前对他崇拜和爱慕的眼神。这一段时间因为爷爷的事情，他总是想一个人平静，只有这么单纯而已，却要被她理解出那么多的意思？
一段感情中，两个人若不能互相理解，只顾及自己的感受，那会让彼此都不得安宁。
他想起了左晏塞给他的东西还放在车子的后备箱。
从二十层，踏进观景电梯，他将双手□□两侧的裤带，看着层峰叠影在眼前略过，坐拥繁华，却依然有可怕的孤独在跟随他身后。
打开后备箱，那个袋子鼓的像一个大皮球充满了喜感，他翻着里面的东西，都是零零散散的小食，薯片、巧克力、果冻、□□糖......
他禁不住笑了出来，把袋子拿出来直接坐到了车身上。打开一袋薯片，他本不喜欢这些零食，可是今天吃起来却很不错，这味道一阵恍惚的给了他童年的错觉。
他想到左晏看到他拿出她买的内衣时的表情，真的特别有趣。
左晏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他紧蹙着眉头，收起薯片放回了回去。问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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