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毒酒

　　山村的午夜，一个窗口灯光依旧亮着。

　　“媛媛，咱们回去吧。”郝函看了看潘媛，建议妹妹和她一起离开那个男子的家。她的表情十分复杂，像是担心继续留在这里会有事情发生。的确，她如果不及时把潘媛带走，那么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因为潘媛今晚就是来制造事端的，而且是一件大事。她想要那个男子在美美的酒意中鼾鼾睡去，或者从此不再醒来。

　　善良的郝函有些不忍了，她有些后悔与潘媛同来，这样她就成了帮凶。

　　“姐，一会儿再走嘛！难得今天高兴。”潘媛手里端着一个小酒杯，笑看着一旁的郝函。那笑容十分的虚假和不自然，这让郝函更加担心了。

　　“还是回去吧。”郝函拽了一下潘媛的胳膊。

　　潘媛这次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转向那个男子。

　　“石柱哥，你今天高兴吗？”潘媛笑着问。

　　“嘿嘿，高兴，高兴，很高兴。”那男子憨憨的笑着，粗糙黝黑的面庞绽开了几道沟壑，年过三十的山里汉子，有皱纹不足为奇。

　　“呵呵，我就知道你高兴。很快就要成我姐夫了嘛！我可告诉你呀，凭你的家世和容貌能找到我姐这样的对象，是你们祖宗八辈儿、不对不对，是十六辈儿积下的德。”潘媛一边说着，一边往那个石柱的酒杯里倒着酒。

　　那个石柱的确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刚刚和美女郝函订了婚，今天美女主动拿着好酒好菜来找他，简直如临梦境。刚刚还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感觉疼了才知道此事不假。

　　“嘿嘿，俺有福，俺是有福之人。”石柱嘴巴咧得好大，粗粗的声音说，并不停点着头。

　　潘媛又是甜甜的一笑，端起自己拿来的白瓷酒壶，又给石柱斟了满满一大杯。

　　“石柱哥，多喝点儿。人家说，看着美女喝酒是千杯不醉的。”

　　潘媛的话让石柱更加心花怒放了，那种美得眩晕的感觉胜过千万杯烈酒，这个心实的汉子，每喝一口都要瞅上一眼仙子一般的郝函。

　　“好，我再干了。”石柱端起比潘媛那只要大上几倍的玻璃酒杯，一仰脖干了第五杯。

　　郝函在一旁实在坐不住了，她的心跳在急剧的加速。今晚她只是一时冲动才觉定和潘媛前来，因为她不喜欢那个石柱，这门亲事几乎是父亲强加于她的。

　　郝函的家庭状况很特殊，父亲生性懒散且嗜酒好赌，家里的几亩薄田一年的收入大部分都被他拿去还了赌债。而母亲又是个聋哑人而且体弱多病，当初生下了一对孪生女儿后，又落下了风湿的毛病，走路也不太平衡了。因为无力抚养两个女儿，父亲便把其中的一个送与了同村的潘姓人家，也就是潘媛。因为容貌和身材的一模一样，所以郝函和潘媛自幼就知道了彼此的关系，也因此更加的要好，除了吃饭和睡眠几乎都在一起。尽管外貌相同，但两人的性格却有着差异，郝函从小就乖巧可爱，而潘媛则有点儿顽劣，文静二字似乎与她沾不上边儿。

　　两人一同上学，潘媛总是那个偷偷抄袭作业的人，郝函多次的劝解和帮助她都不听。高中毕业后，成绩优异的郝函信心满满，但父亲却不再支持她继续读书了。理由是家里经济窘迫，无力负担。郝函心里虽很难过，但看看徒有四壁的破瓦房，再看看病痛折磨得时常含着泪的母亲，她的心软了下来。她放弃了高考，从此与大学无缘。

　　姐姐不再读书，潘媛也跟着走出了校园。尽管养父母是有足够财力供养她读书的，但她却说，读书就是在受罪她要早日解脱，宠溺她的养父母叹口气，无奈的答应了。

　　山里的孩子入学晚，高中毕业时，郝函她们已经虚岁二十了。这也正给嗜赌的父亲带来了贪婪的意念，她开始四处托人找媒婆，准备给女儿寻个婆家也好得些彩礼钱。于是，不久后便有人将豆腐坊的石柱和郝函牵了红线。石柱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三餐不愁零用钱不断，而且还新盖了几间大瓦房，这条件在那个小山村已经是令人艳羡了。石柱之所以三十出头儿仍未说上媳妇，主要是因为人长得又矮又丑。郝函是怎么也不会看上他的，可是拗不过父亲的威逼，连哄带吓的强迫她订了婚，并收了石家两千块的订婚聘礼。

　　潘媛为了帮姐姐逃离那不如意的婚约，于是才想出了一个傻傻的主意。

　　“走吧。”郝函又拽了一下潘媛，但潘媛又没有理会。

　　这时，石柱端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眼前昏花一片。“啪”地一声脆响，酒杯碎落在地，石柱也昏昏然趴在了桌上。

　　潘媛嫣然一笑，心里暗自得意。

　　“快走！”郝函这次是真的用尽了力气，站起身使劲将潘媛拖出那个房间。

　　初冬的寒风侵蚀着身体，涩涩的冷让潘媛也意识到了一种恐惧，抓紧姐姐的手两人飞速地跑出石柱家的院子。石家的院墙外，她们早已放置在那里两个小包裹，因为来时已经想好了，事成之后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小山村。郝函拎起了两个包裹，将其中的一个递给潘媛。

　　夜色浓浓，她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寒意刺骨的北风速度越来越快，她们很快便开始嘴唇发抖牙齿相互撞击着。身上的棉衣已被那风穿透，似乎变成了薄薄的纸片一般。

　　脚下是大小不一的石子和几步一簇的杂草，地势更是忽高忽低的那么不平坦，但两姐妹倒是不怕，因为这里是她们成长的地方，即便是闭上眼睛也知道哪条路会有分岔口。心里极度惧怕的郝函拉着潘媛，没命的往前跑。

　　“姐，我回家一趟行吗？我新买的小翻领粉红上衣还在家里呢，我舍不得丢下。”潘媛放慢了脚步，想回家一趟。

　　“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新衣服？石柱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咱们犯法了你知道吗？”郝函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愤怒但又不敢大声的斥责妹妹。

　　潘媛却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说：“放心吧，那是慢性的毒，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他们家人发现的早了一定可以将他救过来，不过就凭他们家那些老实疙瘩，能把咱们咋的？”

　　“啊！可是……可是万一他们发现不了咋办？那石柱岂不是死定了？”郝函越想越怕。

　　来之前潘媛只告诉她酒里下的是迷药，目的是吓唬一下石柱，好让他放弃娶郝函的念头，然后两人再逃离一段时间，那个婚约就会不了了之。

　　“姐，放心吧没事儿。”潘媛安慰着郝函，其实她心里也多少有些害怕。想想那种可能出现的后果，她最终忍痛放弃了家里的那件新衣服，撒腿继续往村外跑。

　　初二三的月亮像个娇羞的女孩儿，刚刚探出脑袋，便又躲进了云层。两个正值花季，美得连天宫的仙娥都要羡慕的女孩儿，却做了一件并不光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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