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好久不见

　　呐，你想过没有，有时候郑重其事的誓言，到最后也只会一无是处。

　　我又来了长颈鹿馆，不过这一次是独子一人来。这样的话就算真的再来一次长颈鹿下跪，我也可以和所有观览者一样装作一头雾水，等着我离开之后，也不会有认识的人知道这一件事。

　　其实我来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了证明什么，毕竟即便是通了灵的长颈鹿，也只是长颈鹿而已。它们不会说话，也就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下跪，说到底我来这里即便能够证明什么，也只是证明自己身上确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而已。

　　但我想证明的也许正是这种不对劲，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类活了这么久，终究是害怕自己会在某一瞬间成为一类。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周围的人拿出手机、相机不断隔着栅栏给长颈鹿拍照，里面的长颈鹿则无动于衷的继续啃食树叶，即便是眼神偶尔扫过人群，也和看树叶没什么区别。

　　我心底松了一口气，突然就想为自己并非异类来一场庆祝。

　　想到这里我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顾城的号码，却没有想象当中的更快接通。漫长的彩铃预示着这一次拨打很快就会自动挂断，就在我的手指点向“挂断”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然后顾城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带着一股经由电波传递过来的不真实。

　　“小叶子，你这是又想我了吗？”

　　“怎么可能！”自上次打电话告诉顾城我想他了之后，这还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通话，其间因为我心中惦记着长颈鹿的事，倒是没和他见过面。

　　这样一想的话我才发现这期间顾城并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我们作为身处同一座学校的情侣不见面的时间显得太长了点。

　　但顾城好歹也是学生会主席，要是学生会主席都是游手好闲的话，竞选的人应该就不只那么几个人了。

　　我用这个理由迅速的说服自己不去想这点不对劲，对顾城说：“本小姐今天心情好想吃大餐，海狸先生快点带着买单钱过来。”

　　电话那边传来畅快的笑声，我以为顾城会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说着爱我的他看起来还是一个绅士。但笑过之后顾城用满怀歉意的声音说：“小叶子开口我岂能不从？但现在我确实走不开，就是接你的电话也是趁着手下人不注意溜了出来，要不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那里直接报我的名就行。”

　　看得出来顾城不是一个缺钱的人，于是他这话的可行性那一定是百分之百。但我叶倾也不是一个缺钱的人，要是我只是想要吃大餐，说句嚣张的话，这座城市的任何一个高档地方都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只有我知道在长颈鹿这里找回了我身为一个普通人类的自信之后，我是想要顾城出现在我身边，为我这个有些二逼的举动一起庆贺。

　　我问：“什么事那么忙，不知道打扰人恋爱会遭雷劈啊？你作为学生会主席难道一点特权都没有？”

　　那边的顾城又笑了起来，我想他既然这么忙也别添乱了吧，我叶倾也不是一个没了男朋友在身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角色。

　　顾城止了笑，说：“等过会儿我一定要把你的话说给我手下的那群人听，不过现在我真没法抽身，我得找对你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对于顾城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我问：“你这是小蝌蚪找妈妈还是在帮我找记忆？”

　　顾城有片刻没有说话，我将手机紧贴耳朵，听到的也只有“吱吱”的电流声。

　　电话的发明的确是一大重举，它能让相隔千里的人随时随地能听到彼此的声音，但在视频通话因为种种原因而并不普及的此时，只能靠声音来辨别人的情绪便显得过分鸡肋。

　　好比此时的顾城并不说话，我甚至没有一点可以用来想象他的表情的依据。我叫他：“海狸先生你还在吗？”

　　顾城还在，他回到：“啊，我在，既然小叶子这么想直到我在找什么，那我就提前告诉你好了……”

　　顾城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便趁着这口气和他小小的撒娇：“那你快说呗……”

　　和人撒娇这事我不是第一次做，但每一次做不说别人感觉如何，至少我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但这样做也是时有收获，顾城说：“我在找七色花啊，等找到了就能实现小叶子和我的愿望了。”

　　七色花经常出现在童话当中，虽然我没有记忆，但还是知道这种东西向来是大人说给小孩听的故事，要是真有七色花的话，这世间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不幸？

　　但我又想，如果真有七色花的话，这么宝贵的东西必定是数量有限。这是个就连超市大减价都会引来各方大妈大显身手各种争抢的世界，如果真有七色花的话，怕是会让所有想要得到他的人争抢个头破血流仍不罢休吧？

　　但说着这话的顾城语气分外认真，我只以为他是为了让我直到他是真的在做很重要的事，于是才用上了这种语气，以至于在不久之后知道和我说着这话的顾城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才发觉即便是后悔也让人嚼出一分虚伪。

　　此时的我在听到顾城的解释之后大笑出声，说：“那你可得给本小姐可劲儿的找，找不到看我不收拾你！”

　　顾城也笑了，他回到：“遵命，我的小姐。”

　　这句话大概是改编于某部红极一时的动画，我听他这般调侃，也就收了那点约不到人出来的落寞，和顾城互道再见之后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我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看看眼前的人群，所有人来逛动物园都是三五成群，我为了证明这么一件只能说明自己脑回路不正常的事情，倒是一个人来了这里。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玩法。我重整旗鼓将整个动物园走了个遍，前几天没去看的动物也都看了个遍。

　　可要说这样做就能平复心情，那是自欺欺人，我站在动物园门口，看着每一辆过路的公交都是挤满了人，突然就不想这么坐车回去。

　　老实说我被人说任性不是一次两次，但我更乐意叫它随性。但这种随性也许能让我感觉到随心所欲的快感，但更多时候我只会让自己更为苦逼。

　　好比一个小时后的现在我在已显毒辣的太阳底下愣是等不到一辆没有乘客的的士，只想着快点找一个冷饮店坐进去，然后拨通不论谁的号码，让他驾着私车像是白马王子一般降临，带走我这个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灰”姑娘。

　　可不是灰头土脸？但人总要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一点点代价，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环顾周围出了商场也就只有一家勉强能入眼的小餐馆而已。

　　我没有洁癖，所以没有不进小餐馆的习惯，于是我在确定周围的确没有冷饮店之后，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反正现在也正是午饭时间不是？

　　“你好，请问你要点什么？”

　　一进餐馆便有人迎了上来，我听着这声音怎么有点眼熟，抬眼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我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坐公交的时候，我是有看过马静在某一处拿了抹布卖力地擦桌子的。

　　马静不比我精神恹恹而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是谁，她见我注意到她的时候面上有一瞬间的窘迫，但随之而来的是低眉顺眼假装不认识我这个人。

　　在这种时候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对我而言是一件非常让人精神振奋的事，这样我便可以拉着人大吐苦水，说一说今天的这些不顺心。

　　但我面对的是马静，假装不认识我的马静。上一次我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大哭特哭，怕是早已触及了她的自尊心。

　　谁说人生而平等？好比我有记忆以来都被人小心照顾，就是母亲摆明了不喜欢我，在物质方面也未曾苛责于我。再看看马静，即便她以优异的成绩与我们入了同一所学校，她的家世却注定了她在我们四处玩乐的时候腰系围裙手拿菜单，招呼每一个进来小饭馆吃饭的人。

　　我说：“来一碗凉面，特辣的那种。”

　　马静见我没有叫出她的名字，像一个普通客人那样点了吃的大概是松了一口气。她引着我去空位坐下，逃一般的进了厨房。

　　等着我的面上来的时候，送面的人已经换了另一女生，她笑得讨巧，将面放在我身前的时候弯了腰，说：“你的面来了。”

　　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人触及的方面，我也不怪马静的刻意躲避，因为我并未掩藏的富有，以及上一次在她点到自己的家世的时候的泪流满面，早已注定了我融不进她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总有东西未曾入你的眼，而你每一次的忽略都让你与它擦肩而过，等着注意到的时候，它所造成的缝隙已是深如鸿沟。

　　我想我的话马静是有原原本本的传递给了厨师，于是送上来的那碗凉面，是真的辣到了我的心。

　　但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就不想浪费粮食，于是等着一碗面下肚遭罪的人还是我，不用掏出镜子来看，我也知道自己的嘴唇一定艳得可以。

　　我又在小餐馆要了一瓶价格几近翻倍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才终于让我没了会喷火的错觉。

　　还是没有车，我笑了笑，用纸巾沾了矿泉水抹了一把脸，心说还能怎么找，自己决定的事就是遇见再多的阻碍也要做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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