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疯狂
这一个长夜里，注定有很多人会失眠。
苏仪癫狂却冷漠的身影，给纪奕一种完全陌生的冲击，她不可思议地呆站在那里，甚至忘了惊呼。
因为一句话，只是一句话，原本还活生生的人就这样面容扭曲地躺倒在地，这样的手段，真的是出自苏仪之手？
苏仪没有开口，也没有再去多看那些妖偃的人一眼，他现在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救醒阎萝，这个因为他而陷入昏迷的同伴。
他抱起阎萝，一步一顿地走到门口。
透明的光幕挡住了他的去路。
“多重结界。”苏仪开始变得有些木讷的脸上，毫不意外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多重结界，一个熟悉的天赋能力，一个这一切因果的最源头，这就好比一个圆，追追逐逐到最后才发现，原来终点就在起点，起点也是终点，一样的道理。
如果没有偃十七，他和卫新就不会去找寻那不存在的梦幻魔方。
如果没有偃十七，他和卫新也就不会被鸦羽的高层通缉。
如果没有偃十七，就没有接下去的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让苏仪出离愤怒和疯狂的事情。
“偃，十，七！”苏仪的语气终于又有了变化，不过这样的变化并不让人觉得欣喜，反而有一种莫名悲壮和令人怜悯的痛惜，仿佛他在经历着多么刻骨的痛苦。
“是你？”
多重结界中，偃十七的身影也再次出现，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场莫名的年轻人，几乎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苏家，果然是让人没有办法想象和猜测的一个家族，就算只是一个苏家后人，都能够释放出这种程度的威压，还真是让人畏惧。不过好在苏家已经成为过去了。”
偃十七敢从多重结界里现身，也就证明了哪怕是现在的苏仪，对他而言同样没有威胁。
他皱着眉头，扫视了一下屋内那几具狰狞扭曲的尸体，然后重新将目光放在了苏仪的身上。
“苏家禁咒，言法随杀术。一字一杀，一句一杀，字句皆杀。这种禁咒，已经不再是封魔禁咒，而是苏家真正的禁咒，也是导致它毁灭的真正原因。”
偃十七身为妖偃长老，对于苏家为何会毁灭，苏家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知道的也不少。
“苏家强大，所以会灭亡。因为苏家强大。”
偃十七的话，乍一听似乎没有道理，强大的家族为何会灭亡，这就跟为什么不断发展的文明会最终走向毁灭一样。
只有强大，才会遭人忌惮，而一旦有了这样一个念头，便会慢慢萌芽生根开花结果，最终成为举世皆敌的世界公敌，然后泯灭历史长河中。
“苏家最开始只是一个封魔家族，它固然因为能够代代传承血脉禁咒的缘故不断强大，但也不是没有比它强的存在。”
“直到后来，不知道是第多少代的苏家家主，发现了苏家禁咒咒印里的秘密，开创出了真正的苏家‘禁咒’！”
“比封魔禁咒还要强大的，苏家‘禁咒’，任何一种都能够毁灭一个家族，这种恐怖的能力天赋，让任何看到见过和听过的人，都开始恐慌了。”
“言法随杀术，苏家‘禁咒’之一，当年灭杀过一个参与围剿苏家的大家族，真正的一字一杀步步皆殇。”
偃十七说到这里，他不禁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苏仪。
如今，距离苏家没落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年，每一代的苏家后人也都会经过层层监控，防止出现真正的禁咒传承者。
那么现在，为什么苏仪还能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他还敢公然施展“言法随杀术”这样的苏家“禁咒”，难道苏家真的又要东山再起了吗！
“妖偃的宗旨，一样是利益至上，按照道理来说，我将你捉回去给组织里的那些老家伙们研究，应该能够得到更加可观的报酬。不过，言法随杀术实在太过恐怖，当年记载的一幕幕也已经成为禁忌，我不会冒然去尝试，要知道只有更小心的人，才能够活的更长。”
偃十七说着，他已经悄悄将别在背后的左手，慢慢积蓄起力量。
现在的苏仪，跟那个时候的苏仪完全是判若两人，连偃十七都只敢趁其不备，想要一举拿下。
对于这一切，包括偃十七刚才说的那些话，苏仪都丝毫没有给出回应，仿佛一尊永远都不会动的石雕。
更重要的是苏仪的眼神，他依然是一片木然的脸上，那双眼神中却透露着恐怖威慑的光芒，想要吞没对方的仇恨和怒火，就要冲出眼眶。
“左手。自斩！”苏仪冷漠地开口，他的话应该来自地狱，来自极寒的幽冥，带着透彻的寒意。
偃十七骇然的发现，他的身体一下子不再开始能够控制，他原本继续积蓄力量的左手，忽然一下子伸到了他的跟前。
紧接着，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成刀，高高举起，而后狠狠砸下。
“不行！！！”偃十七的眼眶一下子也红了，他整个额头的青筋陡然暴起，浑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左右手上，随着他的发力，原本挥下的右手也蓦地停顿在了空中。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言法随杀术，你只是一个苏家后人，一个苏家后人！！”
偃十七的牙关紧咬，牙齿几乎都要被自己咬碎，饶是如此，他才堪堪保下了他的左手。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够做到僵持着，如果心神稍稍有所放松，他的右手便会仍然毫不迟疑的砍下来。
这种如入骨髓的控制，像无穷无尽的诅咒一样缠绕着偃十七，也让他真正一次体会到，当年为什么那么多家族会秘密组织起来，围剿屠戮任何一个苏家的传承者。
他也能够想象到，那个时候一个苏家传承者，他的一身修为和实力，是怎么以一敌千，以一敌万。
偃十七的眼神有些恍惚了。
一阵刺痛直接传入他的脑海中，他的眼神急转恢复过来，但他的左手，已经被生生斩断！！！
“啊！”偃十七一身痛呼，他身为妖偃的长老，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但对面是苏家的后人，一个真正拥有苏家“禁咒”传承的传承者，苏仪的古怪远远要超出他本身的实力。
“结界，六阵锋芒，结！”
偃十七仓促操控结界，他虽然失了一只左手，但右手还是能够施展结界能力。
只见纪奕脚下，一道璀璨的六芒星图案亮起，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芒丝线，开始从她的脚底缠绕。
纪奕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这样的六芒包裹，紧接着偃十七右手一握，这颗被白色光芒丝线包裹的六芒星，就旋即缩小到了他的手上。
“哼，今天来这里，任务已经完成。至于你，一个苏家传承者，如果消息传出去，我想有人会比我更想杀死你的！”
偃十七丢下一句狠话后，直接扭头就跑，根本没有再回头的打算。
他这一次来，是为了纪奕而来，为了这个真正的“容器”，而不是来对付这个古怪的苏家后人。
丢了一只左手还可以医治，如果是丢了性命的话，就没有办法再重新来过了。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哪怕偃十七被苏仪用“言法随杀术”斩去一手，也依然没有选择留下恋战。
不过，苏仪又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他？
“逆乱，拂本心，自，杀！”苏仪肃穆的念出道。
偃十七急速后退的脑海中轰然炸鸣，他的右手再次抑制不住地掐上了自己的脖子，慢慢收力！
这一次，苏仪要的不再是他的一只手，而是他的一条命！偃十七惜命如金，甚至比金还要珍惜万倍不止，他拼命的和自己的右手拉扯角逐着，一边继续快速逃离。
在妖偃的记载中，有一个同样是那个大家族的成员，他逃过了那一场“言法随杀术”引起的杀劫，只因为一点。
他害怕了，所以躲得老远，他目睹了整个家族的覆灭，也目睹了言法随杀术的恐怖，但他自己没有事。
因为他躲得够远，他够胆小。
偃十七现在整个脑中只有两个念头，一个是杀死自己，一个是一定要活下来。这样矛盾的念头不仅在脑海中浮沉，还在相互冲击，相互干涉，想要吞没对方。
越是这样，他越是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幸存者，这或许是对付言法随杀术，一种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逃，逃，逃！
不久之前，在苏仪还被他困在多重结界里的时候，对于偃十七而言，这就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踩死的小蚂蚁。
但是现在，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这只蚂蚁就已经成长成了一个恐怖的参天巨人，想要一脚，还不是踩死自己，而是真正的借自己之手杀死自己！
他不知道在苏仪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到了慌乱无措，甚至是恐惧。
苏家，传承者，禁咒，一个发了狂的苏家后人，这对偃十七而言，是多少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一场灾难！
“苏仪，苏仪！今日的事，妖偃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有了容器，组织里的计划可以继续展开，到了那个时候管你是苏家禁咒传承者也好，是谁也罢，都给我等着被抹杀吧！”
偃十七憋红了眼，他的脖子被自己的手掐的红里透紫。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死成。
结界变幻沦陷，凹塌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早就存在好的传送门，偃十七踉跄地闯了进去，连同那枚包裹着纪奕的六芒星结界，一同消失在了这漫长的黑夜里。
黑色的夜空中，漆黑的样子，像看不到前路的未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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